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靜,過了許久,只見禮部尚書于志寧氣得滿臉通紅,指着李浩,鬍鬚發顫,罵道:“豎子!你這豎子!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李浩緩緩朝着于志寧拱手,面帶微笑問:“於大人有何賜教?”
于志寧憤怒無比,一股氣憋在胸中,憋得臉色通紅,蒼老的身軀在發顫,指向前方的手臂和手指都在顫抖。
“我怏怏中華數千載享有禮儀之邦美名,在你口中竟一文不值!你以爲你是誰!聖人嗎!”于志寧大聲呵斥李浩,咆哮如雷。
“不敢。”面對于志寧的怒吼,李浩淡定自若,朗聲道,“其實我中華之國能成爲禮儀之邦,確實是一種榮耀,因爲這是文明國度的證明,將我們與蠻夷給區分開來,但禮儀之邦只是榮耀,不應該是枷鎖,所以請各位大人不要本末倒置,先以社稷爲重,以百姓爲念,倘若百姓們飽受蠻夷荼毒,咱們還死抱着禮儀之邦的帽子不放,這便是捨本逐末了,當然,話題扯得有點遠了,我們今日朝議的是倭國稱臣之事。”
之前被懟得啞口無言的孔穎達這時冷哼道:“倭國稱臣之事不急,先將你的事議完,照你的意思,我大唐應該廢除宗主國制度,不再讓萬邦來朝?”
李世民聞言雙眉一眯,要他放棄天可汗的稱號,絕不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在物質方面已經沒什麼追求了,他們追求美名,而李世民則更加註重自己的名聲,因爲他上位的方式不太好,好不容易被尊爲天可汗,令萬邦來朝,他怎麼捨得放棄。
李浩風輕雲淡道:“大可不必如此,其實很簡單,對於下屬國的進貢,回禮無需那麼多,數目是他們進貢的一半即可,老百姓的血汗錢,可不能用來養那些蠻夷。”
“哼!你說得輕巧!”孔穎達冷哼道,“之前回禮那麼多,忽然回禮驟減,那些番邦又不傻,還會來進貢嗎?”
李浩嘴角一揚,冷笑道:“番邦不傻,難道我大唐就該做傻子嗎?你是在影射陛下嗎?”
孔穎達聞言頓時慌了神,撲通一聲朝李世民跪下,顫聲道:“陛下明鑑,老臣絕無此意!”
李世民擺了擺手:“朕知,朕知,你起來。”
孔穎達顫巍巍地起身,面朝李浩,繼續瞪眼辯道:“倘若減少回禮,那麼許多番邦將不再來朝,這於我大唐聲威有損……”
李浩擡起羽扇止住了他,道:“威望這個東西,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不是送錢送出來的,況且,回禮減少了,咱們在其他方面補上便是,咱們大唐的東西,向來受番邦胡夷追捧,陛下只需一道旨意,增加大唐與屬國之間的貿易量,相信那些番邦不敢埋怨的,否則他們以後別想喝上一滴烈酒。”
衆臣聞言面面相覷,李浩這法子還真不錯,許多番邦胡夷對大唐的東西都格外追捧,比如絲綢、茶葉、還有陶瓷,特別是大唐的烈酒仙人釀,一到冬天,北方的番邦都格外寒冷,烈酒則成了禦寒神器,想不受歡迎都難。而且,加大與番邦的貿易量,對於大唐來說有益無害,許多番邦的特產和牲畜,也是大唐需要的。
李浩的這條提議,孔穎達不得不服,他鬱悶地望着李浩,心中暗忖:“這混賬小子的心思爲何如此靈活,竟能想出如此兩全其美的妙法?”
他正疑惑間,只聽李浩又道:“對於下屬國,我大唐一直都向他們傳授禮儀教化和生產技藝,我認爲這不妥。”
“哦?”孔穎達聞言冷笑問,“這又怎麼不妥了?”
李浩道:“向番邦傳授禮儀教化,這個還是可取的,因爲這可以讓那些蠻夷明禮,弘揚我大唐文化,但生產技藝,萬萬不能傳授?”
