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正在低着頭思考。而我卻擡起頭來,看了看佛像。
他依然端坐在供臺上,整張臉都淹沒在黑暗中。
這時候少了棺材,我反而覺得有些彆扭了。
我問薛倩:“剛纔你們是怎麼把我救下來的?”
薛倩說道:“呂先生讓你爬上去,看看棺材裡面有什麼。忽然你開始大聲的喊叫了起來。然後向棺材裡面爬進去。我們兩個本來想把你拽回來,但是你像是瘋了一樣,力氣大的出奇。”
“呂先生忽然說,是因爲佛像的那張臉有問題,讓我把佛像砸了。”
我聽到這裡,大吃了一驚:“讓你砸佛像?這是不是太褻瀆神靈了?”
薛倩說道:“當時我也是這麼問的。但是呂先生說,這早就不是佛像了,這是魔像,砸壞了功德無量。”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薛倩苦笑一聲,說道:“我當時也以爲呂先生說的沒錯,所以用大刀三下五除二,把佛像的臉砸爛了。結果你猜怎麼着?”
我好奇地問:“之後發生什麼了?”
薛倩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剛剛把臉砸爛,呂先生就說,就算這不是魔像,反正是你砸的,不關我的事。”
我目瞪口呆的說道:“呂先生是不是太損了,不到兩個鐘頭,把我們倆都坑了。”
薛倩深有體會的點點頭:“是啊,這小子現在說話大喘氣,咱們可不能操之過急,一定要等他說完之後再動手。”
我們兩個感慨了一會,薛倩就接着說道:“後來呂先生把你從棺材裡面拖出來,在你眉心處重重的掐了一下。我聽見你慘叫了一聲,就摔下來了。”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有什麼東西掉落到我頭頂上了。
我疑惑的摸了一把,發現是一個亮閃閃的金片。我手上稍微用了點力,金片就碎掉了。
忽然,我明白過來了。這是佛像外面的金漆。
想到這裡,我連忙擡起頭來去看佛像。我看見他的皮膚像是久旱的農田一樣,裂開了一道道口子。隨後,開始大崩塌。
我和薛倩嚇得心驚膽戰,連忙拽着呂先生向後退。
幾秒鐘後,佛像就塌掉了,變成一堆碎磚瓦。
佛像的肚子是中空的,裡面有另一個正常人大小的塑像。
呂先生走過去,拍了拍這塑像,說道:“似乎也是泥塑的。”
他在塑像上摸索了一陣,說道:“不對,這塑像上面似乎被人下過咒。有道術的痕跡。”
隨後,他開始很野蠻的拆這塑像。幾分鐘後,他從塑像裡面拽出來了一張紙。
我湊過去看了看,紙上面寫着不知道誰的生辰八字。
我看見呂先生一臉震驚:“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的生辰八字吧?”
呂先生搖搖頭,說道:“不是我的。但是從八字推斷,這個人的命格,很適合做一個風水師。”
我心中一凜:“難道和老書記有關的那個風水師?”
呂先生還沒有答話。他手裡的黃紙轟然一聲,就燒着了。
呂先生似乎也下了一跳,他一甩手,將那張紙扔在地上了。
我說道:“這張紙怎麼說着就着了?怎麼回事?”
呂先生說道:“這不是普通的生辰八字。這張黃紙一旦被毀掉。這八字的主人就感覺到了。然後,他有可能就要趕來這裡了。”
我現在有點懵了:“到底怎麼回事?他想幹什麼?”
呂先生拿出薛倩包裡面裝着的硃砂筆來。一邊在紙上畫,一邊說道:“這個人的心思很縝密。我不知道他的目標是不是咱們。但是肯定是道門中的人。”
“他知道酒店裡面困住了幾個魂魄,也知道章斌想要脫身,肯定會找道士幫忙。然後就在這裡僞造了章斌的屍體。把道士引到這裡來。如果是普通人,看見這個地方這麼陰森,肯定逃走了。只有道士會留下來,看個究竟。”
“同樣,他在佛像身上施咒,也不是真的想要害人,而是爲了檢驗一下,留下來的人是不是真的懂道術。我們打碎了佛像,算是符合了他的條件。然後又用道術發現了這張符咒。算是把我們的身份證明了個十足十。”
我目瞪口呆的問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幹?”
