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在山壁中等了好久都不見月影回來,眼皮直跳,心下愈發擔憂,又不敢拋下昏睡中的蘇葵,只能來回踱步乾着急。
半晌,蘇葵微微痛吟兩聲,悠悠醒轉過來。
“蘇葵,蘇葵。”阿竹輕輕喚了她兩聲。
“阿……阿竹。”蘇葵朦朧地睜着眼,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身子如有千斤重,稍動一動便疼得厲害。稍回了神,想起她哥哥的事,又是一陣心傷。
“你發燒了。”阿竹摸着蘇葵的臉頰,只覺熱得燙手,趕忙又從月影留下的荷包中掏出顆藥丸,給她喂下。如今的蘇葵失了勾玉,便也失了白靈神力的護持,受了這麼嚴重的外傷和精神打擊,真怕會堅持不住。
“那妖怪呢?”
“好像走了。”
“走了……”蘇葵虛弱地重複了這兩個字,似是不甘,又似是不捨。過了一會兒,像突然想起來一般,“月影呢?”
“他……”阿竹猶豫了一下,“他去找勾玉了。”
“去找勾玉……”蘇葵掙扎着就想坐起來,“不行,萬一他遇到那妖怪……”
“不會有事的,月影比我厲害多了,對付那妖怪不成問題。”阿竹寬慰着,扶着蘇葵再次躺下,可心裡卻直打鼓。按着月影往常的身手,對付這妖怪應該不在話下,但爲何這麼久了都沒回來?難道是因爲找不到勾玉?那好歹也回來接她一接呀。
轟——
山壁外傳來一聲巨響,只見一棵參天古樹徑直砰然倒下,砸出一山獸逃鳥散。隨即,一顆藍色的信號彈騰空而起,迸出一樹銀花。
糟了,月影!白崎家的信號彈,之前在白崎給的書冊上見過,阿竹的緊張和擔憂再也埋藏不住。那是她們之前和吸髓蝙蝠交手的方位,月影去那裡找勾玉了,肯定碰上吸髓蝙蝠了。
阿竹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蘇葵身上,又把藥瓶留在她手邊,盡力穩住自己的語氣:“蘇葵,我去外面看看。你再睡一覺,燒就退了,傷也不痛了,等我回來,好不好?”
蘇葵點了點頭:“你快去,我沒事。”她已經沒有哥哥了,不能再有人死在那妖怪手上了。
月影半跪在地上已經直不起身了,他剛剛瞅準間隙又攻上去一次,但沒能擊中要害,那吸髓蝙蝠的長鏢迴轉,纏繞着咬殺上來,他好不容易回身避開,引着它纏到一棵大樹枝幹上,纔沒被大卸八塊。因爲失血過多,他視線有些模糊,到底還是放出了白崎給他的信號彈。
吸髓蝙蝠似是被激怒了一般,不再逢場看戲折磨月影,而是刀刀凌厲,夾風而下,非把月影剁成肉醬不可。
這一刀百轉千回,盤旋直落,如千萬只蝙蝠傾巢而出,鋪天蓋地向月影撲去。
鏗——
一道白色光刃斬過,砍斷了長蛇黑影,九轉連環蝙蝠鏢從中截斷,飛旋着插向一塊山石,直釘進去半把鏢身,蜿蜒裂出一道石縫。
“月影!!!”阿竹嚇得不能自已。她從未見過月影傷得這麼重,滿地都是暗紅的血。
“別過來!”
阿竹哪兒還聽他的,握緊了匕首擋在他身前。
吸髓蝙蝠雙眼微眯:這個倒是有點靈力,比不得那凡小子好對付,速戰速決的好。手一揮,長鏢歸位,對着阿竹便是一招長河直落。
阿竹怕得發顫,卻又氣得發抖。她一手捏了個指符,喚起結界護住周身,一手持了匕首,凝神靜氣調控靈力,用盡畢生所學殺了過去。短時間內,竟也打了個不分上下。
鏗——
又一次兵刃相撞,阿竹退後幾步,努力穩住身形。畢竟她修習時間有限,十幾回合下來已是體力不支,周身結界若隱若現,砍出的光刃也漸漸弱了下來。
吸髓蝙蝠看出了端倪,又纏打了幾個回合,橫來一鏢逼得阿竹鬆了手,周身結界瞬間消散。再一招如九龍搶珠,長鏢迴轉纏合,急收而下。
“阿竹!”月影高聲一吼,毫不遲疑跳進蝙蝠鏢的包圍圈,張着雙臂,在那長蛇收攏之前將阿竹牢牢地護在身下懷裡。
“月影……”阿竹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清晨的第一縷日光從東方破雲而出。
咻咻咻咻!
九轉連環蝙蝠鏢飛速收攏,亮出泛着寒光的刀刃盡數咬在月影身上,發出一陣鏗鏗鏗鏗的聲音。
“不自量力,結束了。”吸髓蝙蝠手中運力絞殺,見長鏢接連微動,但卻像纏住了一個花崗巨石,不能砍動分毫,“怎麼回事?”
阿竹感覺到一股輕風從月影身上向外盪開,他的身體在發燙,傳出陣陣心脈跳動之聲,一下又一下,堅定有力,隱隱地像是力量積聚。
“月影?”
那風越來越大,吹拂得月影一頭黑髮在空中狂舞。他緊緊閉着雙眼,渾身抖得厲害,咬緊了牙關,喉嚨中發出陣陣低吼聲,如困獸一般,像是極度痛苦,又像是極力壓制。
“嗑——”一聲劇烈的低吼,如衝破重重屏障,月影猛地睜開雙眼,一頭飛舞的青絲瞬間化作一瀑銀髮,粼粼地泛着波光。
阿竹在他懷中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陣寒意順着脊背而起。
那是一對血紅的瞳孔,猶如在血池中浸泡過一般紅得通透徹底,眼中盡是兇惡狂暴,透露着對嗜血的渴望。張開的脣角下,露出兩隻尖銳鋒利的獠牙,陰狠地閃着冷光。額頭和兩頰的青筋暴起,猶如鬼紋一般猙獰扭曲地爬在那原本白皙俊朗的臉上。
“月、月影?”阿竹的聲音在發抖。她猶豫着,遲疑着,不知眼前之人到底發生了何事,這個像鬼魅一樣的人還是月影嗎?
“啊啊嚎!!!”
伴隨着一陣驚天撼地的吼聲,月影雙手握拳向外一掙,一根銀藍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巨大的靈力翻涌滾動,將四周的山芒野草枝幹一掃而空。被掙斷的九轉連環蝙蝠鏢如風中浮萍,飛旋着四散而落,哐哐哐掉了一地,各自斷成兩截。
阿竹被靈力的強波推了出去,徑直摔到了四五米開外的地上。待光柱消失,風停氣散,她再擡頭望時,只見月影站在一塊巨大的山石上,披着一身銀髮,十指爪光陰寒,卷着銀藍的鬼火。他注目望着吸髓蝙蝠,嘴角掛着嗜血興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