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笙歌本以爲,席墨年會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豈料她只是牽住她的手,朝着小秋那邊走去。
小秋原本有些失落的小臉,因爲看見席墨年的回頭,又變的歡喜了起來。
年怡慧見狀,便找了個藉口回房間去了。客廳裡就只剩下了席墨年、葉笙歌和小秋三個人了。
兩個大人在小秋的左右坐下來,小秋將傭人搬出來的玩具全部拿出來道,“我們一起搭一個城堡好嗎?”
葉笙歌隨口互動道,“小秋想搭一個什麼樣的城堡?”
“要小胖家那樣的,有爸媽的房間,有我的房間,還要有花園的……”小秋的目光中滿是憧憬的神色。
葉笙歌下意識的看向席墨年,正好席墨年也在看她。他面無表情,並沒有因爲小秋的話,掀起什麼波瀾。
兩人四目相對,葉笙歌佯裝淡然的移開視線道,“小秋,你不是說喜歡長城嗎?我們搭一個長城吧?”
小孩子的注意力其實很容易被影響的,她這麼一說小秋果然忘記了剛纔的話,忙笑道,“好啊。”
席墨年聞言。也沒有再說什麼。
三人七手八腳的,很快一個小小的長城就搭好了。小秋很是寶貝,說是要留着做紀念。
席墨年聞言點頭,叫來傭人將那個小模型裝好。
時間也不早了,葉笙歌趁着傭人裝模型的時候,便提醒小秋道,“玩了很久了,我們一起把剩下的玩具收起來吧?”
小秋點了點頭,變幫着一起收拾。席墨年見狀,便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小秋從一堆玩具裡面翻出了一個顏色很特別得小汽車玩具道,“媽媽。這個好奇怪啊!”
葉笙歌聞言接過來看了一眼,有些眼熟。可是一下子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正看着,下一秒那小汽車卻被席墨年劈手奪走。
再然後,他冷着臉看向旁邊的傭人,“還不把這些東西都收走?”
席墨年平時對家裡的人還算是溫和的,現在突然這麼嚴厲,傭人被人嚇了一跳趕緊走過來收拾玩具,生生的將葉笙歌和小秋的事情奪走了。
幸好,晚餐已經開始了。
趙管家又來帶着兩人去了餐廳,很快年怡慧也下來了,將小秋拉在她的身側坐下,又叫葉笙歌也坐下。
問了兩句小秋剛纔玩的開不開心,然後年怡慧纔看向趙管家,“墨年呢?去叫他過來吃飯。”
趙管家忙道,“已經叫傭人去請了。”
話剛落音,一個小丫頭便從外面走進來道,“夫人,三少已經走了。”
“什麼?”年怡慧臉一冷,但是旋即看見葉笙歌和小秋還在,便又放緩了語氣道,“什麼時候走的?”
“就剛纔從廳裡出去,他就直接開車走了。”
年怡慧微微蹙眉,片刻又道,“可能是公司那邊有急事需要處理,不用管他了,我們先吃、”
說罷,她示意趙管家,“叫廚房上菜。”說罷,她又衝葉笙歌慈祥的道,“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等下多吃一點。”
葉笙歌點了點頭,看了看身側空蕩蕩的位置。再聯想到整個下午,席淑媛都沒出現。所以她已經不住在席家了嗎?
思及此,她垂眸看着桌面,沒有再說話。
吃完飯,年怡慧便趙管家親自跟車將她送了回去。小秋玩累了,上車沒多久就睡着了。
趙管家低頭看着小秋的睡顏道,“小秋少爺這段時間好像成熟了很多。”
葉笙歌淡淡的嗯了一聲,趙管家又道,“我也有一個孫子,和小秋少爺差不多大。”
葉笙歌一愣,不過想想也是。趙管家和年怡慧是一輩人,只是她的身體比年怡慧好。所以纔會覺得年怡慧比她大的感覺。
說起孫子,趙管家一向嚴肅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那小子皮着呢,每次回去,都要纏着我買玩具。”
葉笙歌跟着笑了一聲,“小孩子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趙管家突然正色道。
葉笙歌狐疑的看着她,她喃喃道,“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他的身份和背景決定了他的將來。我的孫子在我的心目中也是獨一無二的,但是我心裡清楚,我這樣的家庭是給不了他好的未來的。所以,他只能在城西的平民幼兒園裡讀書。將來會在附近的小學上初中,高中,最後頂多考一個相對好一點的學校,這就是他的一輩子了。”
頓了一下她又道,“但是小秋少爺不一樣,他生來就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因爲他是席家的孩子。席家在全球有多家主題小鎮,更有動漫產業風靡全球。他現在可以在貴族學校上幼兒園,將來會出國留學,長大了必定畢業於全球最頂尖的學校。最後,他會繼承傳世,成爲新的神話,這是席家每一個子孫的人生軌跡。”
趙管家說完,很是認真的看着葉笙歌。“少夫人,您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說這些話的意義。做母親的人,最應該考慮的是孩子的未來。”
葉笙歌抱着小秋的手臂微微收緊,良久才道。“是夫人叫你來說的?合約不夠,還要算上孩子的未來?”
