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心!”
張文山居然第一個表示出關心和憂慮,也是黎葉首次在他身上感受到真切的情感,不是那種表裡不一的演技派客套。
向心影反而對黎葉抱有最大的信心,在她眼裡,就沒他辦不到的事情。
詹姆斯欲言又止,他得留下照顧受傷的湯姆,沒法跟隨黎葉去前面並肩作戰。
除了竹田一夫,其餘剛加入進來的山匪士兵,都有些傻眼,那人居然一個人前去“送死”,要知道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小鬼子啊!
衆人眼巴巴地看着黎葉三兩下鑽進林子裡,禍福未知,有擔憂的,有祈禱的,當然也有不屑和詛咒的……
“砰砰砰……”
“叭勾、叭勾……”
“轟轟轟轟轟轟……”
槍聲,爆炸聲,在幾分鐘後,便一直響個不停。
不少人心裡蹦蹦亂跳,四下掃視,瞧着哪個方位纔是最佳逃跑的路徑……
……
黎葉很快跑到山樑近處,他暫時不能先驚動鬼子的明暗崗哨,而得先對付那幾個麻煩的狙擊手。
單兵行動的好處體現出來,第一副炮m9,可以將虛擬炮口延伸到那些鬼子狙擊手的近前,“噗噗噗”幾聲輕響,連帶着附近的幾處重火力的擲彈筒、機槍組的鬼子,都收拾個乾淨!
但他的襲擊,也因此暴露。引起了鬼子們端着槍、盲目地四下亂射……
第三副炮陣的12門擲彈筒小炮的開火,整個山樑線下的林間,被炸得硝煙四起,山風來不及吹散煙霧,新的一波便又涌出來,整個山樑冒起了或黑或白的濃煙,恍若仙魔交戰,場面很瘮人!
未及,戰鬥停歇,硝煙未盡,黎葉便抱、掛着一大批擲彈筒、步槍、機槍等武器,跑了出來,就站在山道口,朝衆人揮着手……
“他,沒死!”
“這是,把小鬼子全部整死了啦!”
“天,這是什麼人?好強!”
……
山匪們一下子被點燃了,亂哄哄地便嚷嚷起來。
但他們很快閉嘴噤聲,身邊的那個斃掉大當家和三當家等人的魔女,就是那樣冷眼看着他們哩,誰還敢再亂叨叨?
“擲彈筒我留下。五支97狙擊槍,還有這些,你們分了。”
黎葉還留下了一支狙擊槍,塞了一挺輕機槍給陳德榮,張文山和湯姆、向心影各得一支狙擊步槍,剩下的,都被衆人分完,不到40人的隊伍,全給武裝到了牙齒。
山匪對他敬若神人,在他面前都格外小心,生怕不慎冒犯,會小命不保。
鬼子駐紮在山區的兵力,估計最多也就這麼些人,剩下的僞軍,早在戰鬥爆發時,全部逃得不見半個人影。
“惡魔,惡魔……”
竹田一夫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頃刻間變得頹廢消極,他惡意地希翼黎葉會死在埋伏圈,但是……
世事不盡如人意啊!
一場註定要贏的戰事,一幫即將抓捕到手的甕中之鱉,不知不覺中全成了泡影,人生若此也沒甚滋味啦!
還有天理麼?還有王法麼?
堂堂帝國百戰精英,曾追着一箇中央師殺了數百里、立功無數的強悍中隊,就這樣沒了?!太草率了!難以接受!
竹田的難受,和山匪士兵們的欣喜意外的表情,看着就格外突兀。
“哦,山樑這邊是義烏,那邊是永康。明白了。”
黎葉告別幾個冷天還穿着單衣的老鄉。
問清路線,其實幾個老實漢子只要了一枚大洋,還是黎葉硬塞給他們人手一枚大洋,樸實的漢子們變得更熱情,連帶着四周各地的地理位置和情況都詳細補充了一遍……
曾在後世來過享譽中外的國際商貿城,但是這時的義烏不像後世的繁華,十分窮苦,許多人都吃不上飽飯,翻過界山,到永康、金華等地討生活,曾流竄在大街小巷的雞毛換糖,就是義烏祖輩人踏遍全省、乃至全國的足跡和歷史印跡。
而現在,義烏在鬼子眼裡受到重視,只是因爲他們當倭寇的祖輩,有明一朝,戚大帥手裡的義烏兵,帶給鬼子祖輩刻骨的打擊,實在太深刻。
竹田一夫等這時代的後輩鬼子們,便想替老鬼子們找回場子,迫害無限,連毒-氣彈都肆無忌憚地用在這片區域……
黎葉回到隊伍後,看着竹田,閒着也是閒着,腦補了很多情節……
“我們這是去南溪方向?”
