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的一聲長嘯,一顆炮彈毫無預兆地在戰壕不遠處爆炸,幾名沒有防備的志願軍戰士被炸得飛得老遠,生死不明。
“臥倒!臥倒……”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一支有力的大手往下一按……
“好狠啊!”我暗裡一陣呼痛,整個臉龐都被埋在土裡,不一會兒就吸了一鼻子的沙土。我剛要掙扎着爬起來,卻被一陣緊過一陣的巨響嚇得緊緊地趴在地上不敢動彈,我意識到這是敵人的炮擊。
趴在地上,身上的每一處都清晰地感覺到地下傳來的震動,像火山、像地震,更像千萬匹馬從身邊跑過。沙土、碎石和着雪塊像雨點一樣從天而降,不一會兒就將我整個人都埋在了泥土裡,不時還有幾塊彈片帶着刺耳的嘯聲從耳邊劃過,讓我遲遲不敢擡頭。我感覺到了自己的脆弱,任何一顆炮彈、一小塊彈片,甚至是一顆飛石就可以輕易地奪走我的性命。
良久,炮聲終於停了。我膽顫心驚地摸了摸四肢和腦袋,還好,它們都在,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爲穿着棉鞋的話,我倒還想看看腳趾頭有沒有少了幾個。
咦……我的槍哪去了?
挖了半天,纔在土堆裡找到那支心愛的三八大蓋。這年頭這玩意就是護身符啊,以後可要對它好點。
“是美國兵嗎?”望了望身旁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虎子,我心有餘悸地問道。
“咋了你?”虎子啐了一聲道:“纔剛誇你幾句,又犯傻了?美國兵能只打五分鐘的炮麼?還盡是些小口徑的榴彈炮!”
“五……五分鐘?還……還小口徑……”我不由呆愣了半晌,剛纔那一會對我來說簡直就有半個世紀那麼長,沒想到只有五分鐘。據說二戰時期幾個小時、甚至幾天的炮火轟炸都是稀鬆平常的,如果讓我在那樣的炮火下呆着,別說幾天,就算幾個小時,也要學伍子胥那樣一夜白頭了。
“沒嘗過美國佬重炮的滋味吧!”虎子顯然沒有發現我已嚇得臉色發白,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戰壕外,一邊興高采烈地說道:“打老蔣的時侯,那叫什麼38師來着?用的就是美國佬的機槍大炮,那155的重炮往山上轟一陣,山頭都給削平了!呸……還王牌師呢?機槍大炮頂個鳥用,老子還不是用三八大蓋把他給掀了!”
“虎……虎子哥!”聽到這我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原來……虎子哥還打過國民黨啊?”
“嘿!國民黨算啥?”虎子嘿嘿一笑道:“小日本俺都打過,咱四十軍沒打過國民黨的還真少了!哦……你看俺這話說的,俺粗人一個,不是說你啊,同志!”
這時虎子突然臉色一寒,正了正手中的長槍,輕聲說了道:“來了!做好戰鬥準備!”
順着虎子的眼光往下一望,不知什麼時侯開來了七、八輛大卡車,載着兩百多南朝鮮軍來到了山腳下。也許是因爲被炮聲轟得耳朵不靈的原因,卡車開來的聲音我竟然都沒聽到。
原本被那一陣炮轟搞得心裡怪緊張的,以爲這下只有捱打的份了,這一望之下卻讓我放心了不少,只見一隊隊南朝鮮士兵稀稀拉拉地從卡車上往下跳,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好像在咀咒着自己倒黴,爲什麼偏偏就是他們遇到了抵抗。
一支支粗大的美式步槍斜背在他們的背上,不時與頭上的鋼盔相撞發出鏗鏗的聲音,不禁讓我想起了收廢鐵的破鍋破盆掛滿全身的樣子。M1步槍是以美國人那高大的身材定製的,現在背在身材相對比較小的亞州人身上顯得十分不協調,有些人甚至在跳下車時就直接被M1的加速度帶着跌倒。
據說這M1步槍在二戰中被公認爲最優秀的步槍,美國大兵們也從未對M1有過怨言,但在南朝鮮的步兵手中卻是投訴不斷,大多數的投訴都是——槍太大、太重,逃跑不方便!
唉!小孩子就別玩槍了嘛,就算打不到人,打到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是吧……
看着這羣毫無章法可言的南朝鮮士兵,剛纔那場伏擊戰中一個個南朝鮮士兵悽慘的死狀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等了好久,這些南朝鮮士兵纔在軍官的喝罵聲中,組成了具有美國特色的散兵隊形朝山上摸來。
散兵隊形與蘇式的集團衝鋒各有優缺點,散兵隊形衝鋒傷亡小,但衝擊力卻不大,集團衝鋒卻是剛好相反,衝擊力雖大但傷亡更大,特別是機槍的問世,對集團衝鋒更是一種嚴峻的考驗。而且這裡面似乎還體現出更注重戰士的生命,還是更注重戰爭勝負的問題。
也許是他們一路上從未遇到抵抗,也許他們不知道對手是身經百戰的志願軍,又也許是知道鴨綠江就在眼前了,這些南朝鮮軍沒有一點作戰的樣子,一路上遞煙借火、有說有笑,例行巡邏也不過如此吧!甚至有些南朝鮮兵連槍都沒有從背上拿下來……
這羣傢伙肯定是把我們當作殘餘的人民軍了,看到這情景我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這個山頭上駐守着整整一個連的志願軍戰士少說也有兩、三百人,個個都身經百戰不說,此時更是居高臨下以逸待勞。哦……身經百戰當然不能把我算在內……在這種情況下南朝鮮軍以同樣的兵力來搶攻,跟找死沒什麼兩樣,只是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每向前邁一步,就離死亡近了兩尺。
“砰……”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山谷短暫的寂靜。
槍聲就是命令,之前的那一場轟炸讓志願軍戰士憋了一肚子的氣,他們早就瞄準了敵人,鉚足了勁,一聽到槍聲就迫不及待地扣動了扳機,將自己復仇的子彈無情地射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