趙管家搖了搖頭,“您誤會了,夫人並沒有叫我說這些,但是她最近也很是憂心。您也知道,她的心臟不好,最近三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我只是不想看她太難過。”
想不到趙管家和年怡慧竟然如此好的感情,以前一想到當初席墨年爲了報復她而設計那場車禍的時候,年怡慧曾經想致她於死地,她便無法對她有太多的感情。
趙管家彷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道,“少夫人,您還在生夫人的氣嗎?”
葉笙歌淡淡道,“夫人會犯什麼錯?”
趙管家苦笑一聲,“其實嗎。夫人並沒有想要你死。那個時候,她對您的印象還在海城對三少的傷害中。三少那時候忘記了你,但是夫人無法忘記,這些年爲了不讓三少得到你的消息,夫人她用心良苦。”
葉笙歌這才明白,怪不得席墨年當初會查不到她的蹤跡。她就說,韓萍是沒有那麼大的能耐的,原來是年怡慧。
“但是,也是她同意了我才被買進席家的。”
“是,但是那是爲了穩住三少。三少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他決定的事情。誰都沒辦法改變。”
葉笙歌聞言,冷笑一聲。“照你的意思是,她當初買通了那些人是爲了讓我離開席墨年?可是那些證據每條都是要我的命的!”
趙管家頓時白了臉,“不會,那次就算是三少不去救您。最後您也不會有事,我敢保證。”
“不必了,我不需要什麼保證。事情也已經過去了,我以前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看在她是小秋的奶奶份上,我說出來只是一個警告,希望以後席家的人不要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罷,她推開車門。抱着小秋下車了。
趙管家這才嘆了一口氣,吩咐車子開回去。
席家,年怡慧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的椅子上,看着對面的灌木叢。這個書房是位於席家前院大廳內最大的書房,以前是席正榮在使用的。
席正榮去世之後,就一直是她在用了。不過雖然是她在用,但是裡面的擺設都還是照着席正榮生前的樣子。
此刻,偌大的房間裡只她瘦小的身體縮在大班椅上,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趙管家走進來,彙報道,“送回去了。”
“嗯。那就好。”年怡慧問道,“她說什麼了?”
趙管家想起葉笙歌說的那些並不好聽的話,再一看年怡慧最近瘦的更加厲害的身體和臉色,當即搖了搖頭道,“沒說什麼,她也是一個母親,是不會讓小秋少爺失去席家這個機會的。”
年怡慧點了點頭,“希望如此,照我得判斷,她也確實不是一個會隨波逐流的人。不然也不能把月下笙歌撐起來。對她,我還是有點信心的,現在主要是淑媛那邊,你機票定好了嗎?”
“好了,明天下午的機票。”
“好,你先叫人準備吧,明天我親自送她去機場。”
趙管家知道,年怡慧還是不放心。要是不親眼看着席淑媛走了,她哪裡能安心的下,便遂了他意。
……
葉笙歌一夜難眠,對年怡慧是有氣的,但是趙管家說的也對,身爲母親,一切都要爲了孩子。
如果小秋是席家的孩子,那麼他這一生都會走的很順遂,因爲他有了得天獨厚的資源。
可是,只有資源沒有愛的話,小秋會開心嗎?
葉笙歌想罷,目光投向了身側睡得正香的小秋。如果她現在就幫他做了選擇,將來他會恨自己嗎?
