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乾淨利落，手法熟練地替晉許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丸藥，一粒塞進自己嘴裡，另一粒拿在手中，笑盈盈地送到晉許嘴邊，看着五娘，溫柔細語地拖着長音道：“來，言午，張嘴。”
晉許面沉似水地看着他，趙煦像是沒看見一樣，仍然笑得陽光燦爛，好像哪怕對方的目光化成錐子，也戳不爛他鐵桶一般的臉皮。他還意味深長地往五娘那裡掃了一眼，故意壓低了聲音道：“看什麼看，我們在下面可做過比這更過分的事……”
晉許站了起來，踉蹌，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趙煦這纔對呆若木雞的五娘招招手，心情很好地說道：“生氣了哈，我去哄哄？”
五娘氣的在一旁咬牙切齒，王聞堰跟在左右，怎麼逗她都不笑。
”嗯？”晉許拉着門，門露出一條縫隙，張開着，仔細一看，不知道被誰從外面上了一把大鎖。
”我們來的時候，門沒鎖呀！”王聞堰和五娘異口同聲的說着。
此刻，山門外，花小竹已經帶着七考張和舊部趕了過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那麼一個地方，十分不尷不尬。
趙煦沒着急，想着不久之後肯定會有人來開門的，去了片刻，果然在一旁角落裡拎回了酒和糧食，他嘴上雖沒說什麼，卻還是連另外兩個人的口糧一起打出來了，只聽趙煦笑眯眯地對五娘說道：“不用太感謝我哈？”
五娘擡頭望着他，覺得雖是眼前人受傷在身，還能保護晉許，於是心裡有些敬畏他了，便順從沉默地拿走了。
趙煦說道：“既然有人把你們指引來，那不讓你們走的差不多也是他。我們等着就好。”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地平線上的光正慢慢湮滅，西方一片慘淡的灰白，昏星從樹梢上吊了上去，夜風起來，涼意慢慢滲了出來。忽的外面突然烏雲密佈起來，本來的晴空萬里的天，頓時變得通黑，四人都四周靜的嚇人，風燈給提到了的一邊，加強照明，昏黃的燈光照在書閣的牆上，給人一種古老神秘的感覺。
牆上的壁畫的顏色非常鮮豔，彷彿是用了大量的鮮血一樣的紅色，在不定光源下，閃現出琉璃的光彩，好象是整塊牆壁石在滲出鮮血一般，掩藏在另一層顏料下面的壁畫能保存這麼好，真是不可思議。
然而真正讓晉許等人驚訝的，卻是壁畫的內容，趙煦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上面畫的是什麼，壁畫分爲二個部分，分別記述了不同的事情，然而整合在一起看又十分完整，可謂美崙美幻。
王聞堰看的眼睛發亮，自言自語道：“這應該是太祖皇帝領軍親征戰爭場景，你看這個人，這個人應該就是太祖本人，這很可能是傳說中宋滅赤滬的那一場戰爭。”趙煦盯着畫像上的祖先看，還是和廟堂裡掛着的太祖像是有些差距的。
晉許對赤滬的瞭解非常少，其他人顯然也並不精通，都沒有說話，聽他繼續說下去。
他來回一邊驚歎一邊看着上面圖案，指着壁畫的一邊，大量披帶着裘皮和盔甲的士兵，說道：“這是太祖的軍隊。”又指了指一邊的騎兵，說道：“這是赤滬的軍隊，你們看，人數遠遠多過的軍隊，這是一場壓倒性的戰爭。”
我看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箭石紛飛的畫面，堯五娘看了看，不知道覺得哪裡奇怪，問道：“爲什麼這赤滬隊伍，那些人的臉都像是小娘子？”
晉許看着也覺着奇怪，難道北漢人靠女人打仗嗎？那不亡國就沒天理了。
趙煦道：“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這是開朝時壁畫的一個特徵，你看這上面所有的人，都是非常清秀的。我以前在一部古典上看到過一些奇怪的現象，似乎所有和赤滬打交道的人，都說，在赤滬國，白天見不到人，夜晚全城通亮 人們不睡牀，只睡棺材。還有，書中記載赤滬國人，個個都壽短命薄 活不過二十又五，每每死去，都是全身潰爛，流着藍水而死。”
晉許皺着眉頭，似乎想不通爲什麼會這樣，但又感覺這可能和一些少數民族的習俗有關係，便沒多問。
王聞堰又指到了壁畫的第二部分，說道：“這一塊就記載着戰鬥的情形，你們看，這赤滬人以一敵三，還是陸續給我大宋將士射死。這場戰爭最後變成了屠殺。”
壁畫上用了大量的紅色表現戰爭的慘烈。代入感極強，晉許彷彿看見赤滬士兵一批一批的倒在血泊裡，蒙古的鐵騎從他們的屍體上踏了過去，開始焚燒房屋和屠殺男人。
壁畫的第三部分，前面給壓在了一堆書籍後面，幾人無法移開，但是估計，也應該是這裡內容的延續。
此時王趙煦感覺到疑惑，打斷王聞堰的話道：“不對啊，赤滬這個國要是被太祖給滅的話按照書中記載，他們才存在了九十多年，一直在打仗，那你們看，這個，這麼大的宮殿，他們是怎麼造的，在當時的情況下，這麼小的一個國家，如何有能力建造這麼大規模的宮殿？”
趙煦這話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贊同的神色，赤滬是北漢被滅國時期，在其西邊一帶突然出現的一個政權，書中記載他的開國皇帝都澤哥像是被狼的奶養大的，養大後，狼母就筋脈盡斷而死，生下來他就帶着壽短的厄運，建立豪華藥殿，重金尋能人找長生之法。
但是就這麼給大宋一夜給滅了，那個時候大宋正是新盛的時候，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壁畫上的景象如果真是那一場決戰，以太祖的性格，應該滅的十分徹底纔對。但是那一夜的具體描述，史書原本應該大記特記的，但是最後只是一句”祥雲照，赤滬滅。”匆匆結尾。
而那個時候那些小國的生產力還是十分低下的，沒有大量勞動力，就算沒滅國，也根本沒可能建造如此巨大宮殿。
”這是什麼？”王聞堰舉着蠟燭仔細的將蜘蛛網清理掉，原來在隱藏的角落裡還有五個如神仙似的人在雲層裡。
晉許看着，猜想這估摸就是趙煦說的助太祖開闢的的五個能人了。再結合周遭的環境，這個書閣雖然破舊，但是整體的構架和所採用的材質都是極品。怕是之前朝廷重用過的。只是不知道經過什麼，此地被畫成了鬼市，那在鬼市裡自然是不可能有人崇拜寺廟的。慢慢的也就破敗成這樣了。
”是助太祖開闢疆土的五位能人……”晉許沒有細說。
王聞堰是從小是在邊疆外祖父跟前長大的，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來汴京，自然不知道這個故事，不認識趙煦，自然趙煦也不知道他就是宰相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