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濛站在領獎臺上領獎時的神情淺淡和默然,安琳看着領獎臺上的人當時就想,這樣冷淡的一個女孩子,獲取如此大的獎項都不能使她會心的一笑,那麼到底什麼能夠觸動她的內心。
可,很快她就看到,女孩子在看到遲遲入場而來的寧之諾時,瞬間巧笑倩兮。
後來,安琳有心注意這個女孩子,並不是像大家故意戲謔的那般她真的不笑,蘇以濛不常笑,但是讓她笑也很容易。
a大,無數次的校際籃球比賽上,寧之諾的每一次投籃三分,蘇以濛都會坐在她的位置上笑;雨天,沒有帶傘的兩個人,寧之諾單車後載着蘇以濛騎得迅速,再過狼狽,也是微笑着的;
這就是蘇以濛和寧之諾他們在一起,從來就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安琳早在多年前就明白這個道理,泥足深陷是她自己的嫉妒心作怪後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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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邵珩帶以濛離開醫院,離開那個讓她情緒不受控制的地方。
凌晨6點,出了靜安醫院內,‘聽話’的以濛,不願上車,她拉着祁邵珩走在凌晨的街道上,隨意走着,沒有一絲的方向感。
他不知道她要到哪裡去,能做的就只剩下陪伴。
凌晨的天剛矇矇亮,路燈下映照着隱隱綽綽的人影,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
蘇以濛拉着祁邵珩一直走,一直走,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指,不肯停歇分毫,就像是有人在身後追趕她。
她病了,不清醒,更像是瘋了。
現在的她做的一切都是沒有邏輯,荒謬至極的事情。
可牽着她的手人,在這麼寒冷的清晨,陪着她一起不清醒,一起瘋。
不能停,她走得那麼急,那麼快,清晨的風吹拂着她的長髮,這麼多天,蘇以濛的眼睛從來沒有這麼明亮過。
“阿濛。”她身後的人叫她,“我陪着你,我們慢點走。”
蘇以濛一刻都不曾回頭,沒有聽到身後人的說話,她繼續向前走着。
祁邵珩見她這樣,怕身體虛弱的人受不了,牽制着她,試圖讓他的節奏慢下來,可以濛從他的壓制中像是感覺到了被強制的恐懼,非但沒有因爲這樣而慢下來,恰恰相反,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凌晨,擔心她冷,他有意披在她肩頭的外衣落在地上,祁邵珩俯身去撿,以濛感覺到沒有人在牽引着她,她突然開始跑了起來。
大學時期,參加過無數次馬拉松長跑的以濛,一開始的速度就極快。
祁邵珩撿了大衣,去追她,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成了他們之間的阻礙。
凌晨六點,趕上早班的輕便機械電動自行車非常的多,以濛跌跌撞撞的走,蒼白的脣,輕動,不知在呢喃着什麼。祁邵珩因爲他們之間的阻隔,更是追不上以濛,一邊要追趕以濛,一邊要擔心她的安全問題。
自行車道上,因爲她的驟然闖入變得混亂一團。
早班最忙碌的車道上,不停的有人叩響了單車上的車齡,以濛的跑動的行徑道路沒有絲毫的章法,使得本就狹窄的自行車道上爲了避開不撞到她,事故連連。
議論聲,咒罵聲漸漸的在其中散開。
——“這是怎麼搞得?”
——“小姐,沒事兒吧?你!”
——“自行車道不能隨便亂跑,有病吧。”
......
有車子將瘦弱的以濛撞到,因爲以濛剛纔在車道上的‘胡鬧’,使得撞到以濛的單車主人對其沒有絲毫歉意。
摔倒,摔疼的以濛,顧不得身上的傷,掌心被擦破也沒有抑制她想要不停向前跑的決心。
“沒事兒吧?”
有人問。
以濛推開詢問她的人羣,跌跌撞撞的繼續向前跑。
“神經病!”
有人議論。
“這小姑娘不會瘋了吧。”
“她就是瘋了,沒見過正常人在這車道上跑的。”
......
祁邵珩好容易追上以濛,是她再次因爲一輛自行車摔倒在地上,來來往往趕上早班的人都不耐煩的紛紛責備她。
“有病!”
“這個女人有病!”
......