翌日,葉笙歌睡了懶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還好,郝甜將小秋送去了學校。見她出來。她不僅沒像以前那樣笑她睡懶覺,還很小心翼翼的上前來安慰她,叫她多休息。
聽得葉笙歌一臉懵,問了才知道,原來小秋說她昨晚做夢哭了,一直說對不起。
葉笙歌蹙了蹙眉,“小秋沒事吧?”
“沒有,他只是有些擔心你而已。”
“知道了,我等下去接小秋放學,剛好明天週末了。”說罷,她便去忙去了。
郝甜嘆了一口氣。她總覺得葉笙歌看起來高興,但是其實她的笑容一點也沒有到心裡。
簡而言之,就是強顏歡笑。
尤其是,昨天從席家回來之後,她敢斷定在席家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是小秋那孩子又解釋不清楚,她又不敢問她。
正想着,前臺的手機突然響了。郝甜走過去接了起來,那端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請問葉笙歌小姐在嗎?”
“你是誰?”郝甜問道。
“我是席家的管家,我找少夫人有很重要的事情。麻煩您讓她接個電話。”
席家?郝甜頓時炸毛,“她沒空,你們席家的人以後都不要找她。”
“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的手機撥不通……”
只是,話沒說話,郝甜已經掛斷了電話。看着那號碼,她不由得碎碎念道,“席家的人竟然還敢打電話來,真是夠了。”
正說着,葉笙歌從裡間走出來,“誰的電話。那麼大火氣?”
郝甜搖頭,“沒有誰,就是一個打錯電話的。”只是她剛說完話,電話又響起了,她一看還是那個號碼,頓時就有些猶豫。
葉笙歌見她神色不對,便自己將電話接了起來。
“哪位?”
“少夫人?”趙管家聽出了她的聲音,激動道,“太好了,我終於聯繫上您的。您的手機怎麼都打不通呢!”
葉笙歌這纔想起,大概是昨天回來之後心情不好,忘記充電了。
“什麼事?”她問道。
“是夫人,夫人要見您。”
葉笙歌聞言,捏住話筒的手指微微收緊,“我想昨晚我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說了。”
“不,您一定要來。”趙管家的聲音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夫人她正在搶救,昏迷之前的願望就是見您一面。”
“什麼?”葉笙歌一愣,“她……怎麼了?”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您一定要來,三少這個時候剛好去了海城。您就算再不喜歡夫人,也看在她是小秋少爺的奶奶份上,算我求您了。”
葉笙歌抿了抿脣,好一會兒才道,“好。”
……
醫院,葉笙歌趕到的時候,年怡慧還在搶救。趙管家在手術室前面踱着步子,而席淑媛則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淚如雨下。
見葉笙歌進來,趙管家忙上前道。“謝謝您少夫人,您總算是來了。”
葉笙歌看了眼手術室的指示燈。“多久了?”
“差不多一個小時了。”趙管家說完又擔憂的皺緊了眉頭。看樣子,年怡慧這次的病情確實是很嚴重了。
可是……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葉笙歌問道。
“夫人今天送小姐去機場,纔出門沒多久就發病了……”趙管家說完,有些怨懟的看着席淑媛。
葉笙歌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席淑媛坐在一邊,臉上滿是淚痕。
這還是上次和席淑媛吵架後,葉笙歌第一次看見她。沒有了那時候的趾高氣揚,她看起來瘦了,也憔悴了。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和席墨年兩情相悅麼?正想着,席淑媛擡眼看向她,目光中帶了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她又低下頭,並沒有理會葉笙歌。
葉笙歌也沒理她,她纔沒有那種熱臉帖冷屁股的習慣。
又等了一會兒,手術室的燈關閉。醫生一臉愁容的走出來道,“暫時脫離危險期,但是家屬要注意。”
席淑媛慌忙上前問道,“我媽醒過來了嗎?我要看看她。”一副孝順女兒的樣子。
醫生微微蹙眉道,“小姐,請儘量不要喧譁。病人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而且,病人的心臟問題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了,同事我們還檢查出,病人的神經系統也有栓塞……”
醫生一下子說了一堆可能性,聽得幾人都是一頭霧水。趙管家忙又道,“那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醫生爲難的說道,“這個我不敢保證。病人長期受病魔影響,身體的素質已經很差了,這次病來如山倒,醒來的機率真的很小。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醫生一說完,趙管家整個人都僵住了。“醫生,您再想想辦法吧,救救我家夫人。”
醫生被她纏的沒辦法,最後還是被幾個護士拉開,才了出去。
