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完成了二黑交代的差事,其結果卻讓他有心驚的感覺。楊家院子裡除了各具表情的四個大人,;另外還有兩個七八歲的孩子。大人的表情自不必說,兩個孩子卻是可憐,眼裡全是驚懼,全然是無所適從的樣子。
楊爺做事果斷,可對家人,這是第一次發揚果斷的風格。就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楊秀庭雖然心情低落,可還是盡力挽留徐二,讓北地來的幾個人留在家裡吃晚飯,歇在家裡。
徐二給人家家裡扔了一個驚雷,待會兒楊家還不知道怎麼鬧騰呢。雖然這是楊爺交代的差事,可是那些話終究還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他哪裡敢留下,忙忙的推辭幾句,就跳上馬車,蕩起滾滾灰塵,急急地跑了。
看着那一路的煙塵遠去,楊家早就準備的晚飯,再沒人有興趣提起。
楊秀庭灰心的坐在炕桌正面,鄭氏則面色陰沉的坐在炕沿上。徐二把大春和羅家的事情說的明明白白,大春不敢回房,只好規規矩矩站在地當間。
豆豆站在房間的一角,冷淡的看着家裡的幾個人。他就知道,早晚得有這麼一天,二哥和姐姐一心爲了家裡好,可是他們的話,娘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卻一門心思的喜歡大哥、大嫂,無論大嫂說什麼,母親都覺得大哥、大嫂纔是最懂事、最替家裡着想的人。
大嫂孃家也太可恨了,如今盤剝楊家也不滿足了,居然算計到二哥頭上。
他現在是跟着二哥做事的,最是知道二哥的情況。就憑二哥在府州及府州周邊的聲望,哪裡像欠了鉅額債務的人。二哥老早就對他說過,家裡的買賣不過是個小買賣,只要家裡能安安穩穩的,就讓大哥和大嫂折騰去。
可是,大嫂和羅家貪得無厭,終於惹到二哥頭上。
楊家的幾個人在鄭氏的房間裡各自生氣,巧鳳卻在第一時間就領着三個孩子溜回自己房裡,心裡焦急的思量接下來該怎麼辦。二黑一年也回來不了一次,他怎麼知道賬房是羅家買通的?
若是二黑真的有能力把她休回孃家,作爲一個被休棄的女人,她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她爹已經多年不做木匠活兒,這些年都是她和大春給孃家大量的錢財。若是以後沒有錢財貼補……,不對,即使沒有錢財貼補,她孃家的日子也不會差。
十年了,楊家做買賣的賺得的銀子,甚至不如羅家得到的多。她和大春兩人,通過賬目、私下給各個商鋪送貨不進賬,原料購進時價格和分量上作假,已經給了羅家大筆的收益。所以,小叔子說的數額巨大一點兒也沒誇大。
好在小叔子並不打算現在就報官,聽小叔子派來的那人說話,只要他們以後安分守己,小叔子就會放過他們,不再追究過往的事情。
巧鳳稍稍放下心,現在她只需要考慮怎麼過婆婆和公公這一關。公公這邊還好,公公原本就知道大春暗中拿錢,只是不願意家裡鬧騰,所以一直都隱忍不發。頂多也就是不知道事情這麼嚴重而已。
婆婆這裡就不好辦了,她和大春對婆婆一直都是哄着的,婆婆以爲家裡只有長子兩口子和她最貼心,最是家裡值得信任的孩子。婆婆斷斷不會容忍他們把楊家的銀子給羅家。
要知道,在婆婆眼裡,楊家的所有家當、所有的買賣收入,甚至家庭成員的私房錢,都應該由她統一支配。
巧鳳在房裡想對策,鄭氏卻等不到她想出對策才找她麻煩。
鄭氏越想越氣,臉色也越來越青,實在壓不下去火氣了,猛然拍着面前的桌子,對大春吼道:“你做的好事!你們兩口子做的好事!還有二黑那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早就知道的事情,卻不告訴父母,只懂躲得遠遠地看笑話。這下好了,他終於有機會了,有機會笑話他爹孃是傻瓜、蠢貨!”
楊秀庭扶額不語,他就知道自家婆娘不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往日誰說話也聽不進去,只相信大春兩口子,和羅木匠家的走得極近。如今事發,卻首先責怪二黑。
鄭氏當然也不會只責怪二黑,她對着大春叫道:“去!把你那個吃裡扒外的賊媳婦叫過來!她以爲她躲起來就沒事了?拿了我楊家那許多銀子就沒事了?”
鄭氏見大春還在猶豫,忘了她現在是富家太太的身份,脫下鞋子,照着大春的腦袋就砸過去。“還不快去,你眼裡是不是徹底沒我這個娘了!”
大春連忙躲開跑出去,去上房西屋叫羅氏過來。
羅氏把三個孩子安頓在西屋,告訴他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乖乖呆在房間裡。
大春的大兒子八歲了,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雖然剛纔跟着母親躲到西屋,可是看向母親的眼睛充滿了不信任。
羅氏自然看懂了兒子的眼神,可是現在時間緊迫,根本沒時間向孩子解釋。而且,她還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解釋清楚,她爲什麼要把屬於兒子的錢財偷偷專遞給孃家。
羅氏努力做出一副愧疚、哀痛的樣子,不想,剛剛踏進鄭氏的房門,迎面就飛來一隻鞋子,正打在她的臉上。
她一向精巧會做事,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臉上吃痛,連帶着心裡的屈辱,眼淚立時就下來了。
鄭氏卻不管羅氏是不是流淚,喝道:“跪下!”
羅氏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同往日,若是應對的不好,惹怒了鄭氏,只怕鄭氏就會把小叔子沒做的事情做出來,把賬房告上官府。那樣,自己一家只怕就危險了。
她只好努力做出一副哀婉的神情,乖巧的跪在冷硬的磚地上。
鄭氏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賊婦!原來你不是來我家做媳婦的,只是一門心思來我家偷東西。你還有臉哭?你以爲掉幾滴眼淚就了事了?我告訴你,明天你就回你羅家,把這些年從我家貪去的銀子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