我心中暗暗叫苦:“這可壞了,難道那僧人想要對付我們不成?先要把我們分開,然後各個擊破?”
想到這裡,我把大刀拿出來了。可是我又明白,即使有大刀也沒有用。這僧人的本領恐怕已經出神入化了,我倒不如乖乖投降,免得白費力氣。
我心裡面這樣想着,可是到底還是不願意就這樣死了。於是握着大刀,向周圍張望,仔細分辨着黑暗中,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夜風嗚嗚的吹着,時斷時續。那錫杖上面的銅環,發出一串串的脆響。可是這天地間,除了這些聲音,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我小心翼翼的遠離了那根錫杖,藏到了牆角。
這裡黑乎乎的,三面都是紅磚,這讓我感覺很安全。我在牆角等了一會,始終沒有什麼異樣。
呂先生和薛倩沒有來找我,那僧人也沒有現身對付我。
我看着立在大街上的錫杖,心想:“難道僧人抓住了呂先生和薛倩,騰不出手來抓我?那我還等什麼?趕快逃吧。”
想到這裡,我微彎着腰,在夜色中一溜小跑,向飯店的方向跑過去了。這時候,飯店裡面的燈已經關了,想必老闆已經睡着了。
我跑到飯店門口,準備砸門闖進去。
然而,我剛剛擡起手來,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響聲,是那錫杖發出來的。
我循聲望去,發現錫杖立在大街上,就在我身旁幾步遠的地方。夜風吹拂,上面的銅環互相撞擊。
我嘀咕了一句:“真是邪了門了,這東西還能自己動彈不成?”
我握着大刀,兩眼死死盯着錫杖,一步步後退,直到那錫杖的聲音已經極遠了。我才掉過頭去,發足狂奔。
我跑了沒多久,就聽見身前又傳來了錫杖的聲音。我氣喘吁吁,心中火大,這根棍子怎麼回事?故意與我爲難嗎?
我喘着粗氣,走到錫杖跟前,我衝周圍大聲的叫喊着:“你到底想幹嘛?想要害我嗎?那就出來,明道明槍的和我打一場,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我的聲音被夜風送出去,在村子裡面來回飄蕩着。可是沒有半點回音。
實際上,不僅僧人沒有回答我,這裡的村民恐怕也沒有聽到我的聲音。因爲我喊了這幾嗓子,沒有一戶摁亮電燈,出來看看什麼情況的。
我又喊道:“你不敢出來,那咱們就各走各的路,你不要妨礙我。”
隨後,我掉頭走了。我這幾嗓子喊得很硬氣,實際上心裡根本沒有底,完全是被逼急了,心裡面存着魚死網破的心思,想要發泄一番怒火罷了。
我在黑暗中急匆匆的走了一會,不出所料,前面又傳來了錫杖的聲音。
我走到錫杖跟前,不住的冷笑:“好,你跟我較勁是不是?我讓你和我較勁。”
我提起大刀,用力的向錫杖砸過去。
這錫杖上下兩端是銅鑄的,中間卻只是一根木頭罷了。我的大刀很沉重,再加上這樣揮舞的力道,怎麼也能將它砸成兩段。
然而,大刀砸上去之後,錫杖卻發出一聲脆響。我的大刀像是砸在石頭上一樣。我的雙手震得發麻,發疼,大刀也掉落在地上了。
錫杖完好無損,而且被我這麼一砸,上面的銅環劇烈的撞擊起來,那聲音像是在嘲笑我一樣。
我慢慢的蹲下來,撿起大刀,重新背在身上。
我沒有再逃跑,因爲我知道,今天恐怕逃不出去了。
我走到錫杖跟前,乾脆坐了下來。我看着它,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來:“我不跑了,就坐在這裡,你想怎麼樣?”
錫杖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立在那裡,不斷地發出聲響。
我等了一會,感覺有些不耐煩,於是站起來,走到錫杖身邊,伸出手去,將它拔了起來。
當我握着錫杖,將它提起來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世界都發生了變化。我驚慌失措的向周圍張望着,可是我又發現,街道仍然是原來的街道,房屋仍然是原來的房屋,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我提着錫杖,走了兩步,我微閉着眼睛,仔細的體會那種感覺,幾分鐘之後,我明白世界發生什麼變化了。
一切都活了,一切都有了呼吸。夜風不再嗚嗚的吹拂,而是一呼一吸,一來一往。天上的星星與月亮,一閃一閃,配合着風的呼吸。
地面上,無論是房屋還是樹木,都在合着這個節拍,來回的晃動着。
我感覺整個世界其實是一個人,我就行走在這個人的肚子裡面。聽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呼吸。
這種奇異的景象,讓我心中不安,我把錫杖插在地上,想要落荒而逃。
等錫杖離開我的手掌之後,一切都停止了。世界停止不動,回到了原來的樣子。這幅樣子,纔是我二十多年來見慣了的景象。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個世界並不真實。
鬼使神差的,我又把手放在了錫杖上面,將它提了起來。我模仿着僧人的樣子,一邊搖晃錫杖,一邊向前走。
我感覺世界又發生變化了,它層層疊得,像是有很多門戶一樣。我的四面八方都是通道,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我忽然醒悟過來,這錫杖一直阻擋我的去路,可能就是想讓我將它提起來。
難道是那僧人想用這種方法引我過去嗎?
我隨便選了一條路,就要走過去。這時候,我忽然發現左前方多了一個人影,這人微駝着背,正倒揹着手,慢慢的向前走,看他的身材動作,正是曾經與我賭錢的一刻道士。
我大聲叫道:“一刻,是不是你?”
然而,那老頭卻並不回答,他走的不快,但是我追趕不上,只能看見一個人影,在我身前隱隱約約。
我無暇擇路,只能踉踉蹌蹌跟着他奔跑。幾秒鐘後,我看見前面出現了一間破廟。這破廟,正是老頭引我們來的那一間。
他沒有半點停留,就走到了破廟中。我想也沒想,一步跨了進去。
等我走到破廟裡面之後,我發現這破廟已經與白天大不相同。它乾淨了很多,顯然是被人收拾了一番。
倒塌的神臺已經被壘起來了,可是上面卻沒有供奉着神像。所以我難以確定,這到底是一間什麼廟。
小廟裡面放着四隻蒲團,上面已經坐滿了人。
我在小廟裡面打量了一番。我看見這四個人中,其中一位坐北朝南,正對着門口,他就是白天討飯的中年僧人。
而剩下的三位,則與他面對面,坐成一排,像是在聽他說話一樣。
我仔細看了看那三個人,前兩個是呂先生和薛倩,最後一個,赫然就是我自己。
我嚇了一跳,正要說話,而我的身子則不由自主的向他撲了過去。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我看見自己已經坐在蒲團上面了,而手裡的錫杖,消失不見了。
我左右看了看,發現呂先生和薛倩兩個,像是癡呆了一樣,動也不動,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這時候,中年僧人擡了擡手,向恭恭敬敬站在廟門口的一刻道士說道:“你去將其餘的兩個人帶來吧。”
一刻答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我問那中年僧人:“你是廣目天尊嗎?我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僧人微笑着說道:“我道號廣目,佛號也是廣目。不過並非天尊。這不過是世人以訛傳訛,給我錯加了一個名號罷了。”
我正要問他陰間的事。廣目卻淡淡的說道:“等你的同伴來了,再問不遲。”隨後,他就閉目不言了。
我因爲這句話,心中一動。我看着坐在旁邊的薛倩和呂先生,嘀咕道:“等我的同伴來了?現在坐在這裡的是誰?難道只是一個空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