很快,年怡慧已經從手術室裡被推了出來。趙管家也顧不上醫生了,忙過去查看。葉笙歌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席淑媛。
除了剛纔醫生出來的時候,她問了兩句,後面她就沒說過話。
現在更是奇怪,年怡慧都被推走了,她怎麼還不動呢?正想着,席淑媛彷彿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很快便跟着走開了。
葉笙歌這才搖了搖頭,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在病房裡陪了一會兒。趙管家便走了,席家那一堆事情需要有人安排,席墨年又不在家。
臨走的時候,她拜託了好幾次,叫葉笙歌先不要走,一定要等她回來再離開。
葉笙歌無法,只好答應了。
只是看天色不早了,她便出來打了個電話回去給郝甜,叮囑她去接小秋放學。
打完電話回來,她一推開門便看見病房裡多了一個人。席墨年背對着門口站着,席淑媛撞在他的懷裡。哭的梨花帶雨的。
葉笙歌手一抖,手中捏着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驚醒了屋內的兩人。席淑媛忙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了一絲嬌羞的神色。而席墨年倒是很淡定,回頭見是她。他微微蹙眉。
“對不起!”葉笙歌說罷,連手機都顧不上去撿,便要關門出去。
“站住!”席墨年突然叫住了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趙管家請我來的。”葉笙歌說完,深呼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道,“既然你來了,我想我也可以走了。”
說罷,她彎腰將手機撿起來。便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黑了,今晚又起風了,有些涼意。葉笙歌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走進了黑幕中。
……
病房裡,席墨年不動聲色的用手撫了一下方纔被席淑媛靠着的地方,旋即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靜靜的看着席淑媛道,“今天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席淑媛梨花帶雨的樣子突然停頓了一下,才道,“哥,都怪我。要不是因爲我媽也不會發病了。”
說完,她哭的更傷心了。
席墨年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不過總算沒有再打斷她。直到她哭的差不多了,他才道,“說吧。”
席淑媛這才道,“媽說在美國那邊給我安排了一個假期,今天送我去機場。出門的時候我們都很高興,還是趙管家送我們上車的。半路上的時候,媽就突然發病了,我和司機都嚇壞了。趕緊把媽平時吃的藥拿出來給她吃了,也來不及去機場了,便直接趕到了醫院。趙管家在追蹤器裡面看見我們回來了,就追上來了。再然後,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席淑媛一臉的自責,“我不該答應讓媽送我的,她一直身體不好,昨天又請嫂子回來吃飯,嫂子走了之後,她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的樣子。今天一早就很累,我都不體諒她。”說着,她又要哭了。
席墨年蹙眉,“昨天葉笙歌走了之後,我媽身體就不好?”
席淑媛當即抿了抿脣,彷彿說錯話的樣子道,“也不是……”
席墨年這才淡淡道,“好了,這不是你的錯。”
聽席墨年這麼說,席淑媛眼前一亮,大概是想不到席墨年會這樣安慰她。再聯想到剛纔她主動的那個擁抱。
雖然是自己主動,可是席墨年好歹沒有用力的推開她。看來這次的事情,也算是因禍得福呢?
這麼一想,她突然道,“哥,你從海城趕回來,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好啊!”席墨年破天荒的點了點頭,接受了她的提議。
席淑媛當即笑着出去了,席墨年這才收斂住了臉上的笑容,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盛榮,司機的車上也有追蹤器麼?”
那端盛榮點了點頭,“當然有,席家裡,您和夫人,淑媛小姐以及出入的車輛都是安裝了追蹤器的。這還是當初老爺在的時候就有的傳統。”
“那你去查查那個司機。想辦法把他找到先放在你那邊,我明天見他。”
掛完電話,席墨年起身走到年怡慧的病牀前站定,片刻之後,他彎腰從年怡慧的鞋底中間特殊的那層那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追蹤器放在手裡看了看。
不仔細的看的話,完全看不出這個追蹤器已經壞了。席墨年微微蹙眉,這不是每天都有專人檢查的嗎?
壞了?但是剛纔席淑媛說,趙管家是看見追蹤器才追上他們的?想了想,他彎腰將自己的拿出來,放進了年怡慧的鞋子裡。
做好這一切,他才站在牀邊看着年怡慧,眉心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