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衣料不識貨的人當然看不懂,這種黑布不帶半點雜質,任你怎麼看,任怎麼磨損,穿多久都不會褪色,也不會泛出別的,諸如青色,綠色,紅色來。這種衣料的織法非常特別,花紋都暗藏在其中,從不同的地方看,用不同的光線和不同色調的光線可以看出不同暗含在其間的圖案,但是這也必須要近距離的看,遠看就是普普通通。”
大家都鴉雀無聲的聽徐景虹侃侃而談:“相傳這種織法是中原傳出去的,可是後來卻在中原失傳了,也不知道流傳到了什麼地方,前幾年,偶爾作爲貢品又傳入了宮裡。想宮裡,雖然皇上與皇后鶼鰈情深,妃嬪不多,可是誰也不想把自己打扮的象只烏鴉,觸黴頭,所以開始並沒人注意到這種布料,九公主無意間發現了,卻十分喜歡,還給這衣料取了個名字,叫做‘衣衣不捨’,用它來做衣服穿。”
“衣料雖然罕有,但是宮中府庫難免會有一些遺落到民間之物,四師妹也說了,這‘衣衣不捨’擱置了那麼久,不受宮人喜歡,說不定也會有部分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被宮外人得到。”蘇毅想將這問題就此打住,要是牽扯到了宮裡,就不是江湖門派之間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徐景虹明白他的意思說:“我說這些的意思並不是說這個龍澈和九公主有什麼瓜葛,想一介草莽,連個隨身侍從都沒有,還處處聽她的……”
說着,她又恨恨地伸手一指葉落:“還能是個什麼身份?”
葉落心想,只怕當初也沒少打量龍澈吧,現在說的又這麼義正言辭的,真是虛僞!
徐景虹以爲自己終於拿住了葉落的把柄,她不敢再與自己頂嘴,有些滿足的慢慢收回手說:“我聽說這布料在被九公主看中前,曾經賞賜過人,也許龍澈輾轉得到了,我要說的重點也就在這裡,要是濯香門裡誰有這樣的衣服,你們都是看不出來的,而我卻不同。”
“瞿泠霜,你敢不敢叫龍澈出來?一看就知這布料是不是從他身上刮落的。”徐景虹冷笑:“還不把你夥同龍澈殺害師父的事情老實招供?”
龍澈此時可不知道這邊發生瞭如此變故,他正和糖糖忙得不亦樂乎。
“哥哥,怎麼這裡的路都一模一樣?”糖糖張着嘴,左看右看,傻了眼。
龍澈一氣之下,回去拉了糖糖。連行李都沒好好收拾,就一路飛奔,原本以爲憑着自己的聰明怎麼也能走出去,沒想到天色黑,路又複雜,他居然連那片平原都沒有看見就迷路了。
這一片黑森森的樹林,頭上密密的枝椏見不到天日,就算龍澈想用輕功上去,陣型象有知覺一樣,便詭異的移動,根本無處落腳,並且一走了進來,四周就全是樹,看不到邊,也辨不出方向來了。
他帶着糖糖想了很多辦法,都不頂用,天色大亮時,滿地都是他們倆亂七八糟的腳印,還是在原地打轉。
“真是個小氣的女人,不想看見我難道就不能指條路讓我走出去?”龍澈對着空氣說:“真是冷血,沒有人情味,我是爲你好,爲你好,知不知道?別以爲我真是妒忌要和那個什麼姓楚的爭,明明就是看見他們兩個鬼鬼祟祟……沒事?沒事怎麼不當着你的面說,怎麼半夜偷偷摸摸跑到那間小屋子裡去?算了,反正我們也是不相干的,只要我走出去,再也不回來這個鬼地方了。”
“哥哥,你在跟誰說話?誰冷血?”糖糖看了半天也沒見龍澈跟誰在說話,想想又委屈的說:“姐姐都留我們住下了,爲什麼我們半夜要出來?我,我肚子餓了。”
這時候,他胸前布袋裡的小可愛醒了,低聲咕咕了幾聲,沒等它睜開眼,一隻大手將它拎了出來,然後它就輕飄飄的飛上了半天。
糖糖急忙伸出手去接被龍澈一把拋上天的小可愛:“哥哥,你幹什麼?”
