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子從角落裡走出來,耷拉着滿臉的皺皮,嘆了口氣,也許不久,董小宛這棵搖錢樹就要被人家給買走了,這也是很多風塵女子能得以脫身的好的去所了,可她不管這些,她只是心疼她的錢袋,恩,那個冒公子下次來贖人的話,一定要狠狠的宰他一把,不然這麼多年的栽培,出落成如此的閉月羞花,能歌善舞的,都是多少藤條打下去,多少年如一日的苛刻要求才出來的結果啊。
老媽子想到這些就心疼的慌,不過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家來買女人回去小妾,她還是不敢阻攔的。
董小宛在等冒公子前來贖人的日子裡,閒下來就畫那些色彩斑斕的蝴蝶。只有畫蝴蝶的時候,她的心情纔不因爲等待而焦灼。很多時候不得已,還得用自己纖弱的身子去迎合那些粗暴男人的身體。每次過後,都有散架般的痛楚,她是一定要在熱水裡好好的浸泡自己的,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夠乾淨,但也要好好的泡泡,這樣心裡就會覺得好過一些。
某日,一頂粉紅色小轎把董小宛像帶走蝴蝶一樣帶走了,冒公子沒有食言,他花了重金把董小宛贖了出來,那時節,桃花正開的豔麗。
小宛入冒氏之門後,因爲董小宛知書達理,性情溫順,所以與冒家上下相處得非常和諧。馬恭人(闢疆母)和蘇元芳(闢疆妻)特別喜歡小宛,總在人前人後誇讚小宛的溫良可親,賢惠聰穎,而小宛也很恭敬順從,服侍她們比婢女還要用心。
閒暇時,小宛與闢疆常坐在畫苑書房中,潑墨揮毫,賞花品茗,評論山水,鑑別金石。小宛初進冒家,仿鍾繇帖,學曹娥碑,每天寫幾千字,既不錯字,也不漏字。
小宛喜好研究食譜,看到哪裡有奇異的風味,就去訪求它的製作方法,用自己的慧心巧手做出來,她說要讓冒公子嚐盡天下美味,這才盡到爲人婦者的愛心。(現在人們常吃的虎皮肉,即走油肉,就是董小宛的發明,因此,它還有一個鮮爲人知的名字叫“董肉”,這個菜名雖然有些唐突美人,但和“東坡肉”倒是相映成趣。另外,小宛還善於製作糖點,這種酥糖外黃內酥,甜而不膩,人們稱爲“董糖”,現在的揚州名點灌香董糖(也叫寸金董糖)、卷酥董糖(也叫芝麻酥糖)和如皋水明樓牌董糖都是名揚海內的土特產。有人把董小宛和伊尹、易牙、太和公、膳祖、梵正、劉娘子、宋五嫂、蕭美人、王小余列爲我國古代十大名廚,恐不爲過。)冒公子對小宛愈發的喜愛,出門拜客訪友,總會把這麼個佳人帶在身邊,郎才女貌,爲朋友們所傳頌。
因小宛自身的文學修養和對世事的見解都讓冒公子爲之折服欽佩,所以冒公子也毫不避諱的把她介紹進了復社,在那裡她認識了更多有識之士,金陵四公子中的其他三人,同爲八豔中的柳如是、李香君、卞玉京、馬湘蘭、顧眉生、寇白門、陳圓圓。
柳如是風骨嶒峻,詩名雀躍,書法精湛,八人中首推她爲大姐,當時正與風流才子陳子龍相戀。
李香君託紅娘傳書,向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大膽示愛,不可謂不敢恨敢愛的真性情女子,讓人心生佩服,而他們的愛情已是家喻戶曉,爲通達的人所稱道。
卞玉京鍾情於大詩人吳梅村,這都是他們中公開的秘密了。
馬湘蘭雖然生的相貌一般,卻是神態雅緻,談吐更是不俗,最負盛名的是她的畫作,善畫梅,是八人中畫技最高的一個了。
顧眉生莊妍靚雅,風度超羣,生的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流轉間媚態頓生,與當朝大員龔鼎孳暗接連理。
寇白門委身風流成性的保國公朱國弼,此人薄情寡義,只是圖個新鮮,有些日子不再搭理這個春華正茂的,姿容絕豔的小妾了,寇白門卻也有自己的相好,便是才華橫溢的張縛。
陳圓圓生的傾國傾城貌,年紀雖爲最小,可也有絕豔羣芳的氣勢了,誰也不知曉,就是這麼一個讓很容易動心的美人在後來改變了中國的歷史走向。
小宛每次與她們相聚都會欣喜非常,過些時候她便想方設法讓冒公子帶她過去拜會這些姐妹,或許因爲同爲歌妓出身,又因爲是琴棋書畫樣樣精湛的才女,所以總是有聊不完的共同話題。
