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也知道很多東西並不是他所在階層能夠關心的,沈英雄作爲新一師的參謀長顯然在應對這類高級的戰略會議的時候更有經驗,而這種經驗讓高飛感到骨子裡面發寒,因爲所謂的戰略部署會議本質上就是一個扯皮大會,大會上的各路諸侯和各方勢力,大家都在相互的扯皮,想盡可能的保存實力,在面對從素質到武器皆強於中國軍隊的日軍,在日寇滔天的火力面前,想保存實力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起碼高飛捫心自問自己從來沒如此的想過,中國軍隊本身的實力就與日軍有較大的差距,如果軍隊內部的將領們在自顧個人保存實力,那麼這個仗就沒法打了,這也是國軍各部將領不原意據城死守的主要原因所在了。
散會之後,高飛與沈英雄找了家小酒館打發時間,因爲與頂羽輝煌的一干將領在一起,高飛與沈英雄一樣都深感壓力,所以高飛選擇的了迴避,而沈英雄也只能跟隨師座錯過了這次結交各位將領的好機會。
高飛與沈英雄喝着廉價的稻酒,一邊嚼着鹹豆,鍋中的老鴨正在翻滾着,剁椒燉老鴨是當地一道相當有名的小吃了,沈英雄將杯中略微帶有渾濁的酒水一飲而進,用帶着血絲的眼睛盯着高飛道:“我說師座,這麼好的機會能夠與各位長官交流拉近的機會,你這竟然一點不在乎?換成別人肯定不會私自離開,孤家寡人可是混不開的啊!想必此刻侍從室的副官正在尋你。”
高飛微微嘆了口氣道:“就憑藉喝花酒說些奉承的話就能拉近關係?我看未必吧!咱們憑心做人,率部全力作戰,上對得起全國的民衆,下對得起犧牲的烈士,現在這種時候如果沒有過命的交情,誰肯跟咱們這些小字輩的掏小酢蹺?咱們雖然年輕位高,但是咱們也是用命拼出來的,倖進說得是咱們嗎?”
沈英雄看了一眼高飛,點了點頭道:“國人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老子幹不好,你憑什麼能幹好?自己幹不好還給別人下絆子?真他孃的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
高飛也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長長的呼了口氣道:“大好的山河就讓日寇的鐵蹄給硬生生的踏破了,國破如此,人民生靈塗炭,我們這些軍人縱使百死也難解其辱啊!”
沈英雄也嘆氣道:“咱們開完會你看見沒?都是成幫成夥的,何應欽的人,陳誠的人,李宗仁的人,劉文輝的人!東北軍的、西北軍的、川軍的、中央軍還分幾個派系,精誠團結一句話說了多少年?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做到精誠團結?徐州會戰時候的滕縣死守,王銘章死得冤嗎?李宗仁怪湯恩伯增援不利,但是實際是如何?我看王銘章犧牲得值得,爲臺兒莊大捷爭取了絕佳的戰機!湯恩伯爲了增援滕縣導致添油戰術分兵投入,損失部隊不下五千餘人,李宗仁明知道王銘章那個師只有不足三千餘人,用於滕縣防禦的部隊連同潰軍不過四千餘人,槍彈皆缺,城防主力是四個師所轄的十個連,這些部隊只有三個連是王銘章所部的,其餘皆是別的部隊所轄,多爲通訊錄、補充連這樣的部隊,李宗仁心底跟明鏡一般。”
高飛望着沈英雄皺了皺眉頭道:“你的意思是王銘章的死跟李宗仁長官有關?”
沈英雄壓低了嗓子道:“李宗仁和白崇禧是什麼關係師座知道吧!白崇禧身爲參謀次長給委座制訂了徐州會戰的作戰計劃,這個計劃中李宗仁作爲戰區司令長官,他就是這個計劃的最終執行者,東北軍、西北軍、川軍、桂系、滇軍都是徐州會戰的主力部隊,可以說是一個大雜燴,湯恩伯的第二十軍團即是一柄利劍,同樣也是督戰隊,是頂在李宗仁腰上的刀,李宗仁能對湯恩伯客氣?湯恩伯要是全聽李宗仁的,恐怕第二十軍團至少也得元氣大傷,委座徐州大戰的意圖實際上就是打死日本人是抵抗侵略,打死友軍就是統一軍政大權消除異己,到頭來損失的都是咱們中國的國防力量!”
高飛感覺沈英雄可能有些喝多了,因爲沈英雄一直以來給高飛的印象就是蔣介石的忠實信徒,堅定的三□□義者!但是看來沈英雄對於蔣介石的一些所作所爲也是頗有怨言,高飛估計這些怨言很可能與中央軍黃埔系內部的相互爭權奪利碾壓有關,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這是千古不變之理,即便同一陣營也有親疏遠近之別,也分三六九等。
高飛認爲此番的酒喝得不錯,起碼喝出了沈英雄的心聲,或許沈英雄是說給自己聽的?在試探自己?高飛拍了拍沈英雄的肩膀道:“你我兄弟同舟共濟,這些涉及領袖權威尊嚴的話還是少說,身爲軍人不談政治!以免滋生閒話影響兄弟你仕途,我們以熱血衛國,切莫給了宵小之輩尋事的機會,你們兄弟既然有同袍情誼,只要全心全意殺寇,我當定不負之!”
正說着,高飛的副官佐科迅速進入酒館彎腰低聲道:“師座!委座侍從室的徐副主任來了,說請您和參謀長去通天嶺赴宴!”
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的沈英雄,高飛輕輕呼喚了幾下,然後隨副官上了侍從室的車!高飛離開之後沈英雄從桌子上徑直起身,望着高飛離去的方向給自己點燃一支香菸,深深的吸了幾口,將菸蒂丟在地上,從胸口的口袋掏出了一疊國幣放在了桌子上,對着小飯館的老夫婦道:“老人家,快打大仗了,您這小酒館收拾一下到鄉下去吧!小日本可是一夥兩條腿的畜生啊!”
善良的老者微微一笑道:“這位長官一看就是大官,我的三個兒子也都在隊伍上,二個排長一個班長,全部都掛長了,都在前面殺鬼子,我們老兩口年紀大了,我們就生在這裡,死也要死在這裡,人離鄉賤,故土難離啊!都一把老骨頭了,早就不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