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馬金劍
亂糟糟的聲音轉眼就到了跟前,當先便是一匹白色的駿馬,其後則是幾個身穿翠綠衣裙的姑娘。白馬在姑娘之中橫衝直撞,四隻蹄兒飛起,倏然在左,忽焉在右,左衝右突,卻偏偏哪裡都有人。
最後索性縱身一躍,硬生生從一個姑娘的頭頂飛躍而過。
但不等跑出幾步,一道人影從半空落下,直接跨坐在了馬身上:
“籲!!”
她口中打著呼哨,雙腿並緊,強行勒馬。
溫柔眉頭微蹙,昨天晚上她也遇到了這匹馬,而且這馬還幫她踢死了那個刺客。
今天豈能讓人這般欺負?
可正要往前,手腕就被楚青給抓住:
“看它口中。”
溫柔依言看去,頓時一呆。
就見那白馬的嘴裡叼著一個物事,粉色的,似乎還繡著一朵荷花,紅色的小帶隨風飄揚,怎麼看都像是……
這一刻饒是溫柔都忍不住有點紅了臉。
這好像是姑娘家的肚兜啊。
這匹馬……難道不是什麼正經馬?
哪有正經馬叼著姑娘的肚兜到處亂跑的?
它這是要將其送給誰?
心中這般想著,就聽楚青低聲說道:
“你沒看看自己的丟沒丟?”
溫柔一時大恐,趕緊跑到楚青的身後,解開包袱查看起來。
片刻之後鬆了口氣:
“還好,還在……”
與此同時,那匹馬正在和馬上的姑娘較勁。
這匹馬神異非凡,力大無窮。
然而馬上的姑娘也絕非什麼尋常人物,看似嬌柔實則內功深厚。
她跨坐在馬上,就好似是老僧入定,任憑你如何甩動,也休想將其甩開。
開始的時候白馬尚且還能上躥下跳,慢慢的就有點支持不住了,響鼻打的越來越急,最後索性鬆開了嘴巴,任憑口中之物跌落。
那姑娘至此方纔擡頭,一探手,那肚兜嗖的一下就飛到了她的掌中。
“你這孽畜,姐妹們看伱神俊,這纔好意照料,卻沒想到竟然是爲了偷東西……”
馬上的姑娘櫻脣輕啓:
“今日便叫你知道知道厲害。”
話音落下,單掌一翻便要落在馬首之上。
她出手雷厲風行,這一掌尚未落實,便有勁風橫掃。
眼看著這一掌下去,哪怕白馬不死,也得打個好歹,就聽一個聲音緊趕慢趕的出現在了衆人耳邊:
“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第一個‘手下留情’時,人還在遠處,第二個‘手下留情’說完的時候,已經到了馬首之上。
那姑娘察覺來人了得,不知道根底自然也不敢怠慢,原本要打馬的這一掌,反手就送給了來人。
那人見此竟然不閃不避,任憑這一掌落在胸腹之間。
好在那姑娘察覺到此人沒有敵意,臨了收了七成力道,可縱然如此,三分掌力也讓那人嘴角掛起了一道血痕。
“你……”
那姑娘吃了一驚,縱身而起,落到了一衆女子當間。
擡眸去看,就見馬上的人應該不到三十,容貌略顯粗獷,滿身豪邁之氣。
比較醒目的是其人背後背著一把金劍。
“金劍白馬……”
董行之眼見於此,抱拳開聲:
“敢問閣下可是‘白馬獨行江湖路,金劍萬里斬邪聲’的白馬金劍曹秋浦,曹大俠!?”
楚青眸光一起,果然是他。
昨天晚上看到那匹白馬的時候,他的心中便想起了這個人。
畢竟那匹馬的標誌性太強了。
白馬金劍曹秋浦,可當真是好大的名頭。
只是誰能想到,這匹馬……竟然還有這樣的怪癖?
還是說……這人?
心中這般想著,就見馬首上的曹秋浦滿臉都是慚愧之色:
“不敢不敢,在下確實是曹秋浦……”
“好你個白馬金劍!”
那羣女子聞言頓時大怒:
“想不到傳聞中的曹大俠,竟然是這樣的人?
“縱容孽畜偷取我等貼身衣物,所爲何來?”