向心影有些疑惑,“那是鬼子佔領區,我們……”
自投羅網,黎葉是不會做的。
“時下,南溪的水運很發達,我們可以走商船運輸,到金華或者杭州等大城,也可以轉道寧波或者舟山。那是想去哪裡都行……”
黎葉解釋一下,看了看馬車上包裹嚴實的那個小箱子,“咱們只能武力威脅,真打起來,不小心觸碰那玩意兒,可以把咱們所有人都報銷了。”
“……”
向心影輕輕點頭:“也是。”
她心裡想着,這次回去,沒能除去黎葉,那是真的無能爲力,但任務失敗,處分少不了,不過,有了這些菌種試劑和竹田小鬼子這個人證,她也可以交差了……
“嘶!”
竹田不經意間接觸到向心影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只覺自己變成這絕色女魔頭案板上待宰割的肉糜,她那種看透到靈魂深處的吃人眼神,太嚇人!
“一路上居然沒有遇到一個鬼子,太沒勁!”
詹姆斯還準備用新到手的武器大幹一場,怎麼也要像黎葉一樣、嗯、打出他半分戰績就好,殺幾個鬼子一解悶氣,他曾抱着小箱子的手,現在還在後怕顫抖咧。
“……”
這回,連陳德榮都懶得理他,這洋鬼子脫了身皮,骨子裡絕對是華人。
“叭勾、叭勾……”
眼看着小鎮在望,忽的槍聲響起,所有人都不禁瞪了詹姆斯這廝一眼。
“烏鴉嘴!”
幾個山匪把內心的恐懼,轉嫁到老外身上,也沒覺着手裡的槍支帶給他們多大安全感。
“聽着動靜,好像沒多少人,我去看看……”
黎葉也沒跑多遠,揹着擲彈筒,端着狙擊槍,直接上了一棵大樹,就在上面“砰嗊砰砰”地開起槍來……
“這也太……”
竹田之外,還有不少山匪都覺着不靠譜。這樣打,太草率啊!
“好了,鎮外一個船隊給鬼子攔截,火拼的規模不大。”
黎葉下了樹,數了數兜裡的子彈,剩不到一個基數,剛纔那個距離,居然有一發中二的好運發生,他只要就是想清點子彈來確認……
好了?
誰信!
山匪們想跑來着,但是都不敢第一個動,主要還是怕啊。這強人連上百鬼子都能打死乾淨,他們又能怎樣?!
趕路速度,頓時變慢了不少。
不過,黎葉也沒在意,他大赤赤地擰着搶,走在隊伍前面,眼見着前面的一夥人朝他行來……
“不知道是哪位英雄,適才出手相助?賈某特來拜謝!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一個絡腮鬍大漢器宇軒昂地站定,抱拳致謝。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小鬼子,是華夏人分內之事,兄臺無需多禮。萍水相逢,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
黎葉也拱了拱手,語氣誠摯,很難讓人因爲拒絕而着惱。
“哈哈,我看兄弟你這是要去碼頭?”
大漢還真不以爲忤,見黎葉點頭,帶着些許婺城口音,毛遂自薦道:“我們船隊正好空出位置哩,兄弟你要是去金華,不嫌棄的話哩,可以坐我們的船。”
“哦?”
黎葉看看向心影等人,見她和張文山都暗暗點頭認可,他也很乾脆地答應了大漢的邀請,“行,叨擾了!”
“沒事沒事,別客氣,兄弟你救了我們,賈某正好順路捎上你們一段,順手的事情呀。”
絡腮鬍笑得很開心。
黎葉也笑了,他並不反感這小商人的精明算計,無非就是想要藉助他的武力罷了,要說該警惕的,應該是這賈某的船隊,但空載返航的船隊即便是“引狼入室”又能失去什麼?總比剛纔死在小鬼子手裡強吧!要是順利,還能得免費的保鏢護航,精明小算盤也不刻意隱瞞,反將這亂世商人襯顯得格外可愛。
一方刻意討好,一方追求便利。
一拍即合,兩撥人合爲一處,不一會兒,便上船,拔錨起航……
由南溪而至東川,再折向北經永康後,再折向西蜿蜒行至武義,西北行至金華,走婺江主流河道,轉支流河溪,繞過鬼子封鎖線,輾轉幾番,再進入錢塘支流,入城後,盤桓一日夜後,再經江干流直下餘杭,而至海寧……
“兄弟,珍重!”
“保重!”
