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之中, 康熙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打算怎麼回覆?”
當然是要答應的。福全的面子不能不給。何況這安排明擺着另有其人。雖然福全在信上說是因爲太皇太后夢到了先帝,才讓他去到皇陵祈福。可如果只是祈福,又怎麼可能這麼巧碰上這檔事情?
那個啞巴和罪婦的真正關係, 顯而易見。她們沒有關係, 就是最簡單的說法。
而真正的關係則是, 啞巴, 是太皇太后的人。
可是, 既然給她安排了叛逆罪奴的名義,就是強行將此人和賤婢變成一個團體,變成一家人, 到時候她想潛入乾清宮,既有藉口, 又是順理成章的。
良妃知道康熙是這麼想的, 她也想到了這兒。反問他:“你覺得呢?”
康熙面上的冷意更加濃了。
這其實太好猜了, 也不外是苦肉計之類的。那個啞巴一旦被福全帶進宮來,必然就不會再離開。到時候太皇太后會安排一場折磨, 讓他可憐她從而留下她。就算他不爲所動,也會有人以他的名義挽留這個內應。
一旦那個啞巴留下,就真的成了太皇太后的內應了。
到那時,又是一場大戲了。
那麼,要這樣做嗎。
良妃思量片刻, 點頭。
要與不要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拒絕了這個人, 也還會有別的, 既然太皇太后是這個意思, 那就順着她。將來一定能找到破綻。
有這種安排,也就說明福全一定參與了其中, 否則,不可能這麼順利。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日後,福全回京。之後的一切如同預料中那樣,一點不差。
看到這個啞巴和當日在茶館中所見的人不一樣,良妃的疑慮倒是少了幾分。
之後,啞巴果然被一些宮女欺負了,當時康熙不在場,出現的良妃倒是不理不睬,半點同情也無。是蘇麻喇姑爲那個啞巴說了情。再加上福全的意願,一切也就成了。由於這個人是個啞巴無法回話,關於她的一切,良妃還是從福全口中得知的。
這一切,與之前和康熙一起猜想過的沒有太大的不同。
太皇太后給她安排的身份,果然是來自於阿布鼐舊部的族人。雖然和良妃沒有親緣關係,卻也算是她的奴才。
啞巴叫烏蘭。
當年的族人太多,良妃當然沒可能全都認識和記得。她根本沒印象了。對這個烏蘭她還要再查。可是蘇麻喇姑和福全卻總是暗示她,這個人好可憐。
有了這兩個人的求情,再加上太皇太后本身就默許。這樣一來,烏蘭留在乾清宮也就更有理由了。福全說烏蘭雖然技無所長,但是力氣卻很大,讓她做個雜役每天打掃做點力氣活,也就足夠了。
這樣,既不會傷害到良妃,也對康熙沒有威脅。
經過內衛的調查,烏蘭的身份並沒有什麼可疑,隨後良妃聽從了蘇麻喇姑的建議,讓她進入了乾清宮。
只是良妃多了一點心思。她故意讓康熙躲在暗處偷看烏蘭,觀察一番,看看他是什麼想法。
康熙感覺很奇怪。
烏蘭有着一張溫馴和善的圓臉,和她身上透出的陰冷氣息很不相稱。別說他是怎麼看出來的,曾經的幾十年閱歷若連這個也看不出,那真是白活了。
若是別人,他也就只是想這個烏蘭是個騙子或者奸細。可是他總覺得,除了她是太皇太后的密探之外,這個人身上還揹負着其它的身份。而這個身份,纔是她接近乾清宮真正的目的。
康熙想到這裡,肚子突然抽疼了起來。他驚嚇的想到胤禩竟然也爲着這個女人感到恐慌了。一想到這兒,他必須遠離這個女人。
因爲擔心他不禁發出一點輕咳聲,隨後很快的消失了。然而,離開的他所不知道的是,側身對着他澆花的烏蘭卻在他走後發出一點奇怪的冷笑,並且,對着他離去的方向觀望了很久很久。
宮外,某間農家。
這個月,耶克福熙已經到這兒來過兩回了。今天是第三回。
吳氏的脾氣越來越大了,不僅是打這個罵那個,還整天鬧着要回到常寧身邊。她要的並非只是別苑,而是恭親王府。
還有半個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幹嘛這麼急呢。整天脾氣這麼爆,擺側福晉的款,哪兒來的底氣,還不是憑着肚子裡那塊肉?
算算日子,耶克福熙還是忍了下來。他用眼神提示兄弟們不要跟這個臭女人計較,再對她擺起了笑臉:“側福晉這是怎麼了,奴才們伺候得不好嗎。”
其實,這裡不僅有男內衛,也有女內衛,可是最不能忍她的,恰恰是這些男人。
一見是耶克福熙來了,吳氏的眼神頓時變得和剛纔大有不同。一點凌厲也不見了。只是嘴上還有些逞強。她高高的挺起肚子,提醒他注意她有多麼重要:“你知道就好,我這個肚子懷的可是親王的後裔!”
廢話,要不是爲了讓你把孩子生下來,還留着你幹嘛。你一個罪婦還當自己是皇親國戚不成?
耶克福熙心裡吐槽着,他對待蠢人一向沒什麼耐心。聽了這話也有點不耐煩。皺眉道:“側福晉請再忍耐幾日,等咱們爺找準機會就接您回府。”
吳氏正是爲了這個才鬧的。自從被內衛弄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好幾個月來也沒見過什麼外人。常寧更是連個面也不露,怎麼能讓她安心。再拖下去孩子都要生了。她可是明白人,這要是她生在這裡,他們把孩子抱走,把她殺了,她還有什麼可圖的。常寧是喜歡她,可是幾個月都不見人影,這還能是真喜歡嗎。真要是下了毒手,到時候,她找誰救她?
要想保全自己,只有在這種時候進府,不然,她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她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常寧或許不知道她是誰,她自己還能不知道?
她可是吳三桂的孫女,沒這個孩子傍身,將來會是什麼下場,這孩子不但得在王府生,還必須是個男孩!
算算日子,也就這半個月的事情了,不能再延誤了。要不然萬一早產生下女兒來,她就全完了。
吳氏當然知道這些看守她的人不是一般人。所以才一天到晚嚇唬他們,想從他們的反應中看出常寧對她的態度。也藉此機會表示她的價值,讓他們不敢下毒手。從結果來看,這些所謂的奴才的確是不敢把她怎麼樣。可是也不見得真的拿她當半個主母。就說這個耶克福熙吧,陰陽怪氣的,怎麼看都像是個不正常的傢伙。尋常人看到她的姿色怎麼也要五迷三道,主動湊上來。只有他一天到晚的板着陰森的臉,每回相見都把她嚇個半死。
再這麼下去,吳氏就算不崩潰,也沒有辦法了。她只有繼續耍無賴:“我不管,反正今晚我一定要看到恭親王,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耶克福熙眼皮向上翻斜了一眼,想嚇住她。誰知道吳氏的喊聲反倒更大了,還朝他撲打了過來。他沒有辦法。吳氏不是往日的賤婢,不能隨便教訓,只有忍耐着退出門外。
以常寧現在對吳氏的態度,自然不可能自願過來,這事得請旨。耶克福熙離開此地後,立刻就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