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暈乎乎的被人丟在地上,只聽見杯盞盒蓋的聲音,揉了揉摔疼的胳膊,關泠試圖站起來,奈何布袋太小,剛想站起來就又倒了下去。
“帶來了?”不遠處傳來一個低低的女聲。
難道是華陽太后?關泠心中暗歎不妙,終是自己高估了這個女人的氣度,用這種方式將自己抓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是。”有尖細的聲音回答到。
“打開。”
接着,關泠感覺自己連着袋子被拖動,繼而,有光亮從頭頂傳來,還不待她站起來,就有人粗魯的抓住她的頭髮將她提了起來,關泠的第一反應就是一腳踹去,可轉念把踹出去的腳力道壓住,看起來向是普通小孩在掙扎。
“可知哀家爲何將你抓來。”華陽太后手中端着茶盞,看着杯中的茶葉,並不看她。
“不知。”關泠想了想,只能這樣回答。
“哀家以爲你足夠聰明。”太后站了起來,身邊的侍女忙走過來拖住她身後的裙幔,隨着她向關泠緩緩走來。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若長大了,必是比那趙姬還要美上十倍不止,可惜可惜啊。”太后伸出白皙的手指,擡起關泠的下巴,口中嘆息不假,聽的關泠心裡直髮虛。
“笛子吹的不錯,不知那琴彈的如何。”太后拿起關泠的手,像研究什麼稀奇物品一樣研究起來。
“奴婢不會彈琴。”關泠能感覺自己手心漸漸的細細密密的冒出的冷汗,這個太后周身散發的氣息都讓她覺得陰冷詭異,什麼太后,完全一老巫婆。
老巫婆老巫婆,關泠在心中怒罵,又不敢收回自己的手。
“哦,不會彈琴,那留着也沒用,阿梭。”
她這是什麼意思?關泠內心恐懼起來,再也沒用間隙去想怎樣咒罵這個老巫婆,見那被叫做阿梭的人拿着針一步步走了過來,關泠的手顫抖起來:“太后,奴婢可以學的。”
“如此,就更不能留了。”
關泠的心徹底的涼了,這太后擺明了就是要毀了她這雙手,看着那阿梭一步一步的靠近,關泠猛的站起來,這一舉動,把房內的侍女們都嚇得退了幾步。
“奴婢做錯了什麼,太后要毀了奴婢的手。”關泠目光森冷的盯着華陽太后。
華陽太后驚訝這個小孩眼中竟會有這樣的目光,心裡竟咯噔了一下,竟然有那麼一刻,被這個女孩的眼光怔住了,“哀家做事不需要理由。”
華陽太后背過身去,厲聲道:“還不動手。”
“是,太后。”
見侍女圍了上來,關泠毫不猶豫的反抗起來,一腳踢出去,竟將一個侍女踢的老遠,摔在凳子邊,扭動了一下竟沒爬起來,有侍女忙跑過去扶她,其餘的侍女眼中有驚恐,有訝異,卻還是不得不遵從命令來抓關泠。
將衆侍女打倒,關泠森冷着目光向華陽太后靠近,此時她已氣急,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自己正進一步把自己推向深淵深處。
“來人!”華陽太后突然轉過身,厲聲道,外面隨即有許多侍衛跑了進來,關泠這纔回過神來,手中握緊的拳頭鬆開,整個人無力的聳拉在屋正中。
她確實是愚蠢了,居然忘了一個太后房外怎麼可能沒有隨時保護的侍衛,看着屋中被自己打倒的侍女們,關泠癡癡的放聲笑了起來,現在,那太后已有足夠的理由將自己處死了。
而自己,成了華陽太后和趙姬之間戰爭的第一個犧牲品吧。此時,她無比懷戀嬴政對他說過的要一生保護她的話。苦笑掛上嘴角,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能護他人周全呢?
被侍衛按倒在地上,聽着華陽太后安給自己的罪名:“公然冒犯太后,杖責一百。”
然而,關泠並沒有被直接拖了出去杖責一百了事,先是被綁了起來,之前那個被喚作阿梭的老媽子拿着細細的針向她靠近,抓起她的手,對準指尖,狠狠的刺了進去。
“啊啊啊……”
這個身體承受痛楚的能力還太小,關泠在地上翻來覆去,一針針扎入指尖深處的痛楚難耐至極,十指連心,關泠覺着自己就要痛的死過去了,眼前開始朦朦朧朧。只聽得那個討厭的女人的聲音傳來:“另一雙手先留着,明日再繼續吧。”
隨後,關泠感覺自己被人像拎豬肉一樣拎了起來丟到一塊案板之上,隨時準備宰割。繼而,本以漸昏迷的關泠被屁股上傳來的痛楚疼的醒了過來,那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疼讓關泠的心都涼了,此時,誰能來救自己,會不會,自己就死在這杖責之下,如此,死相還真不好,走在黃泉路上,會不會被同行的人笑話?
