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顧傾雪伏在岸邊捂着胸口輕輕的咳嗽着,全身溼漉漉,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喘了喘息,等到身體稍微好些時,她便擡眼尋找夜半的身影。
之前跳入河流時,夜半盡力護着她,不讓她受河流的衝擊與自己走散。然而,那河流的兇猛程度超出自己的預料。
兩人在隨波逐流,不一會兒便被河流衝開。她雖習水性,然而正如夜半所說,河流這般急湍,她渾身使不上勁。
再次睜開眼睛,便已經趴在岸邊。緩緩爬起身子,目光在河岸轉了一圈,仍然沒有發現夜半的身影。
“咳咳!”低聲輕咳,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眼前一亮,在一塊岩石後面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衣角,她忙三步並兩步的跑了過去。
如她所料,岩石後躺着的確是夜半。只見他眉頭緊鎖,雙眼緊閉,顯然是一副陷入昏迷的狀態。
沉了沉眸,她拍了拍他冰涼的臉龐,“師兄?你醒醒!”
然而,無論她怎麼喊叫,他仍在昏迷中,沒有絲毫甦醒的現象。探了探他的額頭,她眉頭一跳,才意識到他身體正在發燙。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神色一凝,抓起他的胳膊,仔細的看了看。
在他的胳膊上,之前被蝙蝠咬傷的地方已經開始大面積的潰爛紅腫。
心裡一沉,看向夜半的臉龐,她的心情陡然變得很沉重。爲了保護她,他自己受了傷卻一直強忍着,不說出來。
傷口碰了水,會感染髮炎,故而他的身體纔會如此發燙。
嘆了嘆氣,見他這般昏迷不醒的模樣,顧傾雪想了想,必須要儘快找到落腳的地方,先把他身上的溼衣服換下來,否則他的病情會越來越重。
這樣想着,她便使勁力氣,將昏迷的夜半半駝在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前走着。
情況緊急,她來不及分析眼前的具體位置,一心只想着能不能找到一戶人家,先讓夜半養好身體。
通常,有河湖的地方,應當會有人家居住。
不知不覺,天氣漸漸轉黑,夜半期間醒過來一次,然而話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便又昏了過去。
黑夜漸漸降臨,沿途的光線也慢慢暗了下來。顧傾雪揹着夜半,也漸漸累的走不動路。
不多時,她便覺得頭腦一陣暈眩,眼前一黑,接着倒地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光芒萬丈。溫暖的日光從小窗照進屋子,傾灑在顧傾雪的身上,暖洋洋的。
她摸了摸仍然覺得有幾分眩暈的腦袋,忽然間渾身一個激靈,猛地擡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她眼下正躺在樸素的木板牀上,簡陋卻還算乾淨的屋子。
她低頭,瞥見自己身上的溼衣服悉數不見,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農家婦女穿着打扮的粗布衣服。
不多想,她連忙下牀穿好布鞋,正要衝向門口,打開門好生探究一番。卻不想,還不等她走到門口,木門便被人從外輕輕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中年婦女。頭上綁着絲巾,頭髮紮成已婚婦女的頭型。
穿着簡單樸素的衣裳,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手上端着一盆乾淨的清水。
“姑娘,你醒了?快來洗把臉吧。”她說着,擡腳進了屋子,將手中的臉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顧傾雪微微愣在原地,看着婦女的背影,不解得問道,“大娘,是你的救了我?”
那婦女溫和的點了點頭,“不錯,昨日我與夫君去河邊,碰巧看見了你二人。對了,你身旁的那位男子一定是你相公吧?他似乎受了傷,不過我讓夫君替他尋了大夫,方纔已經看過了,並沒有什麼大礙,姑娘,你就放心吧。”
顧傾雪聞言,心中懸着的心才輕輕放了放,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婦女,她真誠的朝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又想到方纔她說夜半是自己的相公,不由得解釋道,“大娘,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相公,我們是師兄妹關係。不過,還是要多謝大娘對我兄妹二人的救命之恩。”
婦女和藹的笑笑,忙道,“姑娘,你客氣了。姑娘,你先洗漱一番,稍後我帶你去看你的師兄。”
顧傾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一番梳洗之後,婦女領着顧傾雪來到另外一間屋子裡。夜半已經清醒了過來,胳膊上的傷口處包紮着一圈紗布。雖然臉色不乏疲憊,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見到她,夜半也是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師妹你沒事就好。”
“我當然沒事啦!不過師兄,你受傷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所幸我們福大命大,不然,我回去也沒辦法向師父交代!”她走近牀旁,修眉輕輕蹙起,眉目間隱隱有幾分責備之意。
聞言,夜半隻是毫不在意的擡了擡自己受傷的那隻胳膊,努了努嘴,道,“這點傷,你師兄我豈會放在心上。要不是念力消耗過度,那急湍的河流又怎麼會打垮我?”
