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今天的話，到呂城已經四天了。今天跟過去的三天差不多，沒什麼特別的。唯一的特別是，因爲昨天太累的緣故今天起得有點晚。陽光從窗子照射進屋子，已經很耀眼了。
穿好衣服，推門出去。發現有兩個人站在外面，站在我房間外面，這是在等我？其中一個人我是認識的，五十歲上下的小鬍子是田大夫的管家，而另外一個是十多歲的人類少女，嗯，瓜子臉大眼睛，長得蠻漂亮的。
“這是？”剛睡醒的緣故，我腦袋還有點迷糊，一時想不到這管家到底想幹嘛。
“韓公子，這是我家主人送你的禮物！”管家說着，把少女送到我面前。那個少女低着頭，一副羞怯的樣子。
這個，人類還流行把人當禮物送來送去？既然人類有這風俗，我也入鄉隨俗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
“小翠。”
少女的聲音比預計的要好聽，不，準確來說是軟，聽起來很舒服。
“田大夫見公子沒人服侍，特地送小翠來服侍公子你。”管家說着，彎着腰把一張紙遞給我。
“田大夫有心了。你替我向大夫轉告，我很喜歡他送的禮物。”一邊說客套話，我一邊看那張紙，紙上寫着很多人類的文字，還印有幾個印章，都是我看不懂的。話說回來，我作爲一個卡里安，自出生開始就住在獸人的領地裡。我要是能看懂人類的文字那才奇怪。
“這是什麼？”
“公子，這是小翠的賣身契。從今天起，小翠就是你的人了！”
“是這樣子？”我看向小翠，我不怎麼相信這麼一張薄薄的紙片能決定一個人的歸屬。
“小翠從今天起就是公子的人了。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事，小翠都會去做。”
“要是我提出過分的要求呢？”我問小翠。
小翠咬着下脣不說話。
“韓公子，要是小翠不聽話，你可以抽她！要是她敢逃跑，你可以讓官府把她抓回來。不管她逃到哪個國家都沒用，哪個國家的國君都不允許奴隸逃亡！”
田大夫的管家說的話，讓我感覺很震驚。一個生來就自由的人，在人類的國度竟然被這樣對待。在我眼中，小翠和姬櫻她們是一樣的，沒有任何不同。
“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一個奴隸變成自由人？”我問管家。
“奴隸就是奴隸，不可能成爲自由人。奴隸生下來就是奴隸，她的後代也是奴隸。”
“這麼說，沒有辦法了？”
“小人不知道有什麼辦法……”
真的沒什麼辦法？不！
我在管家和小翠兩人震驚的目光之下，把那張賣身契撕成碎片。紙片在空中翩翩地飄落，就像秋天的落葉一般優雅美麗。
“哈哈！現在不就自由了？”
管家目瞪口呆，過了很久才說出話來：“韓公子，你這樣做。就不能證明小翠是你的人。她身上有奴隸的烙印，要是被官府抓住，會當逃跑的奴隸處理。”
我一時興起，沒想到這奴隸制度這麼完善。我看到了小翠的奴隸印記——就在手肘往上一點的地上，有個用烙鐵烙上去的符號，那符號應該是是一個字，用來代表奴隸身份的字。再問官府抓到無主的奴隸怎麼處理。發現法律對奴隸相當嚴苛，先是五十下鞭子，再是用針在臉上刺字，刺完字用墨塗上。要是多次逃跑，會判處挖掉膝蓋的刑罰。
主人殺掉奴隸是不犯法的，要奴隸不服管教可以任意處罰，譬如頂嘴割舌頭，翻白眼挖眼珠……
姬櫻以前常跟我吹噓人類的國家是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可它對奴隸，比最兇殘的酋長還殘暴。至少酋長接受氏族成員的挑戰，能擊敗他的就能統治部落。而人類的奴隸生下來就完全沒有希望，即使是未來，也沒有絲毫的希望。
“讓田大夫再弄一份契約！”
“這個難。”管家面有難色。
“你跟田大夫說，要辦不到，我們的約定就這麼算了。”
以大夫的身份，不可能搞不到一份契約。管家這不過是怕田大夫責怪他辦事不力，想跟我談條件罷了。而我不願意花時間跟小人物談條件。