想着,關泠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隨即又艱難的眯了眯眼,皮開肉綻的樣子可真難看,希望姑姑縫給自己的衣服質地夠好,也好遮一遮。
“爺爺,你怎麼來了?”關泠詫異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伸出手去,“爺爺,有人欺負我,嗚嗚……”
“住手!”
“爺爺,你的聲音真好聽。”關泠甜甜的笑了,彷彿自己撲入了爺爺的懷中,甜甜的睡了過去。
成蟜將拿着杖棍的侍衛推開,看着滿身是血的關泠,冷冷道:“祖母,你看她命也將息了,可孫兒上次聽了那曲,甚是喜歡,可否讓孫兒讓她教了孫兒那曲,孫兒再行按祖母的方式將她處置可好?”
華陽太后看了看屋中的孫兒,那個美麗又完美的孩子,在她的教導下,正一步步的成長爲她想要的性格,要做一個君王,做一個統治者,就要學會無情。而那邯鄲來的野孩子,哪能跟她高貴美麗的孫兒相比,哼,她在心裡譏笑。
“孫兒喜歡那就拿去吧,哀家也乏了,先休息了。”華陽太后打了打呵欠站起身,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
成蟜探了探關泠的鼻息,竟看到關泠嘴角掛着的笑意,暗道不好,心中竟然莫名的緊張起來,可也沒有時間追究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只得急急吩咐:“請最好的太醫來我府上,如今本公子要的東西還沒有得到,她若死了,就讓你們所有人殉葬!”
剛剛還對着關泠耀武揚威的侍衛侍女們齊齊的跪了下去,完全不知道先前竟在一個小女孩面前得意。
成蟜冷冷的掃過這些人,視線停留在一個手指尖拿着針的老媽子身上,那針尖還殘留着血跡,看得他心中一痛。俯下身,去檢查關泠身上的傷口,在關泠的右手邊,還有血在慢慢地往下滴。
命身邊的人將關泠就着那木板擡了出去,走至門邊,成蟜回頭,指着那老媽子道:“你,隨我來。”
一路上,成蟜無話,只是目光緊緊的鎖住那木板上的人,她指尖還在滴血,看的他心裡莫名的疼。
“不知公子讓老婦隨行有何事,老婦怕久不歸宮中,太后會責罰老婦。”
成蟜停住腳步,視線依舊沒有離開關泠,冷聲道:“祖母侍婢衆多,不急要你去侍奉。”
頓了頓,成蟜招手喚過身邊的侍衛,“去,切了她的手腳!”
“是!”侍衛習以爲常,拖着那老婦向另一側走去,老婦嚇得直打哆嗦說不出話來,傳言果然不假,這成蟜公子根本就是個冷血之人,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叫,路邊的樹上有幾隻鳥兒撲騰着翅膀飛開,竟是尋着城角處的血腥味飛去,停在那裡啄食,衆侍衛站了一會兒,待剛剛那位侍衛回來,又繼續前行,鳥兒不再叫嚷,一切恢復平靜。
趙姬在偏殿中焦急的來回踱步,幾名侍女低着頭站在一邊不敢出聲,殿外傳來匆匆腳步聲。
“娘,你說什麼,泠兒不見了!”嬴政從殿外走來,抓住趙姬的手,滿臉焦急。
“政兒,先冷靜下來,想想泠兒會去哪裡,今早上跟我們一起用了飯她就回了屋,沒有人看見她出來,她會去了哪裡?”趙姬安慰着嬴政,自己卻掩不住焦急。
“夫人,這麼着急喚我來有何要事?”呂不韋一進來就見到滿臉慌張的趙姬和嬴政,霎時明白了事情原委。
“不韋,你說泠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趙姬一急,也忘了避嫌。
昨日見泠兒在殿上的表現,呂不韋就已對這個孩子刮目相看,小小年紀有如此才華,而且懂得在語言上處處維護着嬴政,這樣聰慧的孩子實在難得,可惜,想着昨日太后的神色,與她明爭暗鬥這些年,他最是明白這個女人的作風。以她的處事方式,這個孩子難留性命。
只是,沒想到趙姬和嬴政也會對她如此上心,呂不韋正色道:“夫人無需太過擔心,說不定只是小孩子貪玩,一時忘了回來。”
趙姬連連擺頭:“泠兒最是懂事,不會不跟我說一聲就出去那麼久還不回來。”
趙姬對待泠兒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呂不韋見她目中盈淚,萬分焦急,心中一軟:“夫人稍安勿躁,切莫急壞了身子,下臣派人立馬去尋。”
“如此甚好,多謝丞相,但願泠兒只是貪玩出去了。”嬴政強裝鎮定,扶着趙姬,不忘躬身向呂不韋致謝。
望着離去的母子二人,呂不韋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心中隱隱的有些失落。
那泠兒,必是被太后叫人秘密綁了去,精銳的目光在他眼中拂過,整個大殿靜的只餘侍女輕微的呼吸身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