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呂先生:“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認識這個人?”
呂先生模棱兩可的說道:“幾十年前,曾經交過手。”
我點了點頭,然後坐回到沙發上面了。我有些慶幸的說道:“幸好有你在啊這裡,不然的話,我今天危險了。”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於是說道:“我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大媽說,還有三十天。這三十天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有些疲憊的倒在沙發上,他說道:“大概。她的陽壽還有三十天。在這三十天之內,她必須找到一個人續命。嘿嘿,她找上你了。”
我低着頭分析了一下,然後說道:“照你這麼說,這三十天之內,我只要和你呆在一塊,逼得她另外找一個人續命,我就安全了?”
這麼明顯的答案,呂先生卻沒有認可。我感覺他有點想要扯開話題。
呂先生把玩着手裡的茶杯,緩緩地說道:“趙莽,你猜,她爲什麼會找上你?”
我脫口而出:“難道不是隨意找的嗎?”
我說到這話,卻看見呂先生一副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那少年的麥田理論了。我有些鬼使神差的說道:“麥田裡面的麥子都不見了,只剩下了我一個。”
我這話說的很簡潔。但是呂先生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點點頭,說道:“這個比喻倒是新穎。不錯,你們班就像是一片麥田,你是唯一的麥子了,所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你。”
我搖搖頭,說道:“不對。我想過這個問題。我已經畢業這麼多年了。就算我是麥子,也應該在別的麥田裡面了。”
呂先生坐下來,說道:“人和人其實是可以互相影響的。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有福將、掃把星、以及剋夫命之類的說法了。”
“從白頭翁開始復仇,你們班就重新變成一塊麥田了。雖然你們天南海北都有。但是你們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一塊。”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兩天同學們出殯。正好我也在鎮上,我是唯一活着的人了。這件事確實很明顯。鎮上的人都注意到了。”
呂先生說道:“四十多個人組成的集體,氣場很強大。現在他們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你一個。這種劇烈的變化很少見。人會注意到,鬼也會注意到。那個想要續命的女人,也被你吸引過來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呂先生猶豫了一會,然後說道:“你知道,你爲什麼是唯一剩下的那一個嗎?”
我看了看呂先生,說道:“不是因爲有你救我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知道,爲什麼我會救你嗎?”
我見他今天晚上有些古怪,心裡有些疑惑。但是仍然說道:“因爲我們早就認識,是朋友啊。”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們是朋友,我救你一命,是朋友應該做的,分內的事。”
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忽然說道:“趙莽,你想過沒有。其實麥田裡面有兩個人。一個是白頭翁,他要拔掉所有的麥子。剩下的那個人是我,我要把你保下來。所以,你成爲唯一的麥子,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我。”
我感覺呂先生今晚吞吞吐吐,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麼似得。但是他又不肯明說。
這時候,屋子裡的燈忽然滅了。我緊張的跳了起來,叫到:“來了。”
呂先生一把拽住我,問道:“什麼來了?”
我摁亮了手機,現在正好是一點。我哆嗦着說:“那大媽來了。現在是我的死期。”
呂先生低聲喝道:“別驚動了你的家人。跟我來。”
然後,他拉着我,大踏步的走到街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出殯的影響,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陰風陣陣,卷着零星的紙錢,在空中來回的飄蕩。
我看了看兩排昏暗的路燈。忽然感覺自己不是在人間,而是在陰曹地府,或者是在鬼城。
我抱着大刀,對呂先生說道:“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站在大街正中央,大聲喝道:“呂老道在這裡。誰敢放肆。”
這一聲中氣十足,在大街上遠遠地傳出去了。
我看見呂先生負着手,威風凜凜的站在大街上。不由得心生羨慕。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種氣場,那也不枉了。
我正在心馳神往的看着呂先生,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很輕佻,充滿了不屑:“呂老道?嘿嘿,幾十年過去了,小道士變成了老道士,果然威風多了。”
這一聲輕笑,把呂先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嚴衝擊的七零八落。
一個做獅子吼,一個做拈花笑。一個暴跳如雷,一個等閒視之。這樣一比較,高下立判。
呂先生估計也覺得自己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他說道:“趙莽是我的朋友。你要續命,去找別人吧。”
那聲音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這小子被你捷足先登了。呂老道,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咱們兩個一人一半,如何?”
呂先生怒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那聲音陰慘慘的笑道:“你打定了主意要獨吞嗎?像這樣的人,恐怕再過幾百年也遇不到了。我可不能放過。呂老道,我現在給你個面子,和你好好商量,如果你不識擡舉,你以爲我怕你嗎?”
那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嚴厲,而呂先生的氣勢則漸漸萎靡下去了。
我不由得嘆氣:“完了。看來呂先生是保不住我了。不過,他們兩個的對話,似乎有些蹊蹺。”
我正緊張的站在門口,忽然聽到呂先生淡淡的說道:“你不能動他,他是空亡屋的人。”
那女人終於收斂起之前的輕蔑,不過仍然淡淡的說道:“我知道,槐城空亡屋屋主而已。嘿嘿,如果他通過了測試,那麼我自然要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資格動他。但是現在,重陽節還沒有到。獵物就在這林子裡,誰有本事,誰就取了去。”
呂先生向我招了招手,我愣了一下,隨即會意,將手裡的大刀遞了過去。
呂先生握着刀,說道:“如果你真的想試試我的本事,我奉陪到底。”
那女人並沒有現身,我聽到她笑了笑,說道:“呂老道,我想取趙莽的性命,你攔不住。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那咱們就走着瞧。”
隨後,街上的風漸漸平息了。我看見那幾張紙錢也軟塌塌的落在了地上,沒有生氣了。
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像是終於解脫了一樣。他向我擺擺手,說道:“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我問呂先生:“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你體質特殊,即使她偷走了別人的陽壽,還是會對你虎視眈眈。你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在重陽節,通過測試。”
我有些沮喪地說:“距離重陽節還有一段時間,她肯定會趁這時候下手的。”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所以我只能二十四小時守着你。不讓他有可乘之機。”
我高興地笑了笑,然後向呂先生說道:“你還真是夠講義氣的。居然爲了“朋友”兩個字,甘願當我的保鏢。”
呂先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後,他又變成那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是啊,我很講義氣。如果你肯拜我爲師,那我就更講義氣了。”
我擺擺手,冷笑一聲,說道:“呂先生,你可別再唬我了。你剛纔和那女人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們兩個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