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傍晚,趙煦醒來喝藥時,聽到雲長老頭提起旁邊的汴京十日之後要舉辦盛典,便藉此寒雲卿金蝶傳信,問晉許能不能上汴京城來瞧瞧。
晉許當下便回,蘇舞兒答應了,他明日就出發。
雲長看着趙煦知道訊息時的狀態,轉身去盛了一碗湯,笑着擠兌他:“先頭不是還說累,今日想早些歇息的嗎?這會兒倒是又來了精神了?”
趙煦喝着湯,含糊回道:“那還不都怨你。你這用藥技術得改善改善,怎麼這藥吃的好睏?”
晉許明天出發,三日後可到汴京。這就意味着趙煦得在這三日內能下牀活動,並且不能讓晉許觀察到異常,不然那小子估計得擔心的直皺眉頭了。他不願看到他皺眉頭。
雲長輕笑嘴上說着:“是,聖上說的都是對的。”心裡os:你這小娃子,知足吧,要不是我,你現在還躺在牀上,奄奄一息呢。”
“我不管你哎,三日,就三日哈,我得下牀,還得可以打一套基本的拳掌。”
雲長沒有理會,只是邊收拾桌子,邊自己嘴裡嘟囔。
“到底能不能行啊?”晉許追問他。
“你這麼想去廟會?”雲長一扔手裡的抹布,有些無奈瞪着趙煦說:“好好的皇帝當着,它不好麼,非得作。”
趙煦看的出來雲老頭是視自己爲己出,想想,立馬態度軟了下來,有些撒嬌的說:“
雲大叔,雲師傅,雲爹,我是真的想去,你不知道,這回有很多好戲看。而且我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人要來。就——拜託拜託你了。”
“好——好——好,主子你別這樣,老頭我受不了,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那就去吧。”雲老頭不禁渾身哆嗦了一下。
雲老頭從後腰處掏出一個褐色藥瓶,給了趙煦,叮囑他,這幾日好好修養,按時服藥,這瓶藥是給他之後用的,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恢復體力,但是一下只能服用一顆,一顆只能堅持一個小時。
趙煦連忙乖巧點頭,就等着見到言午啦~趙煦轉念一想,托起下巴,有意無意的摸着自己的髮尾。
哎~想想還有三日,日子一下就變得漫長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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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
寒雲卿和七考張護着晉許到了汴京城。寒雲卿因得知寒未道回來了要回家一趟便和晉許暫時分開了。
七考張拎着壺酒拖着腳步往城裡面漫漫的走進去,“真的是大變樣了。我還以爲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呢!”
“老頭,你以前是不是很風光呀,給我說說唄。”晉許左右來回的湊着,他想知道爲什麼這麼厲害的前輩要守在青秀鎮那個地方,陪伴自己長大。
七考張卻是不知道是真醉了,還是假裝糊塗,睜着一隻眼,閉着一隻眼,瞧着屁顛屁顛的晉許:“老了,糊塗咯,都忘了”
“切~不說就算了,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你不是還要去見你的白燕綏白兄麼?怎麼路上催命似的,如今倒是不急了?”此話一出,晉許的臉頓時紅的像只小兔子那樣靦腆害羞。
“你可別瞎說,我只是爲了看看這繁華的汴京城而已。不和你說了。”
“你幹嘛去?”
“我……去……承露寺,”晉許往前跑着,倒退和七考張喊着,街上人量太多,各種聲音交織,聽不見正常的音量。
“好,那你小心些。那我去天一閣等你。”七考張想着到了汴京城,線下無人知曉晉許的身份,他應該不會有危險 況且還有趙煦那小子在。最主要的是——天一閣的君不歸實在是……不能想,七考張的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好——”晉許還不明所以的開心揮手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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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用過晚膳,立馬就換了身不起眼的常服,低調出了山間茅屋,轉到了承露寺正門的山腳下。要不是雲老頭以自己不能出來爲要挾硬是要等天黑才放人,趙煦一早上就打算在這裡坐着等晉許來了。
此時,這裡正熱鬧,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承露寺開廟會,從山腳到山腰,沿途俱是叫賣的攤販和各種吸引人眼球的把戲表演,人山人海,來湊熱鬧的民衆和香客一眼望不到頭。
“白兄——”晉許一眼便在人羣中看見了趙煦,趕忙穿過人羣,一下抱住了趙煦,撞的趙煦頓時覺得胸口悶疼。
“咳咳——我的好言午,你終於來了。咳咳——”趙煦也給了迴應,將晉許抱得緊緊的,他不想想太多,就這一刻,他在,就好。
“你怎麼咳嗽了——”
趙煦將晉許微微推開,瞧着眼前的人還是蹙了眉,不禁上頭替他撫平。動作極其溫柔小心,生怕弄疼了眼前人。
他盯着他的眼眸,很是耐心的小聲的說:“我沒事,可能是風大,你不用擔心,不許蹙眉。”
晉許提起衣袖,纖長的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額頭,臉紅看着眼前如此溫柔的趙煦,“好,我不蹙。”
“走吧,我帶你領略一下如今的大宋汴京城。”
它是我的,亦是你的!
