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葉本來不甚在意向心影、張文山等擺在檯面上的前頭小卒子,但這次引起向心影意外反出軍統,還真是無心插柳,至於這柳能否成蔭,他只是略微好奇罷了。
在送傷重的張文山、湯姆幾人去第三戰區戰地醫院後,黎葉和詹姆斯吃了一頓散夥飯,後續的報告還需要詹姆斯去寫,得知黎葉無心戰功什麼的,詹姆斯還真的難以接受。
在他眼裡,軍人就是以戰功爲畢生追求目標,可是黎葉居然不在乎!
“反正,我知道你。我會如實上報……”
詹姆斯並不能理解黎葉現在身份、位置的尷尬,也對他和國府之間的恩怨糾葛瞭解不多,他也沒臉將黎葉的戰績歸於自己和瓜島美軍頭上,那是對他骨子裡的正義的褻-瀆。
“隨你,再見。”
黎葉歸心似箭,也懶得再說服這個耿直boy,和他擁抱話別後,徑直走了……
至於,詹姆斯上報那奇蹟一般的海戰經歷、又或者在江南順手除去毒庫的天大功勞,會不會被老美和國府高層認可,那跟黎葉關係不大,他也算應付完了老蔣委派的任務,該回敬一二了……
從第三戰區回到魯中,黎葉一個人還真的是如同脫繮野馬、歸海大魚。
開車飈到敵戰區時,直接讓發動機都受不了而崩潰,再一路劫掠鬼子車輛,最後直接上重機槍,敲掉一個鬼子騎兵大隊的追兵,獲得三匹上好戰馬,一騎三馬的配置,一路破除鬼子封鎖和阻截,到達魯區時,只有一匹馬輕傷倖存下來……
“黎爺,又見面了!”
向心影、彭伶俐,不,彭佳麗巧笑嫣然地出現在邊區小鎮路口,立即讓黎葉吃驚不已。
“是你!”
黎葉跳下已經精疲力竭的戰馬,掃視一下,周邊至少十幾個人是彭佳麗帶來的,隱隱護着她。
“還要多謝黎爺一路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爲我們創造了時機,不然,我們只怕不會這麼輕鬆來到魯區。”
彭佳麗卻是不一樣了,整個人的氣質昇華到——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冷冽,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除塵淡雅,卻又溫和得讓人感覺到舒適。
她和黎葉之間的分寸感,把握得很恰當,不是原來一見就是幽怨愛恨交織的那種困苦尷尬,也讓黎葉對她是耳目一新。這樣的相處氛圍,最讓人感覺舒服。
你早這樣,咱們說不定早就是知己朋友啦!
“我也沒想太多,我就想回家,你呀,我是無心之舉,不必言謝。”
黎葉笑了笑,“來魯中幹嘛?”
“我是首次沒感覺到你的排斥和隔閡,原來你這麼好相處的。嘻嘻。”
彭佳麗輕笑起來,伸手一邀,“我們邊吃邊談,有些事,李書記說要你決斷。”
“呃,老李?”
黎葉這才知道她早了自己不是一兩天啊。
“走吧,算我賄賂你這個大忙人,給你接風。”
彭佳麗伸手撈過繮繩,牽着就走。
“……”
進入小鎮,大街上的人並不多,小攤販的叫賣聲也沒了繁華時期的喧鬧,有些冷清。
“知道你要從這裡過來,馮總參將這裡的百姓都徵調到後面防線去賺工錢啦。留下來的都是捨不得自家買賣的,不過,看來鬼子是不敢派兵追擊你呀,一場戰鬥可免,估計過幾天,這裡又會繁貿如昔,當初我剛來的時候,可是被這邊區繁華景象嚇了一跳……”
彭佳麗說個沒完,非常歡樂,非常知足,一派少女心性,樂天無憂。
“你的變化很大,挺好。”
黎葉笑了,“應該是我請你,來魯中,咱們就是同志,相互之間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有事你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真噠!好,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
彭佳麗把繮繩交給其他人,吩咐道:“給馬傷口上點藥。”
隨即,進入一間餐館,點餐吃完後,來到後院,她帶來的30多人都在這裡聚集,似乎比原來的人還要多了幾個。
“他們都是我原來的人……”
彭佳麗指着幾個一身軍人幹練氣質的青年,簡單介紹一番,“後續應該還會有不少人會過來。”
“好啊,歡迎之極。”
黎葉跟幾人一一握手。
他此刻沒想到彭佳麗說的“還有不少人”,會是那麼多人,而且場面也是他沒有想過的……
“李書記和馮總參,都說……我們都歸你安排。”
彭佳麗希翼地看着黎葉,小心地措辭。
“我?”
