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第N次瞟到對角線上那抹小小的身影。寒序嘆口氣,按按疲憊的眉間,搖搖頭試探着走過去。
“那個……”
“啊!”許欣歸嚇得驚叫起來,轉頭看是他,剛吊起來的心bang一下墜下去,她低着頭支支吾吾,“有事嗎?”
這幅樣子,還真的對他避之不及了?寒序吐出一口濁氣,覺得還是沒必要要拉近關係了。這樣也好,免得又給她不必要的想法。整理好表情,他將手裡的文件遞給許欣歸,帶着同事間的熟悉和疏遠:“這是導師要的東西,我整理好了。”
“哦哦哦。”他話語裡帶着顯而易見的疏遠,饒是告誡了自己千萬遍要放棄,此時許欣歸心裡還是有點難過,她呵出肺裡冰涼的苦澀感,微微彎着腰,恭敬的雙手接過,不迭地答應着,“等會兒我就送過去。”
“嗯。”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弄得寒序心裡有點難受,他手捏成拳頭樣靠在脣邊輕咳了聲,“那個……”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解釋那天晚上的事。
“什麼?”許欣歸扣着懷裡抱着的文件夾,點着腳尖,身子在地上晃來晃去的,搶在他話音出來之前鼓足勇氣反問回去:“還有事嗎?”
“……”在肚子裡轉了好幾轉的話噎在嗓子眼,放下脣邊捏緊的拳頭,寒序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呃……沒了。”
“那、那我就幹活去了。”許欣歸低頭不敢看他,擺弄着懷裡抱着的文件,裝作很忙的樣子,腳下一個轉圈,不等他回答就匆匆的邁了出去。徒留下一陣身影帶出的涼風。
“……”寒序雙手抄在口袋裡,望着她步履匆匆的背影,挺立的脊背隨着吐出的懊惱垮下來。
直到裝作尿急的模樣進了洗手間,她纔敢任由自己控制不住的淚水肆意的淌下來。許欣歸把沖水的按鈕摁下去,水流嘩嘩的響,她纔有了點安全感。倚在隔間的擋板上平復了下內心,她纔有勇氣走出去。
以後,還是和他保持距離吧。人是貪心的動物,她害怕到了最後,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瘋狂。
寒序很敏感的察覺到了許欣歸對他的疏遠。也不能說是敏感,因爲,很多人都看出來了。更有甚者,還來問他原因,就比如現在。
“哎。”八卦男賊兮兮的湊過來,八字眉毛一挑,小眼滴溜溜的往那邊一轉,“你和我們的小仙女鬧什麼矛盾了?我看她最近好像都在躲你啊……”他說完還嘿嘿嘿笑了幾聲,鬧得寒序心裡更煩躁。
“我怎麼知道?”寒序冷冷的拋下這句話就走。他怎麼知道爲什麼?寒序越想心裡越堵,他是知道爲什麼,但他能怎麼辦?還能告訴別人許欣歸是因爲自己拒絕她了所以開始躲着他了嗎?
兩個當事人不表態,旁觀者自然也沒資格亂說。一起工作的時間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過着,除了越來越疏遠的兩個人,連見面點頭都惶恐不安匆匆帶過的兩個人。一切都那麼平淡。
可許欣歸覺得自己並不開心。喜歡寒序的時候,因爲他不喜歡自己,她覺得不開心;決定了不再喜歡寒序的時候,寒序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她還是覺得不開心。好像怎麼都不對。
她把這一切歸結爲不甘心,因爲喜歡了這麼多年,卻得到了一個比陌生人還遙遠的距離,因爲自己的喜歡,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強硬拒絕的不甘心。
她不想要這樣鈍刀割肉血肉模糊的陣陣疼痛。當前一陣子的疼痛剛剛恢復,後一刀又刺過來,把原先癒合的血痂翻開,然後在流血的地方再磨上一刀。哪怕用盡一生,也不會癒合。
她想要那種快刀斬亂麻乾脆利落的一痛就好。雖然疼,但一次就好,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只要時間足夠長,總會癒合的。
她決定去找寒序說清楚,然後,徹徹底底的揮手,嚮往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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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序感覺最近自己的煩心事都堆到一起了。一邊是繁忙的工作,一邊是錯綜複雜一言難盡的男女關係。首當其衝的,就是近在眼前的許欣歸;而後,就是自己遠在天邊的女朋友。
“喂?”桌上的電話“嗡嗡嗡”的震動起來,他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捏着眉心不耐煩的接起,“有事?”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那邊好像被他這樣的口氣給衝到了,也來勢洶洶的,“你對我這是什麼態度?!”尖利的女聲透過聽筒鑽過來,“寒序,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寒序腳下一個用力,轉椅一個順滑飛出很遠,換了一個耳朵繼續聽,“愛愛愛。”這個幼稚的問題至於每次打電話都要來一遍嗎?他很無奈,也很,不耐煩。
“你你你!”對面不依不饒,“你這是什麼態度?”
