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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展顏見左安翹看着陳望,知道她是誤會了,卻也不去解釋,只對楊安道:“安哥哥,有陳大哥照顧我,你往後可以不用再來看我,好生與安姑娘過日子罷。”

言畢,夏展顏回身進了屋子。

楊安在院子裡站了會兒,終是帶着左安翹回了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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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楊府,左安翹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打算離開楊府。

楊安看着左安翹沉默悲傷的樣子,自問不能就這樣讓左安翹離開,不管如何,自己已經與左安翹有了夫妻之實,她如今又如此落魄,能去哪裡?

今日顏兒告訴他與左安翹好生過日子,應該是已經原諒了左安翹,這讓楊安的愧疚之心得到了赦免一般。

“留下來吧,往後好好過日子,別再任性了。”楊安終是走過去,拉住左安翹收拾東西的手,輕聲說了句。

聽得楊安這樣一句,左安翹停在那裡,眼淚唰地涌了出來。

而後便投進楊安懷裡,摟住楊安,嗚嗚哭了起來。

楊安愣住許久,終是伸出手,在左安翹的頭上撫了撫。

待左安翹停止了哭泣,楊安纔將他與夏展顏之間的往事道與左安翹聽,直至後來的夏家家變,夏展顏投江自盡被完顏赫所救,繼而二人相愛的往事一併告訴了她。

當得知正是自己對楊安的愛慕才導致夏家家破人亡時,左安翹怔怔地癱坐在椅子上,她雖然驕橫,卻也懂得是非對錯,在夏展顏面前,她是罪人,而她卻一直視她爲敵人。

“我現在彌補她,還來得及嗎?”沉默半響,左安翹輕聲道了句。

“不要去打擾她,讓她安靜度日即可。”楊安忙回道。他覺得顏兒並不會想要見到左安翹,對於顏兒來說,左重機死了,所有恩怨便告一段落了,她對左安翹的原諒更多程度上是因爲她是楊安的妻子。

左安翹便不再說什麼,默默起身,將自己收拾好的衣物重新放回櫃子,回身對楊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左安翹本就是個美人兒,哭過之後的模樣惹人憐惜,尤其是收了張狂的性子,倒也不是不惹人愛的,楊安看着她,嘴角也涌上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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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安與左安翹的和好,其實也是楊元忠所希望見到的,畢竟一個家裡,人和才能萬事興,左重機一個人的罪孽一個帶走,剩下的人便忘卻仇怨,好生活下去罷。

日子一晃,便到了轉年春天,夏展顏再有一個多月便要生了,身量愈發大了,行動多有不便,陳望爲她尋了個丫鬟,方便照顧她,並開始置辦了很多嬰兒需要用的東西。

眼看着陳望如此費心地爲她打算,夏展顏不是不感動的,但是感動又能如何,她畢竟不能用感情去回報他。她這輩子的愛都給了完顏赫,此生便再也沒有愛其他人的力氣了。

“這孩兒生下來,便認您做乾爹如何?”某日,夏展顏對陳望笑道。

陳望靜靜看着夏展顏,溫和一笑,“自然求之不得,即便你不說,到時我也會厚着臉皮跟你求的。”

“只是不知是男是女,不然先把名字取了也好。”夏展顏又道。

陳望一怔,名字他倒不覺爲難,只是孩子的姓氏,不知夏展顏準備如何,是讓孩子姓完顏?在這宋國之地,這姓氏恐怕不妥。姓別的,似乎也不妥。

“不如陳大哥你幫着各取一個,至於姓氏,便姓夏吧,如此,我們夏家也算有後了。”夏展顏說着,垂下眼去。

“好,起名字是大事,待我好生斟酌一番,起好了便告訴你。”陳望忙道。

夏展顏點了點頭,再無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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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夏展顏平安誕下一子。按照陳望起的男子名字:準,這個孩子便喚作夏準。

夏準生的虎頭虎腦,雖是嬰孩,卻也見得眉眼之間與完顏赫如出一轍,夏展顏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便潸然淚落。

穩婆見了,忙讓她收起眼淚,“女人生完孩子不能哭,否則將來眼睛便要瞎掉了。”

夏展顏忙擦淨了眼淚,笑了笑。

除了夏展顏,最爲歡喜的人便數陳望了,孩子被穩婆從屋子裡抱住來,陳望便忙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間,端詳良久,簡直愛不釋手。

陳望又備了許多喜蛋與紅包,凡是來道賀的人都得了喜蛋與紅包,一傳十十傳百,甭管認識不認識的,前來道賀的人竟然絡繹不絕,陳望也不計較,照發不誤。

鎮子裡便傳開了,從未見過陳望這麼大方的人。

待楊安攜了左安翹前來道喜時,已是三日之後,竟還有來道賀的鎮民。得知陳望此番竟派送了幾百兩銀子,楊安不覺笑着搖頭,“陳兄你這麼大手筆,小心將賊招來。”

