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善信離開家裡後,帶着電臺來到鎮外,先是給南造雲子發報,把從南京瞭解的情況作了消息的彙報。
在他看來,潰退到南京的中國守軍雜亂無章,建制混亂不堪,從上海退回來的部隊毫無鬥志,從後方調過來的川軍,對南京周圍的國防工事又不熟悉,而中國最高統帥部沒有明確發佈命令,對首都南京是守是棄。
作爲最基層情況員,他所要做的,就是把所見所聞向上報告,甚至的決策就是上級的事了。
最後,他要求再次潛入南京,並以不方便返回小鎮爲由,申請把電臺帶走。
南造雲子在南京期間,曾經得到過鈴木善信的幫助和配合,知道鈴木的情報來源,都是通過鈴木善信獲取的,電臺放在鈴木善信那裡也許更方便,在叮囑他注意安全的同時,答應了他的請求。
鈴木善信決意不再返回這個家了。
他在返回南京的時候,意外遇到小股鬼子和國軍交火,一顆流彈不偏不倚地擊中了他的下身,後來被鬼子驗明身份後,送到這個戰地醫院來療傷。
醫院警備隊隊長是他的同學,閒暇之餘兩人就在一起聊天喝酒,沒想到凌風和英子鬼使神差地跑到這個醫院來了。
作爲特高課的單線情報員,除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他們橫向都不會與其他情報員有任何聯繫,聽到上尉調侃自己,他眼皮都沒擡一下。
“知道總領事館特高課有多少情報員在中國嗎?”鈴木善信說道:“如果個個認識的話,我就是外務大臣了。”
其實連外務大臣也說不上,有多少外務省的間諜在中國活動,知道的只會是統計數字,根本不可能人人都見過。
上尉當然也清楚,他只是跟鈴木善信打趣而已。
“那個情報員姓什麼?”
鬼子的大頭兵對凌風沒有什麼影響,卻牢牢地記住了漂亮的英子。
“鈴木英子。”
“噗——”
剛剛把酒含在嘴裡的鈴木善信,張嘴把酒噴了坐在對面的上尉一臉。
“鈴木君,你這是.....”
沒等上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鈴木善信轉身問那個大頭兵:“她人在哪?”
“急症室。”
鈴木善信冒着大雨跑急症室一看,英子坐在外屋的椅子上,裡屋亮着燈,軍醫正在替凌風包紮傷口,只不過通向裡屋的門上掛着白布簾,他不知道里面的情況。
大頭兵到上尉辦公室報告“有兩個自稱是特高課情報員的人”時,他沒在意聽,看到英子一個人坐在那裡時,走上前雙手抓住她的胳膊。
“英子,你怎麼來了?”
坐在那裡出神的英子嚇了一跳,她看着鈴木善信半天沒回過味來,一想到冒充丈夫名字的凌風就在裡面,才大聲驚叫道:“善信,你......怎麼在這?”
她是在給凌風報信。
鈴木善信沒有回答,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妻子一番,不解地問道:“你怎麼換上軍裝了,沒出什麼事吧?”
英子心裡正想着,應該如何把眼前的困境應付過去,既不能讓鈴木善信知道自己特工的身份,更不能暴露凌風,也就沒有及時接腔。
“到底怎麼了,英子?”看到妻子魂不守舍的樣子,鈴木善信急切地問道。
“對不起,善信,”英子突然撲倒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我對不起你!嗚......”
“到底怎麼回事,英子?”
“我......我......”
看到妻子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鈴木善信拉着她跑到對面一間空着的房間裡,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把爸爸給殺了。”
鈴木善信僅僅只是一怔,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他靜靜地看了妻子一會後,突然把她摟在懷裡,什麼也沒說,只是不停地撫摸着她的秀髮。
“真是對不起,嗚......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他......”
“別說了,”原本滿腔仇恨的鈴木善信,聽到父親的噩耗後,所有的憤怒在瞬間煙消雲散。該死的父親已經死了,自己總不能把屈辱的妻子送上絞架吧?他安慰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對了,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貼在丈夫懷裡的英子,一直留意着對面急症室的情況,看到凌風從急症室出來,疾步朝村口走去後,才佯裝大吃一驚的樣子。
“不好!”
“什麼?”
英子二話沒說,直接拽着鈴木善信來到急症室,故意問軍醫:“醫生,跟我一起來的人呢?”
醫生看了她一眼:“他不是找你去了嗎?以他的情況應該立即消炎止痛的,但剛剛給他清理傷口後,他就急着出去了。”
鈴木善信這時才隱約想起,剛纔那個大頭兵好像說過有兩個人來了,他再次抓起英子的胳膊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爲了給凌風贏得更多的潛逃時間,她又開始哭了起來。
“英子,有我在,你不要怕,快說,究竟怎麼回事?”
“今天上午一箇中隊的皇軍,突然闖到鎮上見人就殺,即使知道我是日本人後,還要殺我,出於無奈,我只好詭稱自己是特高課的情報員,他們在向總領事館證實後,才放了我,但限令我必須離開。”
“別急,慢慢說。”
“除了離開我別無他法,可剛剛離開鎮子就被一箇中國傷兵挾持了......”
“啊,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英子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搖頭道:“那倒沒有,他用槍威脅我,讓我帶他離開......”
“慢點,”鈴木善信打斷她的話,問道:“你是說,剛纔在裡面包紮傷口的,是中國的傷兵?”
英子點了點頭,沒等她再次開口,鈴木善信立即朝門外衝去,但剛跑到門口,他“嘶”地一聲弓下身子,伸手扶在門上。
“怎麼了,善信?”
“沒事,受了點小傷。”他沒告訴英子,自己的下身已經被打廢了,這輩子再也不能過夫妻生活了。
英子關切地問道:“傷在哪裡,讓我看看。”
鈴木搖了搖頭,反問道:“村子裡這麼多皇軍,你剛纔爲什麼不叫人把他抓起來?”
英子佯裝驚恐萬狀地說道:“那傢伙太厲害了,他挾持我到前面的山坳口時,遇到了五個皇軍的騎兵,他一槍一個全部給解決了,我......我怕。”
鈴木善信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也經過特殊訓練,作爲一個家庭婦女,面對一箇中國的傷兵膽怯也是正常的。
“快,”他用手一指上尉的辦公室,對英子說道:“快讓上尉派兵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