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何事物都有兩面。他們確實推動了全球的科研技術,但也由於過度的研究殺戮性的武器,而使得世界更加的動盪不安。爲了研究動物是否能夠如人類一樣的聰明,不知有多少的生物被關在實驗室中,換了一批又一批的研究者。爲了探索出人的各種超自然的能力,他們把好多人關在密閉的實驗室中,進行着各種各樣的實驗,完全不當是一個普通人來看。實驗基地中的走廊常常需要清洗,因爲那上面常常灑滿鮮血,即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
“你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雪兒的眼中現出傷感的神色,這種神色還是關客第一次發現。“不錯。我本來以爲自己是無法看見外面的天空了,從出生到死亡,都會在實驗室中渡過。直到有一天……”
她只在書籍當中讀到過關於天空的描寫,但是卻從來沒有真正的見到過。通過這些書上的描繪,她可以在腦海中想象出蔚藍的天空到底是什麼模樣。如果有機會能夠真正看到,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雪兒所處的實驗室與其他的地方不同,周邊並不是用白色的玻璃牆壁隔開,而真的是用厚實的白色水泥牆壁隔開的。最頂上常年掛着三個長條形狀的節能燈,不曾見到它們熄滅過。由於一直是亮着的狀態,所以在實驗基地中,大多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人困了就睡,醒了就有可能看到一些白大褂在自己的身上研究着什麼,又或者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雪兒常年穿着病服,藍白相間的衣服一塵不染。其實她除了這一套衣服以外,並沒有其他顏色的衣服。她在醒來的時間裡,除了會不斷治療一些受傷的小動物外,剩下的時間就用洗衣服來打發時間。那些病服上的藍色條紋,隨着洗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變得越來越淡,現在只能看到一層淺藍色的陰影。
可能是由於沒有長時間見到陽光的緣故,雪兒的臉色很是蒼白。這種蒼白並不能給人美感,只是令她看起來有些病態。負責治療她“病情”的醫師有十三位,九男四女。其中男性醫生多是在“研究”她的病情,而女性醫師多半負責雪兒的起居,偶爾也給男性醫生打打下手。
四名女性醫師中,有一名叫陶望梅的非常喜歡雪兒。按照實驗基地的規定,工作人員是不能把外界的任何東西帶入的,但是陶望梅卻送給了雪兒一個手錶,只因雪兒常常唸叨,不知白天與黑夜的區別,故而想着趁外出的時候,買一隻手錶送給她。
即使這隻手錶在外界看來,是在普通不過了,但沒有衆多位管理者和委員會的默許,也是根本帶不進來的。陶望梅不知接觸過落博爾特公司的多少高層,許了多少好處,才能將這毫不起眼的記錄時間的工具,戴在雪兒的手腕上。
由此,雪兒雖然還是不知白天黑夜的變化,但也知道了時間的流逝。自從有了手錶之後,她睜眼醒來之後,又多了一項工作,那就是看一眼手錶上的時針、分針、秒針到底指向了那裡。
原本,她的治療醫師都是三天抽一次血,並且抽血的時間也是固定的八點鐘,在雪兒吃早飯之前,抽取的血量大概只有五到六毫升,但是事情漸漸就不一樣了。
雪兒有手錶之後,指針連續轉了七八個來回以後,抽血化驗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且每次抽取的劑量也在慢慢加大。由一天一次的抽血,到一天三四次的抽血,時針也只不過輪轉了三次。
雖然雪兒的伙食水平也在漸漸的提高,高蛋白,補充營養的東西常常擺在雪兒的小餐桌上,可是雪兒的臉色還是日漸蒼白,這種病態加深的程度越來越明顯,她的醫生們進門之後,一眼就能從她的臉上看出她的虛弱。儘管如此,雪兒的治療醫師們還是在不斷加大着抽取血液的量。
對此,雪兒一開始以爲真的是實驗的需要,後來發現抽取的次數和劑量正在逐漸加大的時候,方纔察覺出有些不對。她明白她的醫師們有他們必須完成的使命,所以一開始忍住沒問,但好奇心是很奇怪的東西,越是藏在心底它越長得茂盛。
在一天的早上,約翰,史密斯,伯格爾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的走進了雪兒的“小屋”中。約翰來到雪兒的身旁,蹲下身體,從伯格爾身後捧着的盤子中,取來注射器,捋起雪兒的袖子,將細細的針頭刺入雪兒臂膀上的血管。
這一支注射器明顯比前幾天大了好幾號,雪兒只感到在微微刺痛之中,注射器上紅色的血液好久才長高那麼一點。
身後的伯格爾看了一眼雪兒蒼白的臉,面現出一絲的不忍之色。但他很快調整好面目表情,重新恢復成麻木的模樣。
即使如此,雪兒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伯格爾的表情變化,再加上連日來心中的疑問,便忍不住用有些虛弱的聲音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抽的血越來越多?”