黎葉皺皺眉,他不管事的,老李和馮秀芸吧這些人推給他,是什麼意思?
他暫時不好做出決定,遂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我都聽你的。”
彭佳麗被問得一愣,這沒頭沒腦的,她一時沒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呃,我是說,你是還想都在一起,還是……按能力分配?”
黎葉看了看在場所有人,都緊緊盯着他呢,他說得有些婉轉。
“在一起?按能力分配?”
彭佳麗重複一遍,才恍然道:“我、我們都行,隨你。”
黎葉就怕女人說隨意,現代慣性思維,其實說隨意的女人往往一點都不會隨意。
“……那行,等你們人到齊再說,暫時,就由你帶着,呃,對了,你們自己有什麼想法的,可以跟彭佳麗提出來,我再來統一協調安排。”
魯區缺人的地方太多了,在他看來,即便彭佳麗帶來幾百人,他也能給她安置妥當……
“好好,多謝了,我會盡快統計……”
彭佳麗很開心,整個人都鬆了口氣,有了歸屬感後,她浮於表面的憂慮盡去,人都格外光鮮靚麗不少。
十天後,黎葉在家帶娃,正手忙腳亂地給四娃換尿布,彭佳麗和一個讓黎葉十分吃驚的人來訪。
“刀疤?我……你,怎麼來了?我,這,真沒想到是你……”
黎葉跟刀疤在洛城戰俘營分開後,就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跟他見面。還真是太意外了。
“來旺大哥!”
苗秀蘭已經做完月子好一頓時間,整個人豐潤許多,也白嫩許多,她正圍着圍裙,在做午飯,聽見人聲出來,也很是覺得驚喜。
“秀蘭妹子!哎呀,變化好大,比原來更有精神了。來來來,這是我給你和孩子帶的禮物,一定要收下,這麼些年不見,算是我補的。”
刀疤張來旺在淞滬戰場認識了苗秀蘭和她一幫同學,又在武漢曾上黎門拜訪過,跟苗秀蘭也很熟識。
“哎呀來就來,帶什麼禮物?我們這邊不興這個的,幹嘛這麼破費,真是的。”
苗秀蘭看了看黎葉,見他點頭,才收下禮品——一壺香油、幾盒溫補藥材、還有補身體的薏米仁、紅棗啊什麼的,不算貴重,很有心思,尺寸拿捏得很好,應該是彭佳麗置辦的。
“都不是什麼貴重物件,老張也跟你們一家算是熟識,一點老友的心意,不算違紀。”
彭佳麗咯咯一笑,幫助黎葉收拾好四娃,抱着他親了親,由他的小手好奇地抓着她的兩根烏黑油亮的髮辮。
“進去坐吧,秀蘭上點茶水。”
黎葉很快搓洗完換下的尿布,晾曬好後,帶着幾人進了書房……
……
“什麼?!”
黎葉瞭解他們來意後,立即蹦了起來,把四娃都嚇了一跳。
“哈哈,這個壞爸爸,把咱家四娃給嚇着了。”
彭佳麗連忙哄着小傢伙,把他抱了出去。
“你真的……帶過來一個團啊!”
黎葉真想問刀疤是怎麼把那麼多人帶過來的,但是當下苦惱的,應該是怎麼安排這些人……
刀疤帶來的一個擴編團有4個營+1個工兵連+1個迫擊炮連+1個團級指揮部(含1個通訊排+1個衛生排+1個警衛排),一個營有4個戰鬥連+1個機槍排等,一個連有4至9個排不等、還各另加1個後勤炊事班,一個排3個戰鬥班,一個班10到20人。
總共帶過來近4千人,其中好些個都是魯中奇缺的技術兵種,比如工兵和炮兵等。
這纔是黎葉吃驚的主因。
“多謝你一路吸引鬼子的絕大部分注意力,我們才這麼順利。”
刀疤說的話,黎葉感覺有些耳熟,隨即想起,原來彭佳麗早在邊區小鎮就已經在暗示了!她當時可不就是這麼說的麼!
“你們……這回玩兒大了。”
黎葉嘆了口氣,這場面,已經超出他想象,得向上級首長彙報才行。
按照當前形勢,還是統一戰線,不能說是起義,但早前有己方隊伍叛變當漢-奸或者投奔國府(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這回不一樣,因爲彭佳麗這麼一個名聲可說不算好的交際花、甚至只是作爲一個更惡名的特務,她便能帶來一個初訓完成的中央軍的一個超編團,拋開戰鬥力先不說,這個情況,在國共史上就很罕見!
“先吃飯,吃完我帶你去找沈少光,你們先參觀一下特訓營,有想要推薦去特訓的人才,也可以找沈少光去安排……”
黎葉思慮良久,他下定決心,即便是領導們有所顧忌,他也要收留這個投奔來的超編團!