她們也在私下裡聊男女之事,相互調笑,男人的話題永遠是她們品不完的那杯茶,越品越有味,越品越有興致,她們調笑自己是萃取男人精華的那杯水,卻哀嘆不能融爲自己所有。
別看柳如是對男女之事總是表現得無所謂的,可她的眉宇之間還是流露出對董小宛的羨慕,有個安身立命的小窩就是好啊,能夠與自己相愛的人整日裡耳鬢廝磨,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長相廝守,可不是誰都有這樣的福氣的。那個程子龍自是好的沒話說,可他總不提婚娶,女人總是想找個依靠的,誰也不願意過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
還有李香君總是花癡一樣,一日不見侯公子便茶不思飯不想的,總是要找小宛過去說說話,排遣一番,侯公子是大忙人,整日裡忙着復社裡的事務,侯公子的心思總是大着呢,他一心想着考取功名,李香君也支持他,但心裡也想他能常來看她,隔三岔五的纔過來看望李香君,兩人一見面自是般的,把相思的情都一股腦的噴薄成了火山,在李香君的雲羅帳內忘我的傾瀉着相互的激情,好好的醉生夢死一回。
卞玉京更是深陷相思之苦了,可惜自己愛的人不能拋家離舍的來接納她這麼個可人,常常臨窗哀嘆,終日不語,董小宛常勸她看開點,可她總是牽和小宛的手,說着相思之苦,直說到淚眼婆娑,哽咽到不能言的地步。董小宛同情她,可自己又無能爲力,時間長了就害怕去見卞玉京了。
馬湘蘭傻姑娘一個,從來不談及男女之事,可她的身邊從來不乏異性朋友,像蜜蜂一樣嗡嗡的繞着她轉,小宛和她在一起只是談詩作畫。
顧眉生居於侯門,自然是不常出來了,小宛和她的共同話題也不是很多,所以也不常去拜會她,小宛對於寇白門的境遇是一邊同情一邊覺得不足道說,雖然是從良的女人了,可已作爲他人婦了,就不應該在外面嚇胡搞的,不管別人怎麼樣,她是誓死要忠貞於冒公子一個人的,她愛他愛的要命,打算就這麼一輩子愛下去,整天在一起花前月下,品酒論花的,多Lang漫,多雅趣啊。陳圓圓也是多日不見了,她在崑山呢,來一次也不容易,希望她一切都好,董小宛對這個美人有種說不出的發自內心的好感。
小宛最令人折服的,是把瑣碎的日常生活過得Lang漫美麗,饒有情致。
冒公子喜歡吃甜食、海味和臘制熏製的食品。小宛深知冒公子的口味,她爲冒闢疆製作的美食鮮潔可口,花樣繁多。如釀飴爲露,酒後用白瓷杯盛出幾十種花露,不要說用口品嚐,單那五色浮動,奇香四溢,就足以消渴解酲。在喝茶方面,小宛和闢疆有共同的嗜好。他們常常是一人一壺,在花前月下默默相對,細細品嚐茶的色香性情。
月色如水,最爲小宛所傾心。夏夜納涼,小宛喜歡背誦唐人詠月及流螢、紈扇詩。爲領略月色之美,她常隨着月亮的升沉移動几榻。半夜回到室內,她仍要推開窗戶,讓月光徘徊於枕簟之間。月亮西去,她又捲起簾櫳,倚窗而望,戀戀不捨,還常常反覆迴環地念誦李賀的詩句“月漉漉,波煙玉”。“我和你一年四季當中,都愛領略這皎潔月色,仙路禪關也就在靜中打通。”小宛就是這樣在自然平實的日常生活中領略精微雅緻的文化趣味,在卑微的生命中企慕超脫和清澄的詩意人生。
冒公子逢人便說自己能遇到小宛是他一生的福氣。這清福也包括靜坐香閣,細品名香。闢疆最欣賞“橫隔沉”,這是一種內質堅緻而紋理呈橫向的沉香。小宛最珍愛東莞人視爲絕品的“女兒香”,他們還蓄有不少“蓬萊香”。闢疆曾從江南覓得一種味如芳蘭的“生黃香”,他拿了一兩塊給廣朋友鑑賞,別人都歎爲觀止。小宛還用從內府獲得的西洋香方子製作過百枚香丸。他們講究品香時的情調。寒夜小室,玉幃四垂,點燃兩三枝紅燭,在幾隻宣德爐內燃沉香,靜參鼻觀,就好像進入了蕊珠衆香深處。
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下,兩個人便會性趣盎然,忘我而癡迷的品嚐着對方給自己帶來的甜蜜的快感,時常夜深了,董小宛的顫人心絃的呻吟聲,穿窗繞樑,不絕於耳。
董小宛本就可幸福安穩地度過一生,不想偏遇豫王多鐸兵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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