三位男性醫師立刻把嘴抿得緊緊的,那拉長的臉簡直比驢還要長。
其實雪兒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恐怕是縷縷研究不出她的超自然能力,高層人物有些不耐煩,催促着實驗室裡的人加快研究的步伐。醫師們肯定是在上級的強制命令下,才逐漸加大抽血的次數和數量的。
微微的刺痛一直持續着,讓雪兒感到時間的流逝是如此的漫長。過了好久,她纔看到紫紅色的血液已經充滿了注射器的百分之八十。
約翰是個很注重儀表的醫師,他嘴脣上下的鬍鬚修剪得整齊好看。不知何時,約翰的臉已經十分靠近雪兒的耳朵。雪兒正注視着注射器中的變化,正懷疑着是不是要把自己的血液抽盡時,她聽到了一絲細不可聞的聲音:“準備逃吧。”,她以爲自己聽錯了,疑惑的望了約翰一眼。這位大叔的臉已經重新挪開了,仍然面無表情的盯着注射器的刻度看。
雪兒又觀察了一下身後的兩名醫師,發現他們和約翰一樣,低垂着頭看着注射器不語。她默不作聲的也低頭看着那根超大的注射器,心中卻想着,剛纔所聽到的絕對不是囈語。雖然聲音很輕微,但是很真切。她聽的出來那的確是約翰所發出的聲音。她已經和她的醫師們相處了十幾年的時間,每次見面話語雖然不多,但已經很熟了。雖然不是真正的家人,但雪兒已經把他們當做了自己的家人,她想着她的醫師們也應該如此。
信任總是相互的。她相信她的醫師們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說出這樣的話。
胡思亂想中,那一大管的注射器就已經滿了。約翰熟練的從一旁的托盤中拿出棉球,按在雪兒的針頭傷口處,快速的將注射器抽了出來。約翰說了句“早點休息”,就和其他兩位醫師離開了。
其實雪兒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因爲她並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除了手上的手錶以外,就只是幾件洗的發白的病服而已。在醫師們走後,雪兒細嚼慢嚥的把當天的食物全部吃進了肚中。
她躺在病牀上,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那時候小花就已經跟在了她的身旁。小花躺在她的懷中,衝着她低聲的喵貓直叫。她知道它是想要安慰她,於是輕輕摸了摸它的頭。小花極乖順而又舒服的輕叫了一聲,也就不再出聲了。
小花是她很久之前央求約翰醫師留下來的。這隻貓也是在一次日常的“治療”動物中碰到的。它當時黑白相間的毛髮上,全部都是鮮血,已經凝結成血塊了。小花雖然歪斜着躺倒在地上,但仍然張開滿嘴細尖的牙齒,衝着雪兒低聲的咆哮。它嘴巴長長的好幾根鬍鬚,極其危險的抖動着,極像是一個已經丟失了崽子的雌性老虎。
雪兒沒有被它的兇相嚇住,她已見慣了許多更加兇殘的野獸。她只是輕輕而溫柔的將小手放在小花的腦袋上,輕撫了一遍又一遍。
花貓起初還虛張聲勢的作勢要咬,但經過了雪兒撫摸了三次之後,它的低吼聲已漸漸小了下去,到了最後已低不可聞。它的身上雖然還有很多的血液,但卻竟然已經能夠站了起來。它伸出它那血腥的舌頭,在雪兒的手掌上舔了又舔。
雪兒沒有縮回手去,任由花貓舔舐着。也許是出於孤獨的緣故,她向約翰醫師提出,要留下這隻花貓來作伴。約翰當時沉默了好長時間,即使是現在,雪兒也能記得住當時約翰醫師嚴肅的臉龐。
約翰聽到了雪兒的要求之後,就開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似乎在琢磨着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現在雪兒想來,約翰醫師當時肯定是在想着,怎麼樣才能說服上層的人們,同意把小花留在她的身邊。
那個時候,雪兒以爲,留下一隻小花貓是很簡單的事情,然而現在看來,也並不比手腕上能夠戴上一隻手錶簡單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