“這這這……”
曹秋浦嘴角流血,腦門流汗,滿臉都是無可奈何:
“這件事情確實是白哥不對,還請各位海涵則個,莫要跟它一般見識。”
聽曹秋浦這麼說,這白馬似乎不太樂意。
撂著蹶子打了個響鼻,眸光睥睨很是不屑。
曹秋浦忍不住杵了它一下:
“你還敢頂嘴!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是被李寒光給騙了,這東西換不來酒,你怎麼就是不信呢。”
說到‘李寒光’三個字的時候,曹秋浦是咬牙切齒,恨得不行。
幾個女子本是不依不饒,哪怕曹秋浦心懷愧疚,硬受了爲首的女子一掌,也想七嘴八舌的討伐一番。
不過此時爲首那女子忽然輕輕揮手,壓住了她們的鬧吵之聲。
看向眼前的曹秋浦:
“曹大俠所說的李寒光,難道是那位‘憑秋劍’?”
“姑娘好見識,他那區區薄名,姑娘竟然聽說過。”
曹秋浦眼睛一亮:
“說起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煙雨樓杜寒煙。”
那姑娘輕輕拱手,算是見過。
曹秋浦頓時恍然:
“原來是煙雨樓大師姐,曹某失敬了。”
董行之也連忙說道:
“沒想到是杜姑娘,在下董行之,這是我侄兒董玉白。”
說著讓董玉白上前見禮,然而董玉白卻沒動,董行之愣了一下,扭頭看他侄兒,就發現他這侄兒正呆呆地看著杜寒煙,好似已經癡了。
這杜寒煙倒也確實是漂亮。
翠衣羅裙遮不住好身段,膚白如玉,櫻脣瓊鼻。
尤其是一雙眸子,好似飽含秋水,一眼望去便容易沉淪其中。
知好色,則慕少艾,是人之常情。
但是這個場合,就有點丟人了。
董行之忍不住輕輕拽了他一吧,董玉白這纔回過神來,先是狠狠地瞪了董行之一眼,這才抱拳說道:
“姑娘芳齡幾許,可曾婚配?”
杜寒煙瞥了董玉白一眼,沒去理會,倒是對董行之點了點頭,繼而問曹秋浦:
“這匹馬盜取女子貼身之物……莫不是受了那李寒光所累?”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曹秋浦索性就打開了話匣子:
“半年之前,我和李寒光於金陽山偶遇。
“因爲早就聽聞他那一手‘寒光三萬裡,殺意憑此秋’非比尋常,我們兩個又年齡相近,難免會生出爭鬥之心。
“便索性在金陽山與他大戰了三天三夜。“此戰勝負未分,卻是難逢的對手,三日之後索性罷戰喝酒。
“其時大雪漫天,飲酒賞雪話江湖,倒也是快意至極。
“卻沒想到李寒光這廝不僅僅人要喝酒,看我白哥神俊,竟然也勾搭它來喝酒。
“白哥本就對這杯中之物頗感興趣,被他挑起癮頭,喝的大醉如泥。
“我們兩人一馬,在這山上又大醉了三天三夜。
“待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李寒光這廝對白哥言傳身教……
“告訴白哥,將來若想喝酒,便去尋女子貼身衣物,憑此便可去酒莊換酒。
“等我反應過來,想要制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此後我們就在金陽山分開,白哥就跟換了匹馬一樣……一看到女子就要靠近,一有機會就想盜取人家的衣物。
“我屢禁不止,它還跟我鬧脾氣。
“惹它惱火,還離家出走。
“前些時日我便是因此訓斥於它,它四蹄一動,我跑一天都追不上。
“接連數日我都在尋它蹤跡,一直到今天方纔見到……好懸若是來晚一步,這白哥……唉,它也當真該打。
“不過姑娘方纔給了我一掌,曹某斗膽求情,打了我就莫要打它了。”
這番話雖然有些囉嗦,不過確實是把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那幾個煙雨樓的姑娘,又開始組團咒罵李寒光這廝不當人。
打架就打架,喝酒就喝酒,好端端的禍禍人家的馬作甚?