“什麼態度?”寒序整個人都冷下來,把手機往桌上一扔。
“你!你果然是不愛我了!分手!分手!”
腳下又是一個用力,他滑到桌前,眸中的熱度降下來,換成了極致的冷,“好。”
“是不是你實驗室那個狐狸精勾引你了?我就知道,她看你的眼神就不正常……”對面的人沒反應過來,還在憤憤不平的嘰嘰咕咕。
寒序知道她說的是許欣歸,想到那個見到自己恨不得縮成團躲到牆角的小女人,他內心的不耐更甚,疲憊的閉上眼,嘴裡卻毫不留情地打斷她連綿不斷的咒罵,“我說,分手。”
“婊……”那邊發瘋一般的咒罵突的停下來,頓了一下,吐出的話像只靠一根細絲連着,岌岌可危,“你說,什麼?”
寒序直接掛了電話,想了幾秒,又把電話號碼拖進黑名單,行雲流水的一串動作做完,才長舒一口濁氣。
世界終於安靜了。
這份安靜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一天的課題完成。
“哎哎哎,走啊,去放鬆一下。”一完成今天的任務,實驗室立馬熱鬧起來,對面實驗桌的師兄弟扔了一瓶木糖醇過來,衝着他喊:“去不去?”
寒序打開木糖醇的瓶蓋,倒出一片丟進嘴裡,想到這些日子的糟心事,點頭,“走啊!”
許是這陣子情緒壓抑的太過嚴重,心裡藏着事,幾瓶啤酒下肚,寒序就有些識人不清了。手機這時“叮叮”的響,他從口袋裡摸出硬邦邦的手機,一邊仰頭往嘴裡灌酒,一邊滑着屏幕看消息。
微信提示遲遲不黯淡下去,亮光光的屏幕在夜色籠罩的大排檔下尤爲顯眼。
是他的前女友。
“寒序,你真冷血。”
他摁下屏幕開關鍵,嘴角不屑的勾起,冷血,他也是這麼想自己的。
這麼想着,寒序又想到那個像小兔子一樣躲着自己的女人,他搖頭把許欣歸的影子從腦袋裡晃出去。有時候他自己覺得自己挺犯賤的,別人喜歡自己的時候,他只想和她說清楚;人家不喜歡自己了,躲着自己走了,他又挺希望她過來繼續纏着他的。就算只是偷偷摸摸的瞥着自己也是好的。
媽的,他真是個渣男。
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寒序一仰頭,“咕嘟咕嘟”幾口,又是一瓶下去。然後,循環往復幾次,等師兄弟們心滿意足,準備結賬離開的時候,只看見,眼睛眯起慵慵懶懶的倒在桌上迷離盯着他們的男神。
“我擦!這幅勾人的樣子,不會喝醉了吧?”小A走過去推搡着眸子裡還帶着笑意的男神,“哎,師兄,趕緊的,起來啊……”
小B湊過來,仔細觀察着,嘴裡“嘖嘖”作響:“媽的!真是勾人!……怪不得呢,我都要彎了……”
“哎哎哎,都別開玩笑了!趕緊的,把人弄走,簡直了,我要撐不住了!”
一陣人仰馬翻的抱怨,終於從寒序口袋裡翻出剛纔被他隨意丟棄的手機準備打電話給他女朋友。
“哎,密碼多少?”手機屏幕有鎖,解不開。
寒序恍惚的看着眼前重重疊疊的三四個手機,手指顫抖着出去,“嗯,這個……”他手指還沒碰到手機,屏幕卻突的亮起來,又是一條消息進來。
“寒序,我喜歡過你。很喜歡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