顧傾雪沒好氣的瞥了瞥他,她知道自己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師兄,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天塌下來,估計他也能說一句不會放在心上。
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的目光正好瞥見桌旁的一個熟悉的布袋。順手拿起來打開,裡面的閻羅花還是安然無恙的模樣,花瓣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害。
她不禁有些驚訝,扭頭看了夜半一眼。只一眼,夜半便已猜到她心中的疑惑。
“我用念力一直護着它,不然它早就被流水沖走了。就算不沖走,也早已殘破的只剩下花枝了。”他漫不經心的順着,語氣散漫,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然而這樣的一番話在顧傾雪聽來,卻是格外的親切。她知道,他對她強行要來找閻羅花爲墨彥陵恢復念力的事情,一直頗有意見。但是,這一路走來,他沒有阻止她,甚至爲了幫她保護這花,耗盡了自己的念力。
一瞬間,夜半的形象在她心裡,忽然顯得高大了起來。
她彎彎脣角,眼眸都是瞭然的笑意,“師兄辛苦了,等回去啊,我一定好好的在師父面前替你美顏幾句!”
夜半哼哧的扭過頭故意不去看她,“我纔是師父的首席大弟子,還用的着你在師父他老人家面前美顏幾句?師妹你啊,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如此爲墨彥陵操心,不知道師父怎麼看你呢。”
顧傾雪先是凝起了眼神,故意裝作惱怒的模樣道,“師父那麼年輕,纔不是看人家呢!”
接着,她又露出盈盈一笑的模樣,將手中的花輕輕放好,不以爲意的道,“師父纔不會怪我呢!墨彥陵是個好人,替他恢復念力,就等於造福了北承國的老百姓。”
她說着,自信滿滿的揚起了下巴。夜半見狀,翻了翻白眼,隨即撇開目光,不想多說什麼。
“姑娘,飯菜準備好了,你們趁熱多吃一些吧。對了,那位少俠的身體似乎還沒有恢復,需不需要我將飯菜端來?”不多時,門外響起了大娘的溫和的聲音。
顧傾雪回頭朝她一笑,搖了搖頭道,“大娘,不用麻煩了。師兄的傷已無大礙,您先過去,我們稍後便到,麻煩您了!”
說罷,她看了看夜半,挑了挑眉詢問道,“師兄啊,你受傷的地方是胳膊。故而,你的腿是好的,難道還要這樣繼續躺在牀上嗎?還不快點下牀!”
夜半看着她,扶額長嘆,“唉!你師兄我都這樣了,你居然都不知道體諒體諒我的勞苦功高。唉,師兄我餓命好苦啊!唉唉,我怎麼覺得我的腿也麻了啊?該不會是念力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吧?師妹啊…”
他故意裝作虛弱的模樣,皺起了眉頭,看着顧傾雪,想要博取同情心。
然而,顧傾雪早已識破他的鬼把戲。她抱手在胸,整以好暇的看着他自導自演。
“師兄,既然你的念力還沒有恢復,那師妹我吃完飯就先告別,先行一步咯!”她說着,眉眼亮亮。
夜半微愣,“去哪裡?”
顧傾雪扶額,“當然是回皇城了啊!花已經拿到了,我必須趕在閻羅花衰敗之前配製好閻羅丹,儘快治好墨彥陵。”
聞言,夜半撇撇嘴巴,“就知道你心裡對那小子一直念念不忘,還說自己沒有喜歡他。唉唉,等回去見到師父,我一定告訴他,讓他成全你們好了。”
他無心的一句話,卻讓顧傾雪愣了愣神,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封千域的清顏俊容。
想到封千域,她微微不自然的瞪了一眼夜半,“你要是敢在師父面前亂說話,我就不給你好臉色看!好啦,快下牀,我們去吃飯。吃完飯還要趕路回去呢。耽擱了這麼久,我怕我爹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夜半撇撇嘴,沮喪着臉,望洋興嘆的下了牀,喃喃着,“真是,遇上你這麼個師妹,搞不好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顧傾雪先一步除了屋子,聽到他自言自語的話,不禁無奈的笑了笑。
這個師兄,只要是人一精神,說話就十分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