“好!”晉許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
他們隨着人潮並肩往上走,晉許見着什麼都有興趣,尤其喜歡看那些花樣繁多的雜耍表演,不時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湖中心臨時搭出來的臺子上,有人在表演吞刀吐火,臺下站滿了圍觀的民衆,高聲叫着好,他們站在人羣靠外圍的地方,晉許看得格外投入,時不時地大聲喝彩,滿眼都是笑意。
突然,趙煦沒按耐住將人攬在身前,隔開了他與周圍其他人的摩肩接踵,在他耳邊低笑:“言午,真有這麼好看嗎?”
晉許興奮地點頭,輕聲呢喃:“我上一次逛這麼大的集市,還是兩多年前,跟着五娘到這裡送貨呢。她中途還和我走丟過,你說好笑不好笑。”
“難怪我聽七考張說你,自小便是貪玩的。”
晉許用手肘不輕不重地撞了撞他的胸膛:“你夠了啊,我叫你陪我來玩的,不是叫你來取笑我的。”
趙煦的笑聲愈發愉悅,又免不得有些遺憾,少年時代的晉許是什麼模樣,他只能從七考張的隻言片語中瞭解一二,自己認識他時,他就已經懂得收斂了性子,爲了謀生變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在他人前表露出真性情,剛開始對着自己更是戒備。
“沒關係,汴京城裡各式各樣的廟會、集會、花燈會幾乎每個月都有,還有那些古董一條街、洋貨市場……你想玩,我們可以經常出來玩。”
“白少爺,這打算留我常住麼?”
“怎麼,你不願麼?”趙煦小心試探着。
晉許低頭沉默,忽的很高興:“好,你說的啊。但是我超級能吃,不會把你吃垮了吧。”
“怎麼會,就算十個,百個,千個你,養着,都不在話下。”
晉許拳拳當做客套話,沒有放在心上,自己最終還是要離開的,自己並不屬於這裡。爲了不掃興,擠出了笑容“好哇,我們到前面去看看吧。”
看完雜耍,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晉許拉着趙煦,又一次停步在了一個耍戲法的攤子前,攤主大聲吆喝着生意,地上擺着兩口大水盆,綠色小龜在水中靈活恣意地遊動,聽着攤主的命令左右有序的變動陣型。盆邊蹲了不少孩童,一邊嬉笑一邊爭搶着撈小龜。
晉許的目光落在那些活靈活現、可愛憨厚的小龜身上,便移不動了。
趙煦挑了挑眉,笑看着他:“想玩這個?”
被戳穿心思的晉許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趙煦輕笑出聲,心裡想:
自個想玩,還不好意思,這以後看來,御花園的池子裡就得多養些這個,他想看隨時可以看。
晉許不再搭理趙煦的調笑,拋開了顧慮,蹲下身,扔了幾個銅板給攤主,接過了撈網。覺得烏龜沒有挑戰意義,轉而去撈魚了。
趙煦雙手抱臂,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晉許全神貫注地盯着自己看中的魚,沒有多猶豫,眼明手快地下了網。
可惜剛碰到魚身,魚兒便倏地遊走了,祝雲瑄撈了個空,抿了一下嘴角,頗有些不服氣,再接再厲。
一刻鐘過去,趙煦追着他看中的那一條魚下手了一次又一次,卻次次落空,蹲在他對面的幾個孩童都有了收穫,只有他,手中還是空的。
晉許有些泄氣,看着挺簡單的遊戲,怎麼玩起來這麼難……
頭頂傳來一陣笑聲,不用擡頭看也知道出自何人,趙煦挨着他蹲了下來,眸中帶笑地看着他:“這不是小孩子纔想要的麼?”