“好好,謝謝!”
刀疤沒打擾他思考,很有耐心地等着,當黎葉給出善意時,他很開心。這時節,唯有黎葉能夠收留他們,其他人誰有膽量跟國府正統大義名聲抗衡?想想魯區是怎麼在鬼子和國府傾軋下建立起來的吧……
……
事情還沒結束,在首長們震駭後緊急商議最終還沒有答案時,又有幾個震動國共日三方勢力高層的消息傳來……
“大姐啊,你能量也太大吧?!”
黎葉有些哭笑不得。
“你錯了,這都是你啊,你的大旗太好扯了!”
彭佳麗嘻嘻嬌笑着,似乎一切都跟她沒關係。
從她原來藉着黎葉的名頭,在武漢建立可以匹敵軍統和中統的部門,再到後來在軍中發展下線……
原本世人對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花名,但投靠軍統棲身的她,卻也是這麼絕對難讓人忽視的主兒,老戴和小毛將她當成隨意可犧牲的棋子,可說是用人上的一大過失!
時至今日,靠過來的,或者暗中和各地八-路、新-四軍游擊隊接觸投誠的隊伍,甄別真假後,總計不下8萬兵力,其中超過3萬人已經被各地正式收編,物資補給無數。
雖然再沒有刀疤這麼一個團的規模發生,但是零零散散,營、連、排或者裝備精良的地方民團武裝的加入,使得我軍的影響力範圍擴大至少一二成。
“仔細甄別,收編己有。”
這是首長們的最後決斷,也讓黎葉鬆了口氣。
但是,彭佳麗投奔過來,帶來的影響,還在擴大,到如今,即便是原本沒有投靠心思的,因爲彭佳麗原來下屬聯姻的關聯,加上國府勢力派系的傾軋排擠,動盪差點波及到整個國-軍……
期間,桂軍大佬老李和老白,粵軍大佬老薛,川軍大佬王陵基等人,都發來電報“質問”黎葉——你想幹嘛?
小鬼子還在,黎葉當然不想跟天下人爲敵,他只好低聲下氣地逐一跟幾位大佬“交代”——我沒有挖牆腳的意思,挖來養不活啊……
好容易安撫好大佬們,答應一些上級許可的條件後,這事總算安定下來。
“人說,一人可抵萬軍。”
黎葉抱着四娃,跟苗秀蘭閒聊,笑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了,彭佳麗把握原來對禍國殃民的妹禧、妲己等美女的認知,給完全改觀了。好傢伙,各地老總都給我好一通誇讚,其實,都該給彭佳麗。”
“誰說女子不如男!”
苗秀蘭白了黎葉一眼,“你這是歧視。大男子主義!我看,現在最關鍵的,不是誇讚表揚,而是彭佳麗同志的安全問題。”
“這個我同意。”
已經生產的趙梅,抱着奶娃和馬靈、老李一起來訪。
“喲,早知道你們來。我就不那麼說了,其實我覺悟蠻高的……”
黎葉有在辯解的可疑,但是幾人都沒有聽他瞎攪和。
“哎呀,我家兒媳婦來了!哈哈,婆婆這就把剛制好的奶粉衝給你喝,等着啊,我的小乖乖……”
“哈,秀蘭姐,你還是新時代獨立女性吶,剛纔誰還在爲咱們女性代言?這回又給整出包辦婚姻啦!”
苗秀蘭和趙梅、馬靈幾女嘻嘻哈哈地圍繞着奶娃笑鬧起來……
“彭佳麗同志的安排,下來了。”
老李湊不上熱鬧,但也笑得眉眼都不見了,好一會兒纔過來跟黎葉說話。
“哦?去哪?”
黎葉心裡一動,要是安排在魯區,老李不會這麼跟他說。
“去……幫原雪同志,也是變相地保護她。當前國內,軍統已經瘋了,彭佳麗同志的安全是目前首要急需警惕的大事,周首長命令我們,要用盡一切能力和辦法,保護彭佳麗同志的安全。”
老李有些愁苦,這命令是犧牲了好多地下同志、才從川渝帶到的,但這轉手多次,絕對也會造成極大的泄密可能。
“這是首長釋放的煙霧彈。”
黎葉很快便領會了領導的意圖,“你放心,我會處理。”
他放出話想要保住彭佳麗,國府誰敢再這麼猖狂針對彭佳麗,不過暗殺行動,也會變成更高級別的形勢,到時候出手對付彭佳麗的,將會是實力最頂尖的一批特工或者殺手。
黎葉還得想辦法,做出有針對性的策略安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