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裡的味道說不上來,清潔劑的味道與刺鼻的味道混在一起,絕對說不上好聞。窗戶半開着,透過來一股冷風。外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海爾斯汀已經轉過了身,背對着半打開的窗戶。她的臉說不上多麼好看,但也絕對不難看。眼角的幾絲皺紋出賣了她的年齡,大概三十歲往上了,或許還要更大一些。她寬闊的額頭上反射着亮光,有些油漬,影響了她面部的美觀。
但海爾斯汀整體的身形還是美麗的,身材嬌小,腰肢婀娜,該大的地方絕不含糊,該細的地方也只堪盈盈一握。此刻的她嘴脣上還是紅豔豔的一片,一雙眼睛帶着笑意的盯着關客。
“把我帶到這裡來,是想做點什麼麼?”海爾斯汀慢慢向關客走來。她的衣服單薄,胸膛高聳,很有讓人一探究竟的慾望。
關客把槍頂在她的胸膛上,說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會來?”
明知那是致命的武器,海爾斯汀卻不害怕,又繼續向前挪動了一小段距離。關客不得不收回手腕。直到槍口頂到了海爾斯汀的骨頭,她才停下來。
“是啊。”她輕柔的說着,音調比窗外吹來的冷風要溫暖。她的手摸上了關客的側臉,又緩緩滑到了下頜,單以食指,中指擎着,做出挑逗的動作。
“我就是空着手,也有一萬種方法讓你死掉。”關客任由她撫摸着臉。他的手穩穩地拿着槍,食指已經放在了扳機上,只要輕輕釦下,一顆子彈就會輕易射進她的胸膛。
海爾斯汀悄然一笑,做出投降的動作,把雙手高舉,同時小退了兩步。“關先生的能力有多大,我是知道的,我想,你殺我就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但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的。”
在沒有見到海爾斯汀之前,花木清受了重傷的模樣一直在他腦海中縈繞,屏去了之後,這種畫面還會自動回來。他對造成這一切的海爾斯汀極爲痛恨,他當時想,要是見到她,有可能會二話不說地動手射殺了她。
但等到真正見到了本人時,關客決定改變了。不管多麼罪大惡極的人,都需要與對方談一談。在不瞭解前因後果的情況下殺人,不僅是一種不理智的行爲,而且事後也會給自己的心理造成衝擊。
槍口慢慢上移,指向了海爾斯汀的眉心。“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不保證不會開槍。”
花木清笑了笑,說,“其實我們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地方談一=談的,這裡實在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如果你相信我,咱們去包間裡怎麼樣?總統級的套房,要什麼樣的服務有什麼樣的服務。”
關客只是看着她。
“就知道你不會同意。”海爾斯汀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猜到你會找到這裡,所以我就在這裡等。原本以爲還需要再等個兩三天,你才能可能會來,但我錯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快。”
既然是早已等待着他,那麼舞池外面沒有認出他來就是假裝的了。“我們不是朋友的關係。我是不是應該先揍你一頓,然和再和你好好談一談?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不虐待一番犯人他們就不會說實話。”
海爾斯汀再次靠近關客,讓槍口抵在額頭上,一雙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關客。“你覺得我美嗎?”
