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沒想到會被安素看見，安素非敵非友，太難琢磨，而她只想將這個事儘快解決。
林青想不到那女人的手段卑劣，有一天，也會讓她差點崩潰。
自從安素看到了橙橙那一眼，她態度陡然轉變，無條件地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慕離從部隊回來，已是深夜。
他回到雙溪，打開家門時，見林青正在窗前站着，她手裡端只酒杯，面朝寂靜的夜色怔怔眺望。
杯中酒已見底，僅存的深色液體在杯沿偶爾輕撞。
慕離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沙發把手，他手指輕鬆地解開領口的幾顆釦子，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林青的背部。
林青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卻也沒有回頭，慕離走到她身側，將酒杯自她掌心拿開：“在想什麼？”
林青收回視線：“在想，橙橙什麼時候纔會醒。”
“別想了，你已經超負荷了。”慕離將酒杯放在窗臺，窗子半開着，和煦的暖風自夜色中徐徐吹來，帶起簾子也隨着晃動搖擺。
林青轉過身，慕離雙手撐在她身側，林青擡起視線迎上他的，她心底柔軟了下：“那你說，我該想什麼？”
慕離身子傾上前，說話時，薄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面部：“你該仔細想想，等橙橙醒了，帶他去哪兒玩一趟。”
“帶他出國吧。”林青退開些身，一眼能看進他的眼底。
“好。”慕離擡起的手掌托住她下巴，想讓她開心些，這個要求也隨口應下，“那就帶他出國，想去哪個國家？”
“都好。”林青回答時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慕離看出她興致不是很高，將她小臉擡起些，“都說好要出去了，還不高興嗎？”
林青知道他沒有深想，可她有，林青擡起眼簾，目光深刻地仔細看着他，她無意識地將方纔的話重複了一遍：“慕離，我想帶橙橙出國。”
“我知道。”慕離薄脣淺勾下，湊近她，拇指在她脣瓣來回摩挲，他輕笑了聲，能讓人心窩都柔軟下來，“我知道你想出去散散心，也讓橙橙輕鬆輕鬆，就這麼定下，等橙橙醒了，我們挑個日子，帶他出去好好玩上一段時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青別開臉，將他手不輕不重地推開，她盯着窗外某處，有些話，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我是說，我想帶他去國外生活。”
慕離眼角的笑意僵了下，他斂起神色，否決道：“不行。”
“爲什麼不行？”林青不由反問，緩了下神，又用商量的語氣說，“讓他去國外，至少環境好些，我想，只要橙橙答應，他說好，我們就能帶他走的。”
慕離蹙緊眉頭，握住林青掙動的手，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可偏偏要說出這個他不可能做到的決定：“你要知道，我不可能離開A市，你想出去玩，我不反對，即便是帶你們出去幾個月也無妨。可去國外生活，我不可能答應。”
林青脫口打斷：“你走不開，我也可以自己帶橙橙去。”
“林青。”慕離出聲制止，口吻陡然嚴厲了幾分，他面色凝重，或許是不敢相信這番話從她口中說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林青腦子裡亂極了，她什麼也想不清，可
沒有任何行動，她也是無法再忍受下去。
林青手掌落在慕離的胸口，慕離試圖握住的瞬間，她卻猛然推了下，林青大步走到客廳中央：“我受不了了，真的，慕離，回來之前，橙橙他就過得好好的，可是一回來，什麼都變了。”
慕離盯着她背影，目光落在那杯酒，又扭頭看向她，她亂作一團，慕離是能感覺出來的，於是他說話時語氣也輕緩了許多：“這幾天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胡思亂想些這個了？”
“我不是胡思亂想，是真考慮過了。”
“那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林青啞然。
她不可能想得清楚，讓她帶橙橙離開卻把慕離留在這兒？她想都不敢去想，可她又強烈地想讓橙橙脫離這個地方，去另一個更好的環境裡生活。
即便是他們隔着客廳相望，慕離也看得見，她眼裡無數的糾結和掙扎。
她的顧慮，也許現在不能，可總有天會被那股固執的執拗衝擊四散。
那時候，她難道就真的帶着橙橙直接離開了？
