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山轉過頭來時,那隻母狍子也已是氣息奄奄,卻還掙扎着擡起頭去舔那個小狍子,但不一會就再也擡不起來了,一雙大眼睛瞳孔渙散變得失神起來。
那小狍子卻已在恐懼中恢復過來,猶自低着腦袋在母親的肚子上吸吮着乳汁。
兩行淚無聲地從霍小山的臉上滑落。
霍小山連自己都不知道,近十麼年後,他在一個被日本鬼子血屠了的村莊裡看到了與眼前情景極其相似的一幕,一個年輕的母親被鬼子殺死在血泊之中,她未滿週歲的孩子猶在母親已經變涼的身體上吸吮着乳汁。
那次霍小山在暴怒之下,率領着隊伍終於追上了那屠莊的日本小隊,將那鬼子一個個地全砍下了腦袋,爲虎作脹的僞軍要投降一個不允,也全都被砍下了腦袋!
天黑了下來。
地下森林裡的一小塊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
霍小山正在吃烤熟了的狼後腿,在郝存義給他的包袱裡他找到了火鐮火石與火絨。
在霍小山的一慣印象裡,狼肉並不是很好吃,因爲肉絲子很粗,啃起來有點費勁。
但今天吃得卻格外香,不過他吃的很慢,也不打算吃得太多。因爲他聽老把頭講過,人在山林裡餓的時間太久的情況下,一定不能吃得過飽,防止撐壞了。
他吃了八分飽,就把剩下的狼肉拎到了自己新挖的雪洞裡。狼皮已經被他扒了下來,毛衝外鋪在了雪洞裡,他又弄了一個大雪塊照那洞口比劃了下,正好能堵上,便小心地將那雪塊立在那雪洞口旁。
他剛要進洞,卻聽到身後有聲音,緊張地回頭一看,卻是那隻小狍子不知道何時站在了身後,兩隻黑裡透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那堆紅色的篝火。
霍小山心中一動,慢慢走上前去,那狍子看着他,滿是好奇的神色。
東北的狍子被稱作傻狍子,其實狍子不是傻,只是好奇心太重了,碰到什麼新鮮的東西總要看看,就是逃跑時也是跑一會再停下來回頭看看。
霍小山慢慢伸出手摸了摸這小狍子的頭,那狍子竟沒有躲閃,霍小山忍住心中的喜悅,低下身將雙手插到小狍子的肚皮底下,猛一用勁就把那小狍子抱了起來,那小狍子這才如夢初醒,幽幽地鳥兒一般叫喚着扭動着身子想掙脫出來。
霍小山呵呵地笑着,抱着那小狍子走到雪洞口將它往雪洞裡一塞,自己也鑽了進去,用身子頂着那小狍子不讓它鑽出來,然後用手慢慢拉着洞邊的雪塊過來擋住了洞口。
在黑暗之中那個小狍子已經安靜了下來,不再鳴叫,趴在地上。
霍小山則躺在狼皮上,用手摟着那小狍子一會兒便睡着了,儘管這小東西身上有點羶味,那狼皮上還有血腥味,但這並不妨礙這是這幾天他睡得最香的一回,他彷彿在夢境中回到了家裡的火炕上,娘正摟着他睡覺,很溫暖。
霍小山早上是被那小狍子給弄醒的,或許它看見了第一縷從洞口縫隙射進來的光線,便不肯大睡了,便要站起來。
霍小山貓着腰一腳踢開擋在洞口的雪塊,走出洞來,在寒冬早晨冷冽的山林裡抻了個懶腰。
如果霍小山是個成年人的話他會覺得這幾天象夢一樣,狼羣,鬼子,傻大個的死,掉進了天坑,可他不是,他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他雖然也傷感,也想念爹孃,卻更容易忘記不幸想往未來。
他吸進一口冰涼的空氣,吐出白色的呵氣,開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現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如何從天坑裡出去的路,於是他開始收拾他那簡單的行裝。
十分鐘後他出現在天坑邊緣的絕壁下。
那絕壁最低的地方估計也有五六十米高,很是平滑,上面頂多有幾棵乾枯的野草在晨風中搖曳,並沒有長在半腰的松樹之類,霍小山原打算等夏天裡找到麻類的植物,搓成繩子,用飛翼弩射到樹上再攀爬上去,現在看並不可行,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借力的攀登的地方。
霍小山雖練了八極拳,但也絕不是上高山如履平地的神話中的人物。
聽老爹霍遠講其實武林中的飛檐走壁是指上房時,或跳起,或用腳尖在牆上點幾步,在向上力之將盡之際用手抓住房頂的椽子翻到房上,絕不可能一拔腿真如說書人所說旱地拔蔥憑空便飛到房上。
霍小山見眼前的絕壁絕沒有辦法上去,便將那鐵棘藜做的滑雪扦在地上一點,沿着絕壁邊緣在雪地上滑去,打算看看有沒有能攀爬上去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那隻小狍子竟然又跟在他的身後,而霍小山終是孩子心性,便任由那小狍子跟着自己做個伴,於是霍小山滑雪也不是很快,按他自己的估算一天也就是四十來里路的樣子,天快黑時便找那硬實的雪坷子挖個雪洞,與那小狍子睡在一起正好取暖。
沒成想這天坑是如此之大,霍小山並沒有指望能夠兩天三天就能沿着絕壁邊緣做着圓周運動返回原地,因爲從絕壁邊緣樹木的空隙中望去那絕壁幾乎如同一條直線,並看不出有弧度。
這樣一直到了第十五天,他終於返回了原來住的地方。
霍小山從小不光在宋子君那裡學到了背誦古文,也還學了數學。
在假設天坑是一個標準的圓形的情況下,他用圓周長公式算了一下,自己每天行進速度大約在40裡左右,十五天大約走了600裡,再用600裡除以∏,那麼這個天坑竟然從中間直行也要走200裡地左右。
天坑地勢起伏,森林,雪野,丘陵,緩坡,窪地,應有盡有除了那天上的飛鳥彷彿這是一個與外界斷了溝通的世界。
難怪老把頭說這天坑是個絕地,四周的絕壁有的最低的也得有五六十米,高的估計得有上百米,不能說寸草不生,但絕對沒有一棵可以借力攀爬的樹。看來短期內是別想從這裡出去了,還是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再想辦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