以濛看着四周衝她指指點點的人,莫名的心底生出一種脆弱感,可她要趕快走啊,如果在這裡停下來,說不準會被繼續抓回去。
跌坐在地上,相比腿上的傷痛感,四周圍着她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她的人羣,更讓以濛失去了再次站起來的勇氣。
“阿濛。”
是誰在叫她,嗓音這麼的焦急。
撥開人羣,祁邵珩替她遮蔽了那些人探究的視線,不去顧忌所有人的議論,俯下身將她抱起來慢慢走遠。
以濛繾綣在他的懷裡像個孩子,可這樣的安分只是暫時的。
陷入病情中的以濛,就像是不會疼,不會痛的人一樣,被祁邵珩抱了一會兒她開始在掙扎。
“阿濛,聽話,我們就回去。”
他抱着她,以濛急了,直接大肆掙扎着從他懷裡跳了下來。
祁邵珩擔心她摔疼了,又怕因爲再過強制引起她更激烈的反應,再伸手扶着她的時候還是稍晚了一會兒。
從來都是對痛感麻木的以濛,轉身又要走。
卻被祁邵珩緊緊抱在了懷裡。
“阿濛,你要去哪裡?”
不聽他的話,根本聽不到他的話。
強制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正對着他,祁邵珩努力微笑着和她交流,“阿濛,要去哪兒,我帶你去好不好?嗯?”
溫雅的嗓音,讓過度疲憊的以濛像是對外界漸漸有了認知,也有了反應。
祁邵珩俯下身,將自己的外衣再次裹在她身上,與此同時,他不敢看她現在的樣子,這樣的以濛只會讓他內心如同經歷了陵遲一樣的痛。
壓抑着內心深處的情緒,他只對他的妻子微笑。
他的妻子曾經在書房的紙上寫過這樣一句話,“歡笑能使人長相守,是你,我之間的距離更親近。”
祁邵珩一直記得。
見她鎮定下來,安定了很多,他蹲下身,一邊用紙巾給她處理擦傷,一邊問她,“阿囡,告訴我你想去哪兒,去哪兒都可以。”
他的嗓音帶着些許暗啞,祁邵珩知道她可能聽不到,但是還是一遍一遍地問她,“阿囡,你要去哪兒啊?去我帶你去。”
春日的早上,寒風料峭,以濛看着前方,蒼白的脣輕動,呢喃出一句話。
她說,“我要找祁邵珩。”
微弱的嗓音,嘶啞又絕望,她看着眼前的人前所未有的認真,“想要找他,我要快點兒跑,不然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我跑得太慢了,太慢了.......”
修長的指微微顫抖着,手中的紙巾掉在地上,祁邵珩抱着以濛,緊緊地,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現在的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妻子這兩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內心深處對她的痛早已經顛覆了曾經的憤怒,她是他的妻子,不論以前,還是現在。
他蹲在地上,重新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強制着微笑,一邊壓抑着說,“阿濛,我在,我一直陪着你。”
以濛依舊神色麻木,現在的她聽不到任何人說話。
她只是自言自語的說,“我真的太慢了,太慢了......”
“阿濛,我們回家。”嗓音帶着些許哽咽,祁邵珩抱起以濛,他望着前方的路,望着春雨季節彤雲密佈的天空,內心中卻前所未有的確定,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再出現怎樣的事故,他會永遠陪着她。
寧之諾也好,顧庭燁也好,他不再去計較。
只要,能看着她漸漸好起來,一切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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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老宅。
一天這樣折騰的最後,儘管凌晨祁邵珩有意將自己的衣服裹在以濛身上,給她取暖,以濛最終還是在外加很多原因中生病了。
那天回去後,以濛就發燒了。
家庭醫師很客觀的分析道,“蘇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態非常不適合醫用任何藥物退燒。一是,她的身體太過虛弱,第二,你們應該明白她現在的情緒狀態,重用藥劑會造成*反應。”
“不能輸液,她燒的這麼厲害,你說怎麼辦?”向珊坐在以濛的牀邊乾着急。
“喂她一些口服藥片,然後最後想辦法讓她物理退燒。”家庭醫生想了想,最後還是無奈道,“如果真的沒有一點效果,打電話給我,我會給她注射退燒。直接這麼退燒,風險性會有,你們想一想。”
醫生都這麼說,祁向珊也沒了主意的看了看祁邵珩。
看着*上高燒沉睡的人,祁邵珩對醫生道,“暫時,按照你說的來。”
“這是她要吃的藥。”
記下時間,和服用次數,祁邵珩讓向珊去端了一杯溫水進來。
給她換了額頭上的毛巾,他正要向外走,一通電話從蓮市打了過來。
“祁總,您讓調查的太太兩年前的行蹤有了一絲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