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慢悠悠地出列,手持羽扇行了個禮,然後緩緩道:“陛下,微臣以爲,這世上本就不該有什麼宗主國。”
全場頓時一片寂靜,幾乎可以聽到雜亂的呼吸聲,李浩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衆臣都一臉震驚地望着李浩,很想知道李浩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李世民緩緩蹙眉,臉色不大好,雖然房玄齡曾把李浩的這個觀點告訴過李世民,李世民當初並不怎麼在意,沒想到李浩今天居然在這裡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也就是說他這個天可汗一直都做錯了,他能開心嗎。
李世民剛想責問李浩,中書令岑文本就出列道:“陛下,科研寺卿李浩年幼無知,恐難參議朝政,臣請求陛下奪其參議朝政之權。”
“臣附議!”孔穎達趕忙附議。
“臣也附議!”褚遂良出列。
“臣也附議!”蕭瑀出列。
“臣也附議!”于志寧出列。
……
在場的文臣十有**都附議,請求奪去李浩的參議政事之權,李浩面不改色,輕搖羽扇,彷彿這件事跟他無關似的。
李世民也幾乎懷疑李浩的能力,但他還是說道:“既然詩狂有此言論,必有理由,詩狂,你且說說你的理由。”
“遵旨。”李浩恭謙行禮,轉身面朝諸位反對自己的大臣,手持羽扇朝他們拱了拱手,緩緩道:“各位前輩,可敢與小子就此事辯論一番?”
“有何不敢!”孔穎達最是激動,瞪眼傲然道,“與你相辯,何須如此多人,老夫一人足矣!”
“先不要把話說得太滿。”李浩滿面微笑,如沐春風,道,“小子首先便要問一問諸位前輩,番邦稱臣,我大唐作爲宗主,有何好處?”
李世民聞言雙眼一亮,李浩個問題問的很好,很實在,所謂無利不起早,身爲一國之君,處理國事時,處處當以國家利益爲重,這樣一個國家才能強大起來。
“自然有好處!”孔穎達高聲道,“番邦稱臣,我大唐揚名天下,威服四海,番邦進貢,我大唐國庫每年收穫頗豐。”
“呵呵。”李浩搖了搖頭,冷笑道,“老夫子,你只怕還活在夢裡呢。”
“你說什麼!”孔穎達聞言大怒。
李浩竟敢在大殿之上如此譏諷於他,他怎能不怒,剛想讓李世民住持公道,卻聽李浩道:“番邦確實歲歲進貢,但我大唐每次也回禮,老夫子你每日沉迷聖人之道,遠離阿堵之物,應該還不知道吧,每次我大唐回禮之數目,都是番邦的兩倍不止,也就是說,咱們大唐其實每年都在散財給這些屬國番邦,而我們大唐呢,僅僅獲得番邦進貢的虛名而已。”
孔穎達聞言一愣,他知道,李浩說得是實話,對於此事,他也略知一二,他覺得這沒什麼不妥的,在他看來,大唐強盛,多回點禮而已,就能獲得美名,沒什麼不好的,這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李浩緩緩踱步,輕搖羽扇,悠悠道:“回禮的錢財,都是從國庫出去的,國庫的錢從哪裡來,都是從老百姓身上來的,老百姓的錢又從哪裡來呢,都是從地裡一點一點刨出來的,老夫子,你種過地嗎?”
孔穎達臉色有點難看,他從小衣食無憂,種地?別開玩笑了。
李浩搖頭輕嘆:“老百姓爲了一口吃食,每年要受多少苦,可他們的勞動成果,卻被大大方方地送給了番邦,餵養那些番邦蠻夷,運氣好的話,番邦聽話,那還好說,運氣不好,遇到像高昌,像伏允治下的吐谷渾那樣,他們還要拿着刀劍來殘殺我大唐的百姓,老夫子,你教教我,這是什麼道理?”
李浩的一番話非常直白,跟那些不識字的平頭老百姓說話差不多,但其中的道理,卻振聾發聵,就連李世民都不禁震驚,仔細一想,當真是那麼一回事,滿朝大臣聞之也紛紛動容,李浩所說的道理是如此簡單,但他們卻從未想過。
孔穎達被李浩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呆若木雞,他只知什麼是君子之道,什麼是大國之風,卻不知道老百姓種田到底有多辛苦,邊疆的百姓到底過着什麼樣的日子。
褚遂良沉吟了許久,緩緩道:“李縣侯方纔之言或許有幾分道理,但像高昌和伏允治下的吐谷渾畢竟不多,李縣侯豈能以偏概全,我大唐坐擁萬里疆土,稱雄宇內,些許小國襲擾,何足道哉,我大唐仁義之名傳至域外萬國,美名滿天下,自會萬邦敬仰,不敢來犯。”
“哦?是麼?”李浩挑眉一笑,“那還要千萬戍邊兒郎幹麼,將邊境防軍都撤了便是了,保家衛國之事,交由你們來,你們去說服那幫蠻夷,用聖人的道理去感化他們,看看他們聽不聽,下次若有哪國來犯,咱們也不必出兵,就由褚大人前去說服敵人退兵,如何?”
“你……”褚遂良被李浩一言懟得啞口無言。
衆臣聞言皆是一凜,李浩的言語看似胡攪蠻纏,但處處都暗藏道理,而且邏輯清晰,毫無破綻,簡直天衣無縫。
高座之上的李世民一直在用心聽李浩的言論,聽到這裡,他忽然覺得李浩的話很實用,對於治國很有幫助。
褚遂良被懟得沒脾氣了,岑文本忽然道:“李縣侯,我們大唐乃禮儀之邦,你莫要胡攪蠻纏。”
李浩平攤羽扇,滿面微笑問道:“敢問岑相,我何時胡攪蠻纏了,我的言論可有不足之處?倘若有,請你指出。”
岑文本沒有說話,很明顯,他找不出李浩言論中的漏洞,李浩的言論也確實沒有漏洞,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跟那些蠻夷講禮儀,講仁義,本來就是對牛彈琴的蠢事,這些大臣反而很得意,簡直不忍直視。
見岑文本不說話,李浩忽然一肅面容,高聲道:“我來告訴你們,什麼是禮儀之邦,禮儀之邦,是一個枷鎖,是我們漢人自己爲自己戴上的一個枷鎖,被冠上禮儀之邦的名頭後,爲了保住這個名頭,我們就必須處處遵循禮儀,遵循君子之道,聖人之道,但那些番邦蠻夷他們不遵守,他們就喜歡用刀劍解決問題,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襲擾我們大唐百姓,而我們大唐必須顧及禮儀之邦的名聲,你們一直洋洋得意的禮儀之邦,在蠻夷看來,就是天大的笑話!”
李浩此言一出,徹底顛覆李世民和在朝衆臣的三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李浩驚世駭俗的言論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