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村子裡面漆黑一團,我們幾乎是摸着黑向前走的。
幸好楊齊活着的時候,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村子裡面,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仍然很熟悉道路。
爲了防止走丟,我們讓楊齊走在最前面,其餘的人排成長隊,把兩隻手搭在前人的肩膀上。
我們這樣走了一會,薛倩忽然笑了。
他的笑聲在安靜的夜裡聽得格外的真切。不僅真切,還有一點瘮人。
我的手放在包二哥的肩膀上,我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子顫動了一下。
我說道:“老薛,好端端的,你笑什麼?嚇人一跳。”
薛倩說道:“老趙,我忽然想到,咱們像不像是一串殭屍?”
包二哥叫道:“薛大師,你別嚇唬我了。我膽子小。”
在這種情境下,包二哥也顧不得再扮包公了。乾脆透漏了真實身份。好在楊齊一心一意的尋找自己家,也沒有注意這些。
薛倩則說道:“包二哥。你現在也算是鬼,有什麼好怕的?”
包二哥小聲的嘀咕道:“我就算是做了鬼,也還是怕鬼怪的。”
過了一會,楊齊說道:“咱們到了。”
我們幾個人停在了一處宅子跟前。
這宅子算不上什麼深宅大戶,不過有門筒,有圍牆,青磚砌的整整齊齊,不像是貧苦人家。看來楊齊之前說什麼家境貧寒,一生務農,吃了很多苦之類的,有些誇張的成分。
天上的悶雷仍然在響着。伴着門雷聲,我聽到院子裡面有人在爭吵。
呂先生踮起腳來,抓着牆頭,將身子提了起來。然後向裡面看。他看了一會,兩隻胳膊一較勁,翻到牆的另一面去了。
我們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也努力地翻了過去。
按照道理說,我們現在都是魂魄,應該身輕如燕,落地無聲纔對,可是真實情況遠不是那麼回事。我感覺身子很沉,比在外面的時候還要費勁。
包二哥常年在舞臺上,伸手相當不錯。雖然周圍的環境很恐怖,惹得他哆哆嗦嗦的,可是他就在不斷地哆嗦中,完成了翻牆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如果我不是半掛在牆上,一定要輕輕地拍手叫好了。
我和薛倩翻牆的動靜一個比一個大。尤其是薛倩,跳下來之後還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是踩碎了一隻瓦盆還是什麼,發出了一聲脆響。
好在天上的悶雷掩飾了我們的聲音。屋子裡的兩個人並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了。他們仍然在吵個不停。
我們幾個趴在窗外,聽得清清楚楚。屋子裡面的兩個人,一個是楊齊,一個是楊魯。而他們吵架的內容,也都圍繞着那顆所謂的龍珠。
楊魯的觀點是,神佛的東西不能亂拿,最好哪來的放到哪去。不然的話,會有大災禍。就像是人見了偷糧食的老鼠一樣。肯定會把老鼠打死。
楊齊在窗外,向我們說道:“你們聽見沒有?這個不孝子罵我是老鼠。”
我們衝他笑了笑,誰也沒有說話。
只聽見屋子裡面的楊齊說道:“神仙看見我兒子這麼沒本事,每個月的俸祿僅供餬口,還要我這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親自下田耕地,也會可憐我的。這顆龍珠,就是他們送我的寶貝,讓我得一筆橫財,安度晚年。如果神仙給你一樣東西,你不要,扔回去。那樣老天爺纔會生氣呢。”
這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越說越激動。
忽然,楊魯將房門拉開,大踏步的走出來了。
他出來的太突然,我們根本沒有時間躲藏。全都嚇了一跳。不過,楊魯像是沒有看到我們一樣,他一邊向外面走,一邊大聲的說道:“我去衙門睡,你願意留着這龍珠就留着吧。只希望仙人降罪的時候,不要牽連到我。”
楊魯大踏步的走了。而楊齊還在屋子裡面叫道:“你走了之後,可別再回來了。永遠做你的小吏去吧。將來我富可敵國,一文錢都不給你。”
院子裡面很快安靜下來了,而我們面面相覷。
我向呂先生說道:“他們看不見我們?”
呂先生猶豫着點了點頭:“好像真的是這樣。”
薛倩說道:“那咱們進去看看?”
隨後,他推了推楊齊。
楊齊詫異的看着他:“爲什麼讓我先進去?”
薛倩笑道:“如果他能看見咱們,忽然發現外面來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肯定會被嚇住。到時候,咱們好趁着這個工夫,見機行事。”
所謂見機行事,就是根本沒有計劃。薛倩這個理由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不過他連推帶搡,還是把楊齊給推進去了。
楊齊在屋子裡面呆了幾秒鐘,然後就探出頭來,說道:“進來吧,他確實看不到我們。”
我們幾個人走了進去,看見壁畫中的楊齊正在擦拭那顆龍珠。
屋子裡面並沒有點燈,可是這龍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像是白熾燈泡一樣,而且這光芒並不刺眼。
楊齊擦拭了一會,就愛不釋手的看着龍珠,說道:“這樣的寶貝,怎麼能扔進井裡去呢?”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一會,就把龍珠鄭重的鎖在一隻木匣裡面。藏在牀下。然後睡去了。
我們等了一會,忽然聽到牀下有啪啪啪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敲門一樣。
不過我們知道,這不是在敲門,而是那顆龍珠在撞擊木匣。
楊齊的臉色有些蒼白:“這可真是邪了門了。龍珠活了?”
我看他滿臉驚訝,於是問道:“當年你沒有聽到?”
楊齊搖了搖頭:“我睡得很死,什麼也沒有聽到。”
過了一會,牀下面泛出來了白光。那龍珠慢慢的飄起來了。
這顆珠子明明像剛纔一樣,圓滾滾的,沒有半點瑕疵。可是我總覺得它變了。剛纔很聖潔,現在變得很詭異。
薛倩忽然扭過頭去,說道:“這珠子看得我頭疼。”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它能看到我們。而且在對着我們笑。”
包二哥早就把眼睛捂住了。他緊張地說道:“兩位大師,你們可別再說了,要把人嚇死嗎?”
我低着頭定了定神。再看那顆珠子的時候,發現它飄到了楊齊的牀前。而原本躺在牀上的楊齊,像是在夢遊一樣,慢慢的坐起來了。
他兩隻眼睛空洞的盯着那珠子,慢慢的張開了嘴巴。
我彷彿聽到了一陣笑聲。可是再仔細尋找這聲音的時候,又怎麼都找不到了。
楊齊將珠子吞了下去。隨後,他的眼睛裡面有了神采。
他惡毒的看着我們幾個,陰陽怪氣的說道:“又來了幾個看戲的?”
我們都嚇了一跳,說道:“你能看到我們?”
他冷笑道:“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看到你們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而已。有什麼難的?”
他的話很難聽,但是我們現在無心計較禮貌的事。
呂先生說道:“你是不是那顆龍珠?”
他懶洋洋的點了點頭:“是啊,我就是龍珠。不過你放心,我對凡人的身體並不感興趣,只不過借來一用而已。等辦完了事,自然會還給他。”
說了這話,他就向外面走去了。
雖然不知道楊魯弒父的中間過程是什麼。但是我總覺得,恐怕和這顆龍珠大有關係。於是我伸出胳膊,說道:“且慢,你先告訴我們,你要幹什麼?”
龍珠輕蔑的笑了笑,然後穿過我的胳膊,走出去了。
我的胳膊相對於他,就像是一道光,一縷氣,根本阻擋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