“爲何?”孔穎達道,“許多番邦屬國民生艱苦,國力衰弱,咱們身爲宗主國,難道要坐視不理?”
李浩淡然一笑,輕搖羽扇,道:“老夫子,國與國之間的往來,一切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雙方互利,方能成爲友好國邦,明君治理國家,當以本國百姓爲念,因爲百姓纔是一國之本,番邦屬國生產力低下,那是他們的事,我大唐的生產技藝,是用來強國的,不是用來增強外族的,外族就算得到大唐恩惠,變強大了,也不會真心感謝我們,頂多也就是表面敷眼而已,相反,如果哪天,我們大唐衰弱了,他們或許還會落井下石,一切只因爲有利可圖。”
“一派胡言!”孔穎達聞言憤怒高喝,然後朝着李世民行禮,激動道,“陛下!李浩竟在大殿之上公然詛咒我大唐國運,老臣懇請陛下嚴懲李浩,以儆效尤!”
李浩也手持羽扇朝李世民拱手,道:“陛下,一國之運,有盛必有衰,此乃自然之理,微臣並無詛咒之意,請陛下明鑑。”
李世民並沒有怪罪李浩的意思,相反,他覺得李浩說得很有道理,而且李浩已經說得很委婉了,比這個難聽的話,李世民也聽過不少,魏徵就不止一次說過亡國之言。
李世民淡然道:“夫子莫要曲解詩狂的意思,詩狂只是在警醒朕。”
“陛下聖明。”李浩道,“番邦一直在求我大唐傳授冶鐵鑄造之技,可見他們別有用心,微臣以爲,這些外族,不得不防。”
李世民聞言頻頻點頭:“詩狂此言,深得朕心,許多番邦前來懇求朕傳授冶鐵與鑄造技藝,朕一直未允,此中深意,不必明說,諸卿亦知。”
“陛下果然聖明!”李浩輕輕地拍了個馬屁,繼續道,“至於倭國請求稱臣之事,微臣以爲,不宜讓起稱臣,不過卻可結爲父子之國,我大唐爲父,倭國爲子。”
孔穎達聞言頓時瞪眼大叫起來:“如此屈辱之策,扶桑怎會答應!”
“那可不一定。”李浩淡笑搖扇,自信滿滿道,“只要我大唐開出足夠優厚的條件,倭國國君還是會答應的。”
“斷無可能!”孔穎達冷哼,根本不相信李浩的話。
褚遂良冷笑問道:“李縣侯,你倒是說說,咱們大唐應該開出如何優厚的條件?”
李浩微微一笑,輕舉羽扇,緩緩道:“首先!通商倭國!”
褚遂良聞言一愣,隨即冷笑:“這確爲一條不錯的條件,但想要因此讓倭國結下如此屈辱之盟,只怕是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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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未說完,你急什麼。”李浩挑了挑眉,繼續道,“第二,傳其儒家學術,禮儀教化。”
孔穎達聞言冷哼:“這兩個條件,其他番邦屬國都有。”
李浩沒有理睬他,繼續道:“第三,我大唐對倭國皇室,實行保護政策。”
褚遂良疑惑問:“何爲保護政策?”
李浩解釋道:“就是我們大唐只認可倭國現在的皇室,倘若倭國境內有人造反,或者倭國被其他國家侵犯,我大唐可出兵扶持倭國現在的皇室,倘若亂民造反成功,或是其他國家已佔領倭國,我大唐亦可出兵助他們奪回皇位。”
衆臣聞言一驚,這條政策對倭國皇室來說,確實非常誘惑啊,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只要有大唐在一天,倭國現在的皇室都不用爲他們的皇位擔憂,簡直是與大唐同休啊。
這羣大臣只能看到這一點,包括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甚至是李世民,他們的目光只有這麼遠,但李浩看到的就是,一旦倭國皇室向大唐求助,那麼……呵呵,不好意思,有一種計劃,叫做殖民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