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樣的話，只靠機器是無法保證運行始終不出錯誤的，還需要你清醒着控制機器，”越水七槻試圖從池非遲計劃中找漏洞，“你就要面對一個沒有其他人類活動、枯燥無趣的世界，面對很多很多很多年……”
“越水，”池非遲語氣輕而認真，“我已經有了面對痛苦的覺悟。”
越水七槻：“……”
在不貞之罪之下，跟池先生談‘你要犧牲什麼’果然是行不通的嗎……
“而且這個世界沒有人類在活動，也會有其他動物，當人類全部沉眠之後，會給其他物種帶來很多生存空間，也不會再有工業污染，”池非遲試圖讓計劃達到‘有益循環’，“人類爲它們騰出生存空間，作爲回報，在它們即將死亡的時候，也需要獻出自己的軀體，讓機器從它們體內提取出營養成份，供給人類……”
越水七槻思路偏了一下，“動物也有互相鬥爭的，你不管嗎？”
“當然要管，當某個物種內部產生太多爭鬥、或者對其他生物的生存造成太大威脅時，我也會將它們圈養起來，”池非遲想了想，“我知道需要圈養的生物會很多，不過那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只有慢慢來，未來還可以分區飼養，這樣機器排列出來會整齊美觀一點，而生物生存所需的養分，可以利用管道互相輸送，用年邁的生命供養新生命，達到完美循環，而我還可以根據情況調控每種生物的數量，讓它們都能保持最大數量生存下去。”
“那你說……地球會不會也是一個飼養皿呢？有某個規則給予生物很大的自由，但是它又在用某種方式控制着物種的數量，某些物種的消失，會不會是它自作主張地認定那些物種需要被淘汰……”越水七槻穩了穩心神，笑着勸道，“這樣的話，你就不用再考慮圈養的事了嘛，現在有這麼多物種生活在地球上，人類也存活了那麼多年，這可能是人家計算好的最佳方案了，我們只要順其自然就可以了啊！”
“你說的沒錯，你說的那個規則，名字叫‘自然’，”池非遲目光有些幽深，“我認爲它的計劃有些部分過於殘酷，希望能夠進行更新換代，這難道不好嗎？”
越水七槻想到小泉紅子對池非遲的稱呼，愣了一下，不確定池非遲現在還清不清醒，試着提醒道，“那個……背叛好像出現了……”
“我知道。”池非遲平靜迴應。
不貞之罪是過份愛慕世人，同時也會隱藏着‘背叛’這個特徵。
他會背叛組織？背叛公安？背叛安布雷拉？
不，他是樂意爲組織或是日本公安做一點事情，但他從未把這些勢力當成信仰，既然原先就談不上忠誠，又怎會有‘背叛’可言，而安布雷拉是他所想建立的事物，就算他不再建立、將之摧毀，也只是‘放棄’，而非‘背叛’。
他之前就有過一個猜測——真正能夠被他背叛的，是自然。
自然或許就是讓他擁有第二次生命、又給予他強大力量的強大存在，只是自然某個環節的運行出了問題，導致這個世界的時間不正常，這才需要從高一緯度的世界中、拽一個不受它錯誤時間規則影響的靈魂過來。
以後自然可能會用他來填補規則、或是讓他來修正規則，前者是把他當成犧牲品，作爲填海的石頭填進大海里，後者則是讓他成爲副手，自然具體會怎麼做，他還不清楚，暫時也沒辦法弄清楚。
那的確是很強大的存在，而現在，他卻忍不住去質疑對方實行的規則，想要改變或者破壞對方的規則。
他作爲被賦予了生命和即將的一方，對賦予者最核心的事物產生了叛逆與反對，這纔是背叛。
越水七槻再次提醒，“你要是堅持這個計劃，它可能會揍你的哦……”
自然發現自己孩子叛逆，或許不會一下子放棄自己孩子、選擇銷燬重造，但一定會狠狠教訓一頓，自然也絕對有能力揍池先生一頓，甚至可以揍得池先生疼個數百上千年。
她不是認爲池先生不能質疑、反對自然，只是池先生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做出讓自己後悔或者受傷的事。
而這，也是池先生之前對她的囑託。
池非遲擺出了‘爲世界考慮’的心態，無所謂道，“揍我也沒關係。”
越水七槻意識到自己很難說服犟起來的池非遲，順着池非遲的話提議道，“那我們回去之後就去看看藥物實驗進度吧，這麼重要的藥物，一定要確保不會危害到大家的身體健康……”
據她所知，那種藥物還在研究初期，連半成品的實驗都沒有完成。
池先生有圈養人類的想法也沒關係，反正藥物一時半會兒做不好，可以拖池先生很多天，等藥物做好了，池先生很大可能也恢復正常了。
就算是藥物研究進度很快，那也沒關係，這不是還有她在嗎？她可以搞破壞……
池非遲看穿了越水七槻的想法，“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
越水七槻：“……”