雙方始終沒有互通姓名,就這樣一者得到最好的護航,幾處城關倒貨、賺得鉢盆滿;一者搭乘順風船,在老道的船工師父的繞行下,避開了絕大部分的鬼子盤查,直至黎葉發現(直接看見)了某處鬼子機場,雙方纔結束這段默契的同行旅程。
各有裨益,真正萍水相逢,以後兩相再無人情虧欠,各自歡喜散去。
“嗚嗚嗚……”
飛機飛上天后,不少人的目光還在呆滯中……
早前單是沈少光帶領的特訓營的三個戰士,都能拿下鬼子重要軍事要塞,黎葉偷襲小機場得手,在他看來,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得益於船隊的便利,這些天的輾轉,張文山、湯姆二人的傷勢沒明顯的好轉,但是絕對沒有惡化。
再走水路,在餘杭等地弄到的藥物,也不算保險,也是黎葉見到機場就突然襲擊拿下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鬼子的大型運輸機很少見,他弄的這一架,飛到老顧第三戰區的機場,可以換不少東西……
“你真的想好了?”
黎葉沒對向心影輕易產生懷疑,但也不會輕易再相信她。不過,感受得到,她的真摯。不過其間夾雜的私人情感因素,是他比較顧及的。
“是真的,把菌種試劑和竹田,交給顧長官,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價值。我……不想再回去了。”
向心影緊緊捏着的手帕上,繡着幾行小字,那是黎葉贈送給她的詩。
“改名喚作向心影,從此麗媚俏人憐。梳洗成妝應侍戴,怎奈靠山不是緣。”
她擦擦眼淚,打開手帕唸了起來,每一句都很沉重,一個人不應該被一首詩就描述完她的人生。
“從此再沒有向心影,也沒有彭伶俐,她們,一個是戴局長培養的影子傀儡和劊子手,一個是宋夫人跟前的伶俐蟲兒。我,原本叫做彭佳麗,爹媽取的名字,以後我就喚作彭佳麗了,好麼?”
看着她悽楚的眼神,黎葉瞥了眼她的錦帕,嘆了口氣。
“嗯。”
他沒說怎麼安排她,只要她不再影響和阻礙他的事,這亂世飄零的浮萍般的可憐女人,隨她去吧!
“謝謝……”
向心影、彭伶俐,不,彭佳麗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新生般充滿了勃勃生機。那個故作煙視媚行的交際花,就讓她變作歷史吧。
她將手帕扔進火盆,“改名喚作向心影”的字跡慢慢變成炭末崩散;她取出另一方手帕,看了看,選擇將它留下,她還沒參透的“向影求成人中鳳,竹立失機籠中鳥。胡逸轉看離素手,裙帶花謝記瘋嬈”一詩。
“等我悟透了,再燒掉它,好麼?”
彭佳麗有她自己的認知和執着的東西,也挺好,至少不會活得盲目苟且懵懂。比當世絕大多數人要好得多。
“嗯。”
黎葉點點頭,他看看遠處跟第三戰區交接的陳德榮等人,不由問道:“那你接下來……?”
“嘻嘻,真好,你這是首次真的關心人家呢!”
彭佳麗笑得燦若夏花,“我要走了。”
她說得很灑脫淡然,似乎不是在說她自己。
“走?去,去哪裡?”
黎葉不禁愣了愣,順茬就問了出來。
“不知道啊,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彭佳麗開着車,轉瞬便消失在機場外的道路盡頭……
“真灑脫!”
黎葉發覺居然羨慕起她來。說走就走的旅行,他也想要啊。
“心影,她這是去哪裡?”
陳德榮、張文山、詹姆斯都趕了過來。
“我說不知道,你們信麼?”
黎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是真的不知道啊,“哦,對了,她說再沒有向心影,也沒有彭伶俐。她的本名叫彭佳麗。”
“嘶!出大事了!”
陳德榮面色一變,跺跺腳:“你怎麼不攔着她……”
“她要走,那是她的自由,我爲什麼要攔着?離開軍統罷了,會出什麼大事?她帶着30個山匪弱雞士兵,能翻出什麼大浪?”
黎葉聳聳肩,她還有一首詩沒悟透,顯然不會覺得了無生趣去尋死,去哪兒是她自由,他也沒理由攔阻她的自由嚮往。
“我……,跟你說不清楚,走了!”
陳德榮嘆口氣,擺擺手,轉身走了。還沒和第三戰區的交接完畢,而且押送竹田和菌種的任務,沒了向心影,就得他負責跟蹤到底。
“我送你們去醫院?”
黎葉聳聳肩,給張文山、詹姆斯、湯姆指了指飛機換來的吉普車。
“心影走了……真的會出事!”
張文山艱難地進入車內,還是忍不住提醒黎葉。
“你讓老戴來找我。”
黎葉呲牙一笑,毫不在意的樣子。不過,連張文山這個想要投奔他的人,都在反覆提醒,他不僅泛起嘀咕:“真的會出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