她的話輕柔細語,極力想模仿十八九歲的姑娘。但再怎麼模仿,歲月已逝,她始終不能變回去了,因此還是能聽出腔調中略顯蒼老的一部分。
總的來說,她真的不漂亮了。她的神情語氣都可以把十七八歲的少女模仿得惟妙惟肖,唯獨臉頰上顯現出的蒼老細節無法改變。
“不漂亮。肉體和心靈都是。”關客根據自己的感官做出判斷。
海爾斯汀收斂起少女般的神態,笑了笑,轉過了身,吹着窗外透過的風。她不願讓別人看到她臉上的疲憊,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她都不願意。
“你倒是很誠實,不過誠實的人是抓不住女孩的心的,白瞎了你一張好容貌。我猜你現在還沒有和年輕的女孩兒真正睡過一覺吧,可要抓緊時間了。雖然大家都說男人越老越吃香,越老越有味道,但讓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接受一個油膩的四五十歲大叔趴在身上,也是挺抗拒的事。所以男人也是青春的,趁着年輕的時候,好好享受吧,因爲以後可就不討女孩子喜歡了。”
海爾斯汀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支菸來,點上。關客上下左右看了看,也沒發現她是從哪裡拿出來的。煙氣被風吹到臉上,掩蓋了廁所中的異味,不過關客還是揮了揮手,要把煙霧趕跑。
海爾斯汀繼續說:“東方有句話,是四個字的,紅顏易老,我一直記得。我的青春歲月不多了,現在的年紀,只能算踩在青春的尾巴上。我的情人很多,每個州里都有幾個要好的男人。不管目的如何,總只在一起的感覺不錯。以前吸引一個男人成爲自己的情人,還是很容易的。難搞定的需要觀察個兩三天,也就騙上了牀,普通的傢伙只需一個眼神就勾搭上了,容易得很。現在不行了,就是主動送上門去,那些年輕小夥子都會禮貌地拒絕。”
關客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但他很耐心的再聽。如果想要設計一個陷進,那麼在關客剛開始等待的時機裡出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可她沒有這樣做,說明確實想談一談。
有盼月把門,這個男廁所肯定是無人敢過來的,關客不必擔心談話會被打斷或者竊聽。在他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用精神力掃過,那個胖子出去以後,廁所的隔間裡面已沒有人了。海爾斯汀可能也有類似的方法,知道廁所裡沒有多餘的人,纔會敞開來談話吧。
關客可以望見那邊的菸頭又閃亮了一下,應該是她又吸了一大口。果然一大團煙霧撲在了臉上,關客不由眯起眼睛。
舉着槍不會很累,不過有可能一時失了神,扳機真的被扣動了。關客把槍收了起來,並上了保險。在密閉房間裡,對付花木清這樣的角色,他真的不需要用槍。
“每到一州,我都會和我的情人約會。他們表現的與以往一樣,可我還是察覺到了疏離感。一個個笑得很好看,但心裡面已經有些厭惡我了。要不是怕我心狠手辣,害怕被報復,早已翻了臉,連門都不會讓我進。他們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哼,我幾乎在男女方面的事情上花了大半輩子,懂得不比他們多。我雖然知道他們虛與委蛇,可也沒有揭穿。情人不僅僅是牀上的伴侶,也可以做其他很多事情的。住宿,情報,錢,人等等,他們都可以提供。“
關客無法想象她的生活。他不是她,更不知道她的感受,所以對她有衆多情人的事也不應該有什麼評價。海爾斯汀想要傾訴,他就暫時做一個聆聽者好了,不會有什麼壞處的。關客並肩走在海爾斯汀的身側,迎頭看着窗外。廁所裡的異味實在難聞,呼吸着外面的空氣也可以換一種清醒,也可以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
“這些東西都要遠去了,我輝煌的日子已經不再。人有風光時,也有落寞時。我現在走在下坡路上了,也許一年,或者只要半年,昔日的那些情人都會離開我。那時候我將一無所有。藥劑的副作用已經上來了,我在提前衰老。這幾天常常感冒發燒,現在我腦子裡面還會嗡嗡地響。落博爾特已經把我辭退了,他們不要沒有能力的人。就算我還在落博爾特工作,最遲今年年底,我也會退休的,到時候依然什麼都得不到,要麼在橋下被凍死,要麼和野外的狗搶奪食物。你不要不相信,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城市燈火輝煌,但生活在裡面的,卻也有很多悲慘的人。”
“這就是你擄掠雪兒的理由?”關客聽着海爾斯汀的一席話,臉上的神情沒有變化。
海爾斯汀把煙吸得只剩下了菸頭,才拋出窗外。“你知道我以前怎麼抽菸嗎?煙只吸一半,因爲怕燙手,而且吸得還是最好的煙。像今天這樣把煙抽到盡頭的,還是第一次。”
“無論你說得多麼可憐,也不應該這麼做。”
海爾斯汀回過頭,看着關客的側臉說道:“你知道你的妻子價值有多大嗎?
“她是人,不是商品。”
“這你就錯了。我們都是商品,都有價值,只不過分多少而已。”
海爾斯汀冷風吹得夠了,臉上的疲憊已經不見。她背轉着身,倚着牆,也不嫌牆上骯髒。“可以把你的外套給我穿麼?我有些冷。”
“你果,着背靠在牆上,能不冷嗎?”關客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還是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海爾斯汀的身上。
“謝謝。你的這個小跟班可真漂亮啊,沒有把她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