慕離是斷然不信的，可他細想，自己怎麼就忘了，林青當初在國外獨自帶着橙橙過了四五年的生活。
只要想離開，她隨時都有那個能耐。
林青想幹脆走開，卻無法挪動腳步，於是同他僵持在原地，他們誰也沒動，到最後，還是慕離做出讓步。
他不覺得退讓有什麼不好，反倒是看到林青糾結如此，才更難受。
慕離走上前，握住林青的手掌，林青站着沒動，也沒有抗拒。
她微垂眼簾，似乎不敢多看他一眼，也許，她是立刻就後悔了剛纔一時衝動之下說出的激烈言辭。
慕離失笑下，把她拉進懷裡，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腦後：“你太緊張了，橙橙出事到現在，你連個好覺都沒睡過，怎麼可能放鬆心態？”
林青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再留下來，還會遇到多少麻煩。”
慕離低頭看她：“難道在國外，就不會遇到了嗎？”
“我明白，可是……”
“聽我的，先睡個好覺，一切，等你冷靜下來再說。”
林青不是不明白事理，她只是覺得，至少國外能躲開些是非。
橙橙從小就在那個環境中成長，換個角度來看，說不定那纔是他真正能適應的生活。
林青不是沒有猶豫的。
回到臥室，慕離一顆顆解開衣釦，林青把他換洗的衣物準備好。
慕離捧起她的臉，盯着仔細打量，林青也不是頭一回被他盯着，卻莫名覺得煎熬。
男人自然而然地俯下身，這對於他們而言，多麼正常。
他呼吸貼近之際，林青下意識有所閃躲，她感覺到他有意表現出的失望，也許他是不很在意，可林青卻不敢接觸到他的目光。
林青退開些身，反握住他的手掌；“我好多了，也不亂想了，出國這事，等橙橙醒來再說不遲。”
慕離在她掌心吻了下：“今晚好好睡一覺，你太久沒好好休息了，看看你的黑眼圈。”
林青點下頭，“快去洗澡。”
“一起？”
“我都洗過了，你快去吧。”
慕離也沒
強求，他拿着衣物去了浴室，隨手將門帶上。
沒多久，浴室裡傳出嘩嘩水聲，林青把牀鋪好，輕手輕腳去了書房。
電腦還沒關，她之前沒想到慕離會提前回家。
她走到桌前，鼠標輕晃下，屏幕上沒來得及關閉的頁面悉數展現於眼前。
那上面，是不少關於出國的信息，她方纔的提議，並不是像她說的，沒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這些都要建立在有他的基礎上，五年前她能決然離開，是她心灰意冷之下的選擇，而現在，她沒那個勇氣，光是想想，就覺得心疼。
林青擡頭看眼門外，將所有頁面全部關閉。
考慮歸考慮，她有這個想法，不代表真的會去實現。
翌日。
林青上班途中被一輛車幾次超車，她有些惱，落下車窗看向此時並行的車輛。
對方也同時落下車窗，同林青打了個招呼，林青眉頭皺了下：“怎麼是你？”
陳瞿東把她的車擠到路邊，林青沒辦法，只得停下。
兩輛車一前一後停在路旁車位，林青熄了引擎沒下一步動作，陳瞿東開門下車，徑自走到林青車旁。
林青越過車窗看向他：“攔我的車，你有意思嗎？”
陳瞿東語出驚人：“你兒子還好嗎？”
林青警惕朝陳瞿東看了眼：“你想說什麼？”
“你兒子落水了，情況還好嗎？”陳瞿東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一遍。
林青頭要炸了。
她沒問陳瞿東怎麼知道，他顯然有備而來，陳瞿東擡眼看向路旁的店面，恰好有個環境淡雅的茶餐廳。
他看下手錶：“時間還早，進去坐坐吧。”
林青嘴角僵硬地勾了勾，反正她是笑不出來，她隨手解開了安全帶。
時間還早，茶餐廳內客人零零散散並沒開多少桌。
服務生聽他們點單，陳瞿東報出兩種不同的咖啡名稱，他合起單子，遞還給服務生。
服務生重複一遍，走開時，林青把人喊住：“我不喝咖啡，把焦糖換掉，換成鮮榨橙汁。”
服務生猶豫地朝陳瞿東看了眼，似是在徵求他意見，陳瞿東點頭允諾。
他不是來找回憶的，點了她以前的口味，只是習慣於給她點這個而已。
林青也不是來跟他敘舊的，不是他提到了橙橙，她打死也不會和他來這兒沒事喝果汁。
陳瞿東開門見山，將兜裡的存儲卡掏出後，放在了桌上。
林青看他眼，陳瞿東開口解釋：“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裡面有你兒子落水的視頻。”
林青目露諷刺：“這是樑若儀偷來的吧。”
陳瞿東神色微變，卻由於理虧，沒有惱意，他沉下聲爲樑若儀開脫道：“這個東西與她無關。”
“你護着她。”林青說了半句，後面再沒有下文。
陳瞿東聽得懂她話裡的深意，自嘲一笑：“爲什麼不護着她？她愛我，我應該珍惜她纔對，沒道理把她推開。”
林青聽他說完，卻忽然專注於另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視頻裡的就是我兒子？”
陳瞿東神色不明地擡起眼，有些話，是真的難以啓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