打發田大夫的管家回去以後，我讓小翠進屋子坐着。一大早被這麼折騰了一番，讓我失去去市中心玩耍的興致。去找吃的時候，在路上撞到夏玉，他帶着兜帽跟我擦身而過。我跟他招呼，他沒有迴應，就這麼飄了過去——就像我們根本不認識的那樣。
夏玉這樣的樣子，讓我帶着食物返回的時候，腦海一直盤旋着一個念頭——那個大叔到了幹嘛了？
回到我自己的房間，把懷裡的食物全放在桌子上。在看小翠的時候，我才驚訝地發現，她一直站着——可能在我出去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站到現在。
我招呼小翠：“你坐下來，一起吃東西。”
“奴婢不敢。”
“有什麼敢不敢的！你坐下，站着多累。還有不要自稱奴什麼的，讓人聽着很不舒服。”
“這是規矩，奴僕不能跟主人同坐。”
我去，哪來那麼多規矩！姬櫻貴爲周王室王族不怎麼守規矩，姜小玲貴爲齊國公主也不怎麼守規矩。她們既然都不守，你守來幹嘛？
“你可以跟主人同牀不？”我問小翠。
“若主人願意……”不知爲何，我感覺小翠的聲音有點顫抖。
“那就行了！既然一起睡沒問題，一起坐又有什麼問題！”
小翠還是不肯。那我沒辦法了，我只能用最後的絕招了。
“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你要不坐下來，晚上就跟我一起睡！”
小翠還沒回答我，身後徒然響起一聲貓叫聲。一回頭猛然看到，夏玉就站在我身後。他的臉像雪一樣白，而眼睛像餓狼一般亮得駭人。
“年輕的暮星，我對你很失望。”夏玉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留下這句話以後，他飄然離去了，就跟他突然出現的那麼突然……
呼，夏玉差點沒把我給嚇死。我吃了很多的東西喝了幾杯酒後才緩過來。夏玉這天很不對勁，還是離他遠一點爲好。爲了達成這個目標，我做的第一個措施就是，把門關上。要夏玉敲門我就大聲告訴他——我不在……
“主人，你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
“小翠還小，求主人不要這麼早就……”
“什麼？對了，不要叫我主人。跟姬櫻那樣叫我暮星就好。暮光的暮，星月的星。”
小翠處於一種莫名的恐慌之中，後來我才知道她怕什麼……一起的起因是我昨天對田大夫說的話，我還沒成家。成家在人類的詞典裡包含兩個意思，有房子，娶妻納妾。田大夫今天給送來的小翠來，是助我成家。那個管家一路又給小翠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對了，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了，我不喜歡小翠這個名字。”我一拍腦袋，想到一個好名字。“以後就叫你韓月好了！”
小翠是喜歡這個名字的。她聽了這個名字以後，臉上驚慌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歡喜的神色。
“好了，今天作爲奴僕的小翠死了。作爲自由人的韓月，誕生了！”
我不想讓韓月作爲一個奴隸而存在。我的爺爺卡蘭迪爾極爲鄭重地跟我說過：人生存和自由以及追求幸福的權利，是衆星之後賦予的，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對於爺爺的話，我向來深信不疑。
我認爲只要我跟韓月說明白，她跟貴族的女子沒有任何區別，這樣以後，她就不會再將自己當作奴隸了。我是這麼想的，我也這麼做了。
可是事情做到一半的時候，緊緊關上的大門被踢開了，不正確來說是被強大的力量摧毀了……
這時候，我握着韓月的手，我想教她畫雞蛋……
我絕望地看到，消失不見的大門那裡，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夏玉，另外一個竟然是姬櫻，竟然是姬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