也對，池先生又不是徹底失了智，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那邊，冬城勝則跟酒店負責人說完話，見池非遲和越水七槻在小聲說話，沒有催促，又跟兩個秘書聊了起來。
池非遲不想讓其他人多等，動身往車旁走去，同時輕聲補充道，“但是沒關係，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可能不太對，所以我會避免做任何決定，把希望寄託在藥物研究上，確實能拖一下時間，今天回去之後，我再試着用其他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如果明天恢復正常，我會去東都休閒產業參加會議、宣佈這一次的調查結果，如果明天我沒有恢復正常，那我就放棄參加這次會議，由我母親自己遠程宣佈調查結果。”
越水七槻見池非遲還清醒，鬆了口氣，又有些擔心池非遲太辛苦，跟着池非遲坐上車，壓低聲音道，“需要我幫忙做些什麼嗎？”
池非遲轉頭對越水七槻柔聲道，“繼續做我的保障就好。”
越水七槻：“……”
池先生被不貞之罪影響的時候也挺好的嘛……
……
當天下午一點，一羣人抵達東京一處未完工的遊樂場，視察着這個東都休閒產業最新的投資項目。
由於施工項目有一部分支出賬目並沒有上傳至方舟，池非遲讓秘書打電話找來了人手，把項目全部錄入，同時也安排了人前往另外兩個正在建設的投資項目，讓人檢查賬目是否全部錄入。
冬城勝則本以爲東都休閒產業內部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沒想到繼川渡村開發項目之後，又有投資項目出了問題，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沒顧得上嘆氣，就主動讓員工把公司前幾年的賬目也錄入內部網絡，恨不得把公司所有人都查一遍。
到了下午五點半，公司員工下班離開，池非遲、冬城勝則安排的人也把賬目錄入完畢，被打發去休息。
池非遲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鏈接上公司網絡，偷偷用左眼給自己開了高等級權限，再用電腦給方舟發佈了賬務分析任務，“冬城社長，賬目分析報告會在十分鐘後出來，裡面會標註出可疑的大額資金支出或者轉入，還會有具體的統計報告和分析報告，比如某一項支出存在有問題、出現過多少次、支出申請者和批准者分別是誰、可能是什麼情況，考慮到賬目不可能計算得分毫不差，也要理解大家不可能把每一分開支都記錄清楚，所以金額低於五萬日元、低頻率出現的賬目不會被標註，到時候，報告會以郵件的方式發給你和我，請你注意查收。”
“我知道了，”冬城勝則正色點頭，看了看室內擺放的掃描機器、電腦，又惆悵嘆息，“我對計算機一直用不太習慣，對網絡接觸最多的只是電子郵件，其他的算是一竅不通，之前我也沒有想過公司內部的網絡系統會這麼方便，每次我都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時代了……”
“我老師也不擅長使用電腦，不過不妨礙他是一個名偵探，在冬城社長這個年紀的人，有很多人都不是很擅長使用電腦，”池非遲有心寬慰冬城勝則，卻也是在說實話，“現在電子設備不斷更新換代，其實年輕人都未必能全部玩得轉，不過，安布雷拉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網絡科技公司，作爲安布雷拉內部的公司，冬城社長還是需要讓自己儘快適應計算機網絡的使用才行，冬城社長應該有自己在安布雷拉內部網的賬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教你怎麼用內部網。”
冬城勝則既感動又覺得不好意思，“可是這樣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沒關係，”池非遲想也不想地砸出一堆好話，“冬城社長可是安布雷拉在日本產業線上的主力軍，我母親希望您能夠跟大家一起走得更遠，我和一些認可您能力的人也是如此，所以請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只是給您介紹、演示一下您不太瞭解的新武器，您有了這把武器，能更好地發揮出實力。”
“是，”冬城勝則神色堅毅地應聲，“那就麻煩您了！”
窗戶前，鷹取嚴男看了看暗下來的天空，又低頭觀察着樓下的路人。
他家老闆好起來是真的很好。
那些話說的，連他聽了都覺得很感動。
但願冬城社長見不到他家老闆不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