不過這也得說這匹馬厲害……教它它還記住了,記住了不算,它還相信了。
杜寒菸嘴角微微勾起:
“曹大俠言重了,既然是李寒光作孽,將來我自會去找此人算帳。
“今日這一掌得罪了,還請曹大俠勿怪。”
“哪裡哪裡。”
曹秋浦連忙擺手:“畢竟是姑娘的貼身之物被盜取,這一掌算是便宜我了。”
“哦。”
杜寒煙擺了擺手:
“倒也不是我的……是我師妹的。”
她說著輕輕招手,就見一個身形略顯厚重的身影踏前一步,好似銅鈴一般的雙眸,滿含羞怯的橫了曹秋浦一眼,這纔拿過了杜寒煙手裡的衣物,捂著臉退下了。
曹秋浦面色僵硬的看著這一幕,末了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感覺這傷勢似乎加重了。
一場亂子到這算是消弭於無形。
楚青的目光在這些人的身上一一掃過,除了這董行之他不知道來歷,餘下的曹秋浦和煙雨樓杜寒煙,他都有所耳聞。
曹秋浦不用說了,俠名在外。
煙雨樓則是一個門派,於江湖中的地位,不在太易門之下。
杜寒煙身爲煙雨樓的大師姐,武功地位也可想而知。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煙雨樓距離神刀堂的地界可不近……她們忽然出現在這裡,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正這般想著,就聽那董玉白忽然說道:
“對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鬼村子出不去,是不是因爲你們搞的鬼?”
擡頭就見董玉白正拿手指著自己和溫柔。
董行之趕緊摁下了他的手:
“莫要胡鬧,這兩位是太易門的高徒。”
“哦?”
杜寒煙聽到‘太易門’三個字,眸子裡忽然閃爍了一抹光彩,就連曹秋浦也將目光看了過來。
就見杜寒煙的嘴角蓄起了三分笑意:
“不知道二位如何稱呼?”
溫柔大大方方的也不在意,上前一步抱拳說道:
“太易門不怒神拳崔不怒座下第四弟子,溫柔。
“見過諸位同道。”
‘不怒神拳崔不怒’這七個字一出口,董行之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尤其是把董玉白往後拽了一把,這一刻他恨不能將董玉白的嘴給縫上。
曹秋浦和杜寒煙等人的表情也有些變化。
只因爲這不怒神拳著實是不好惹的……其人自號不怒,實則最是易怒。
而他一旦怒起來,拳法就越發剛猛,一手太易神拳據聞都快要打破不易天書天人之隔了。
另外此人護犢子之名也叫人如雷貫耳,若是知道了今日之事……董家都未必擔待得起。
“原來妹妹竟然是崔前輩的弟子,失敬了。”
杜寒煙說到這裡,又看了楚青一眼:
“那這位兄臺?”
“這是我三哥。”
溫柔輕聲回答。
杜寒煙呆了呆,三哥?
究竟是親哥?還是師哥?
不過看溫柔這樣子,並不打算給她詳細解釋,便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見過三哥。”
楚青抱了抱拳,並不言語。
董玉白還想開口,這一次卻被董行之捂得很嚴實,恨不能將其生生悶死在指掌之間。
最後還是曹秋浦率先說道:
“諸位,曹某來此是爲了尋這白哥,如今白哥找到,曹某就先走一步。”
“曹大俠莫不是有辦法可以破開這村外的陣法?”
董行之連忙問道。
“陣法?”
曹秋浦和杜寒煙同時錯愕開口。
董行之更是愕然:
“你們不知道?”
兩個人同時搖頭,曹秋浦是追著白哥來的,杜寒煙也是。
白哥一頭闖進這村子裡,兩夥人根本顧不上細看究竟,就因爲白哥起了一場衝突。
如今方纔知道,這村子周圍竟然還有一層迷陣。
只是這村子周圍,有必要佈置什麼陣法嗎?
曹秋浦眉頭微蹙,輕聲說道:
“這麼看來,這地方確實古怪……曹某先去探查一番。”
說完之後,也不理會衆人反應,便縱身而去。
白哥還想往煙雨樓這邊湊活,卻被幾個姑娘跟躲瘟神一樣的避開。
這讓白哥頗爲受傷,垂頭喪氣的追著曹秋浦的腳步去了。
杜寒煙則說道:
“我對陣法一道,姑且算是稍有涉獵。
“容我先前去一觀……倘若沒有破陣之法,咱們晚一點便在此處相聚如何?”
溫柔看了楚青一眼,見他輕輕點頭,這才說道:
“好。”
杜寒煙將這小動作看在眼裡,深深地看了楚青一眼,這才帶著人離開。
一時之間場內就剩下楚青溫柔,以及董家叔侄二人。
溫柔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好感,便看向楚青:
“三哥,我們這會幹什麼?”
楚青正要說話,忽然眸色一沉:
“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