呂先生搖搖頭:“目前還不知道。估計是爲了尋找道士。”
我又問:“找到了會怎麼樣?”
呂先生說道:“如果他是好意,會和我們交朋友。如果是惡意,會同我們大戰一場。我可以給你們交個底,我沒有把握打敗他。”
這是唯一一次,呂先生這麼嚴肅的說話。我已經有些六神無主了。
這時候,他已經畫好了一張符咒,交道我手裡面,說道:“咬破中指,用血描一遍。”
我苦笑着問道:“不用硃砂筆了嗎?”
呂先生也苦笑道:“硃砂筆恐怕不頂用了。”
黃紙上面的符文很複雜。在符文下面,是一串生辰八字,這八字不是我的。但是很面熟,我盯着它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呂先生的八字。
呂先生吩咐道:“描好之後,揣在懷裡。”
我探了探頭,發現他在用血描另一張符咒,上面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問道:“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呂先生把符咒藏在懷裡,然後說道:“我打算假扮你。等一會那風水師來了。你就是呂先生,我就是趙莽。有什麼話,你來跟他說。”
我詫異的說道:“爲什麼是我?萬一他是來尋仇的,我打得過嗎?”
呂先生說道:“肯定打不過。你機靈點的話,會受傷輕一些。”
呂先生說的這麼直白,我反而有些沒底了。我甚至有些懷念他之前滿嘴胡說,大包大攬的時光了。
呂先生已經跳到了院子裡面,撿了一塊石頭,在院子裡畫着一道道痕跡。過了一會,院子裡面變成了一個很大的符文。
他擠出指尖的鮮血,在這符文的幾個關鍵地方滴上了血。然後將我們帶來的蠟燭掰成了四段,點在了符文的四個角落。
他想了想,似乎覺得還不夠,又指揮着我和薛倩,擡着院子裡的棺材,放在指定的位置。
棺材已經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風吹雨淋,很多已經朽壞了。我使勁仰着頭,儘量不看裡面的屍體。
等所有的棺材放好之後,我發現院子裡面似乎出現了一個大八卦。
呂先生盤着腿坐在靠近大殿的地方。然後指着身前十來步遠的地方,說道:“趙莽,你坐在我前面。等風水師來了,第一個面對的就是你。”
薛倩在旁邊幽幽的說道:“老趙,情況不妙,現在呂先生坑人都不加掩飾了。他這是擺明了讓你趟雷啊。”
呂先生苦笑一聲,說道:“趙莽,我沒有把握打敗風水師,所以只能出其不意。我現在假扮成你,就等於是一支奇兵。只要風水師稍微輕敵一些,咱們就可以躲過去了。你的作用,就是讓他輕敵。”
呂先生說的很真誠,最後我點了點頭:“好,我按照你說的辦。”
我在前面慢慢的坐下來,頓時感覺周圍的世界有些恍惚。呂先生畫在院子裡面的陣法起作用了。我感覺周圍陰風陣陣,氣息都不同了。
呂先生對薛倩說道:“你和章斌呆在大殿裡面,不要出來,也不要發出聲息。”
這一次,薛倩沒有找我要屍牙。我主動交給他了。
我聽見呂先生在我身後安慰道:“趙莽,你也不用害怕,沒準那個風水師只是想會一會道友,開個玩笑。”
我對這話根本不信。我看了看點燃在角落的蠟燭。它們被掰成四份之後已經很短了。我問道:“這些蠟燭能堅持多久?”
呂先生說道:“能堅持到雞叫。”他頓了頓,又說道:“如果雞叫之後風水師纔來,那這個陣勢也就沒有作用了。沒有夜間的陰氣做掩護,他一眼就能看穿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