晉許沒好氣道:“你離遠點,你就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
“言午不要冤枉我,我幫你吧。”趙煦朝着他伸出手。晉許不甘不願地將撈網遞了出去。
趙煦接過網兜,沒等他下手,晉許便指着他先頭一直追着撈的那條提醒他:“那條,我就要那條。”
那確實是這盆中個頭最大花色最漂亮的一條,也難怪晉許看中了就不肯改,對着喜歡的東西,他總是有些執拗的,只認定那一個,對人亦是如此。
趙煦隨意地伸手過去,晃了一晃,沒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撈的,那活蹦亂跳的魚瞬間就已經到了網中。得意地將撈網送到他面前,被撈上的魚依舊在網中掙扎試圖逃離。
晉許微微睜大了眼睛:“你怎麼撈的?這麼快?”
趙煦笑道:“就這麼撈的啊,多大點事。”
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們的盆中就已經多出了十幾條鮮活遊動的金魚,那些孩童全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盯着趙煦撈,每撈上一條便是一陣歡呼雀躍,陸陸續續地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過來圍觀。
攤主停住了吆喝,臉色越來越苦,死死瞪着趙煦。
在撈上第十二條魚之後,趙煦終於停了手,將撈網扔回去,笑吟吟地看着晉許:“言午打算要怎麼賞我?”
晉許高興極了,親手抱起魚盆,數了一遍,擡眼笑看向趙煦,在對方的眼神示意下,貼過去,趙煦慢慢閉上眼睛,晉許一個壞笑,猛地一個焯水,落在趙煦的臉上。
“言——午,你敢潑我——”
晉許眯起眼睛笑,一隻手捧着魚缸,一隻手做鬼臉,“略略略——來抓我呀”。
趙煦扔了錠銀子給攤主,起身便算了,笑着跟晉許不鬧了,怕人羣多,他會摔倒。
晉許好奇問他:“你到底從哪裡學來的撈魚的本事?”
趙煦不以爲然道:“我在自家的花園裡釣了七年的魚,學點這個算什麼。”
原來如此,晉許點頭道:“爲什麼要一個人,你是在思量什麼嘛。”
趙煦笑着,捏緊自己的衣角:“沒什麼,以後都不會一個人了。”
晉許上前握住他的手,脣角的笑意更上揚了幾分。
一路逛下來,晉許終於盡了興,還買了一堆的小玩意,、空竹、陀螺、風箏、走馬燈、糖葫蘆、兔兒爺……感覺上全都是買回去哄孩子的。
趙煦好笑地提醒他:“你這是打算成婚,要孩子了麼?”
晉許淡定道:“是呀,這就有打算了呀。”
待到晉許終於走累了,他們找了個可以歇的地方,坐下來喝口茶。
茶樓中間臺上演的是一齣戲,詼諧有趣景叫晉許忍俊不止,捧腹大笑栽倒在了趙煦身上。
趙煦突然攬住他的腰,笑問他:“言午原來喜歡這個?”
晉許點了點頭:“有趣,等我安頓下來,下次找些人到家裡去演,讓家裡也熱鬧熱鬧。”
“諸位聽說了麼?”晉許豎起耳朵想聽旁邊桌的八卦。
“這咱們聖上要娶的這位西夏公主,可是從小就被丟棄在外院養大的。”
“哈?那這不是折辱我朝麼?”
“就是就是,我還聽說了,這個西夏公主長相十分俊美,她的母親是在前往祭拜祖先的路上被活活餓死的,還有啊,這烏柑其實本來是有兩個皇子的,但是,小皇子,就是咱們聖上即將迎娶的這位西夏公主的弟弟也是當年無緣無故的就消失了,不然如今西夏如今應該也是兄弟相爭。”
“聖上要娶西夏公主了?”晉許很是好奇的問到,還未察覺此時趙煦臉上的不對勁。
趙煦面無表情的喝着茶,哼了一聲。
“不知道聖上長的什麼樣子,迎娶西夏公主實乃權宜之策,也着實兩個人都委屈了。”趙煦沒想到,晉許竟然能如此的理解,衆人都會覺得聖上娶了嬌人,又換的邊界安寧,應當是好事成雙,誰又知道他心中之苦呢。
“言午,我累了,我們就回去吧。”趙煦道。
“還沒看完呢……”
趙煦失笑:“那你也沒看啊,竟是聽別人說話去了”
“我一心能二用。”
趙煦幫他緊了緊他身上披着的斗篷,隨他去了。
“白兄,我想看聖上娶親。感覺應該會很熱鬧。”
“沒什麼熱鬧的”趙煦心裡一抖,他害怕晉許知道自己是聖上後,會不會想起以往的事情,那個時候,往事恩怨又該如何算的清?
“算了吧”晉許看着趙煦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便放棄了,“聖上大婚在七日之後,那我便留五日,等第六日我邊走,好不好。”
趙煦心裡痠痛,他千千萬想留下眼前人,可是,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