看見小可愛在空中直上直下,毫無優美可言的連翅膀都沒有張開來就落了下來,這才用翅膀護住腦袋縮在糖糖的懷抱裡,從縫裡偷偷地打量龍澈,生怕他又發瘋再次把自己丟出去,下次可不一定有這麼好運氣被這個胖胖接住,或者會被丟不見。
龍澈往旁邊的石頭上一坐,也不知道生誰的氣說:“真沒見過這麼笨的鳥,它要是能飛得高不就可以帶路了?糖糖,你是把它養得太懶太肥,遲早要給你養廢了。”
糖糖低頭和小可愛綠豆眼對綠豆眼地對視了一下,後者很是不好意思地將頭埋在了他的懷抱裡。
“哥哥,你們收留它不就是因爲它是聖鷹裡面的廢物,被人欺負的嗎?”糖糖不解地問。
可不是?龍澈倒沒話反駁了,訕訕道:“那你也不能真把它當廢物養!有些人就是這樣,你對她好了,是想保護她,讓她開心,可是她就處處防着你,根本就不拿你當朋友,關鍵的時候,什麼阿貓阿狗都你重要,比你親。”
“哥哥,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沒有覺得小可愛比你更親,何況小可愛她是鳥,不是貓,也不是狗……”
看着糖糖認真而懵懂的樣子,龍澈有些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沒事了,剛纔嚇着你了吧?不是說你,是說別人,我們走吧。”
他不知道,葉落曾經派杜青蓮來送他,只是他跑得太快,等杜青蓮沿着雪地上的足跡找到這片樹林邊的時候,他們早已經鑽了進去,陣型也發生了變化,除非是她帶着他們一起走出去,現在已經無法找到不知道被困在什麼地方的龍澈和糖糖了。如果她在裡面亂闖,時間一長被守陣的弟子發現,不但救不了龍澈,還會牽扯出八師姐,事情會越來越麻煩。
所以她想回去找葉落商量,再來救龍澈。
可是,緊接着,徐景虹他們派人來找杜青蓮去問話,她不敢違逆,只得在心裡祈禱龍澈他們能夠想辦法出去,便跟着徐景虹的人離開了。
而後,杜青蓮得知了師父身亡,葉落卻下落不明,也不知道該上哪去找她通知龍澈陷進樹林陣中的事情,因爲她平日和葉落要好,此時也處在監視之中,不能隨意走動。
雖然這後面的事情龍澈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這裡是沒人來救自己出去的了。
擡頭看看依舊烏雲濃厚陰沉的天,北風颳過一溜溜的風,帶着刺骨的寒意,龍澈轉轉眼珠,終於一笑指指頭上對糖糖說:“你不是餓了嗎?哥哥這就找東西吃,讓你吃的飽飽的,然後咱們就能出去了。”
糖糖摸摸碩大的腦袋,他們在這裡轉了半夜都沒有辦法出去,爲什麼吃飽了就可以出去?真不明白。不過,看哥哥那麼高興的樣子,應該是想到了辦法吧。
於是糖糖也不再想那麼多,有吃的總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便跟着龍澈幹了起來。
天大亮了,該醒的都醒了,該來的也要來了,也許某些東西或者是人壓根就沒睡,只是夜色暫時掩蔽了那危險蠢蠢欲動的心。
司徒瀟站在院子裡,一片雪白之中一襲深紫色的衣衫,如同他陰沉的臉色一樣凝重,院子裡只有風颳過的聲音,捲起一點點雪花貼着地面低低地飄過。
半晌,他都一動不動,那些潛伏在暗處濯香門的弟子還以爲他是在練什麼冥想的功夫,才見他慢慢舉起了手。
頓時,那些人的心提了起來,看着司徒瀟緩緩地,好似站累了,活動一下,將手放在了旁邊一塊假山石上,摩挲着,沉聲道:“濯香門裡管事的都死絕了?不比武就直接認輸,把瞿泠霜和美人圖交出來,否則——”
他冷笑一聲,就在那些弟子們一個個握緊了手中的刀劍,防着他猝起發難的時候,司徒瀟居然雙手往身後一背,又踱回屋中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終於那壓抑的氣場消散開來,人人都暗鬆了口氣,有人無意間卻瞥見剛纔被司徒瀟摸過的那塊假山石,不由驚訝的瞪大了眼,那堅硬冰冷的石,竟然有巴掌那麼大一團化作粉塵,一點點地象落沙從假山上悄無聲息的滑落下去,泄了一地的白雪上如同覆上了黑炭灰……頓時冷汗從每個人的背後冒出,司徒瀟這是在警告,沒有直接把這掌放在某個人的心頭已經是很客氣了。
司徒瀟跨進屋子,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那一掌起了什麼作用,聽到有人快速離去的腳步,脣邊泛起一絲冷冷的笑。
他緩步踱到後窗前,窗臺厚厚的積雪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如果不是仔細的看,又正好對着和某種角度的光線,肯定發現不了。
司徒瀟將目光轉向一旁放置書卷的几案,上面看似隨意丟着一本詩書,輕輕的風吹過,書頁翻動微微作響。
他走了過去,也不顧忌是否有人在暗中監視,拿起書本翻到反面,便看見了一行字,一聲冷笑,將書撕碎置於掌中碾碎成灰一般的細末,然後鬆手任其飄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