“儘管來,我可以招待他們喝幾杯。”陳望並不以爲意,他就是有這種本事,名聲在外,行走江湖,誰都賣他幾分薄面。

對此楊安也是服氣的。

因爲夏展顏還在坐月子,楊安不便進去,陳望便陪着他在外閒談。左安翹獨自進屋去看望展顏,她帶了許多禮物,夏展顏見了,輕聲道了謝。左安翹對着夏展顏一笑,神情裡是有愧疚的。兩個女子難得地心平氣和坐在一起,閒話幾句。

“我如今也有了身孕了。”問了些夏展顏的情況後,左安翹摸着自己的小腹,對夏展顏輕聲笑着道。

夏展顏自然是歡喜的,她是替楊安歡喜,楊安也終是要做父親了。

陳望留楊安夫婦在家裡住了一晚,他親自下廚,張羅了一桌,與楊安飲酒暢談,屋子裡不時傳出男人爽朗的笑聲。

另一間屋子裡,夏展顏面帶着暖暖笑容,看着身邊沉睡的孩兒,他的眉眼太像完顏赫了,令她不覺看得心裡一痛。她爲他生了兒子,而他終究不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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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宮。

蕭毅再度上書請求攻打宋國。眼看着宋國如今漸漸安穩,國力開始復甦,若等他們再強大一點,只怕便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這一次,完顏赫終是同意了。

對於完顏赫來說,顏兒的離去是致命的,他終日以政務麻痹自己,卻常常又在清醒時細細數着自己的傷痛。

他也從未放棄繼續搜查顏兒的下落,這給他一絲心裡的慰藉,彷彿總有一日會忽而得到顏兒的消息,他始終不願相信顏兒會真的死去。

另一個給他希望的是,京都的聚仙樓有陳名天照看,繼續開着,而雁城的聚仙樓竟也一如既往。完顏赫派人去調查,只說雁城的聚仙樓暗地有人繼續經營着,究竟是何人,卻是查不出。

他多麼希望那個人是陳望。陳望活着,顏兒便應該也活着。若他們活着,大金搜查得如此嚴密,他們定不會在大金待着,怕是已經回了宋國了。

如此,攻打宋國,不僅可以擴張疆土,說不定還能找到顏兒。

這個念頭令完顏赫瞬間涌起鬥志,他親自前往雁城,京都的奏摺每日都會有專人送往雁城,他一面與蕭毅商討戰術,一面在大帳裡批閱奏摺,批過的奏摺再由專人送回京都,如此朝事與戰事皆不耽擱。

完顏赫喜歡這種沒日沒夜不得休息的生活,這令他沒空心痛,全身心燃着戰鬥的血液,他似一頭兇猛的豹子,重新抖擻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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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金的大軍黑壓壓朝着邊城壓近時,便早有探子回邊城稟告,楊元忠一面派人往京城八百里加急快報,一面清點大軍應戰。

一場大戰勢在難免。

彼時距離夏展顏誕下孩兒已經兩個月過去了。夏天來了。

夏展顏的生活依舊平靜,院子裡不僅養着雞鴨,陳望還開了幾壟田地,種了一些自家吃的蔬菜,對於陳望來說,這些農家的活計倒也有樂趣。

兩個月的夏準越發白胖了,也不鬧人,終日吃了奶便睡,睡醒了便安靜地躺着,大眼睛骨碌碌地四處好奇地看着。聽到夏展顏或陳望的聲音,便會露出笑臉,十分可愛機靈。

當宋國與大金開戰的消息傳來時,明陽鎮的居民都慌了,他們離邊城近,若邊城失守,大金的軍隊便會很快佔領明陽鎮。一時間人人自危,有些家業不大的,乾脆舍了家中幾畝薄田,逃難去了。

陳望卻未有鎮上百姓那麼慌亂,他第一時間去鎮上買了些米麪油回來,之後仍是住在原處。陳望自有他的打算,有邊城常年駐紮的大軍對抗着,一時半會大金的部隊還衝不過來,即便是邊城守不住了,他再帶着夏展顏離開明陽鎮也不遲。

但日子到底不似從前那般安逸了。戰爭開始,朝廷務必會增加稅賦以應對戰事開銷,剛安定沒多久,宋國的百姓又一次沉入水深火熱之中。

得知兩國開戰,夏展顏便終日沉默。楊安作爲宋國的邊城護將,自然是要領軍打仗的,而完顏赫,他如今雖是攝政王,卻是大金最爲有勇有謀的將領,也極有可能會親臨戰場,若二人在戰場相遇,誰會勝又誰會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