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有消毒的功效,對你的傷口奏效很快的。”
鍾白邊拿衣袖擦着她的嘴,便與他道。
緊接着,她又拿出針線。
“你這又是做什麼?”
“縫合啊。”
“你!”
墨羽自然是不明白爲什麼她會拿針線給他縫合傷口,這也未免太過奇怪了。
鍾白也沒理會他,給他的傷口上了一些藥之後,便拿着那針準備動手。
“這個是有些疼的,你也忍着點。”
這不是有些疼,是極致的疼。
“縫合傷口會讓傷口很快的癒合的,這樣你的傷就會好的快一些。”
將那兩塊翻卷的肉聚合到一起,便將針尖扎進了肉裡。
鍾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子一抖,可是他並沒有再叫出聲來,許是覺得方纔他叫出了聲音有些丟人,這下便憋着不讓自己喊出聲吧。
墨羽自然是咬着牙齒憋着自己不喊出聲音的,這點疼痛算什麼,若是他真讓這女人小看了去,那他還有什麼面子。
鍾白一下下的將那針尖往那肉裡穿着,還順便將那黑線扯平,將傷口縫合好,動作極爲熟練,迅速。
因爲在她的理解當中自然是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語氣這麼掙扎着一直痛,倒不如讓這疼痛快些緩解。
不到一會兒功夫,便將那傷口縫合好了,而此刻她的手上也沾滿了鮮紅的血跡。
注意到他臉上滿臉的汗水,如同淋了雨一般,便知道這人是忍着疼的。
走過旁邊的水盆,將自己的手洗了個乾淨,又拿着帕子過去給他將傷口旁邊的血跡擦了擦,又索性給他將臉上的汗水也擦了個乾淨。
“你好好躺着,別亂動,傷口就會很快痊癒的。”
收拾好一切,便拿着東西出了門。
只是她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爲什麼方纔墨羽沒有將她嚷走?難道是因爲傷口太疼了的緣故?
又一年。
鍾白仍舊沒有他的消息。
她輾轉尋了多個地方,都不見那人,那人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而東陵總是會有人談起他,無非就是一些傷春悲秋的飯後雜談。
東陵的九王叔去年出征將西丹從東陵趕出去,可他卻失蹤了,都一年了也都不見蹤跡,着實太可惜。
九王叔那般高潔儒雅的人物就那樣失蹤了,不知生死,實在令人痛心。
以往東陵的大半個江山都是九王叔打下來的,由此功高蓋主,皇帝忌憚,故待東陵平穩後,九王叔再不管朝廷之事,不問世事,整日閒散度日。
九王叔爲了百姓犧牲了自己,現在卻不知所蹤,保不準是陛下使了什麼計謀,畢竟九王叔他功高蓋主……
陛下何以如此,九王叔已不問世事,而這次西丹進犯,他卻讓九王叔去,哪知這九王叔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
當然,這些傳言都是東陵的老百姓在茶餘飯後常說的事,鍾白自然是清楚的。
也通過老百姓的描述,知道了他的許多事。
以往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的事情,此刻卻覺得混在老百姓堆裡聽着老百姓們談論他,是一件讓她覺得格外舒心的事情。
這幾百天來,她沒有一天不在尋他,沒有一天腦中沒有他。
對,他南宮九淵就是有這個本事。
一年之末,除夕。
這個時代讓鍾白嚐到了現代的意味,因爲這裡的人,也過春節。
因着佳節,全城戒備森嚴,全城城門已經關閉戒嚴,最近又大雪盈尺,天光亮,道路滑,城門閉,正所謂瑞雪兆豐年,東陵無一人不歡騰,這將是個安逸的年。
院子裡因此十分放鬆,歡聲笑語,笑聲不斷。
此刻大家怕都以爲東陵已然安全,後顧無憂,誰人還能想起那人。
是的,鍾白回來了,輾轉數個地方,她還是回到了東陵都城,鳳家。
幾乎所有人都將她隔除在外,歡樂是他們自己的,歡慶也是。
鍾白倒沒有因此覺得失落。
只是想着那人此刻會在哪裡?會過春節嗎?
墨羽跟她說,那日在西丹天牢,火勢越發猛烈,他去時,便看到九王叔抱着昏迷的她,強撐着支撐在那裡,方一趕到便被命令將她送出去。
墨羽不答應,要去救他,但被他強力命令,他只好將她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安全的地方。
輾轉來救他時,卻發現那天牢早已被燒的不成樣子,哪裡還能尋到那人。
墨羽冒着火衝進去尋找,可最終一無所獲。
聽到墨羽說的那些話,她便更能理解爲什麼墨羽那般恨她了,確實如此,如果不是因爲她在,那麼,他也不會失蹤,也不會生死未卜。
常常自責,這件事情許是她這輩子裡做的最爲失策的一件事了。
衣袖被人扯了扯,鍾白才緩過神來,這一年裡,她總是想的太多。
轉過身來看着扯她衣袖的那人。
週週轉轉大約也有近兩年的時間沒有見到這孩子了。
如今便不能被稱爲孩子了。
他該是有十六歲了。
個頭倒比自己生的要高上一些了,穿着一身淡藍色的長袍,顯得他的身材格外的欣長,頭戴白玉發冠,他並未笑,但是那清澈的眸子卻如同在看着她溫柔的淺笑,他的皮膚白的如同崑崙天池的雪蓮花,嘴脣輕抿,緋色紅潤。
許多日子不見了,這少年生的越發的俊美。
鍾白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是誰站在她面前,個頭如此之高,這些日子,她並沒有接觸外人,說實話,不想見外人,空了的時候,去他的府上逛逛,因爲那裡處處都是他的氣息。
對了,那紫玄玉她再沒有找到,將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都未見。
暗暗埋怨自己那日爲何賭氣將那東西取下隨意放着,過了這般久的日子,不見了也實屬正常。
不再想別的,微笑着看着眼前長高的少年。
“斕兒長高了啊。”
斕兒也暖暖的笑了,輕輕握住她的手。
“你不開心?”
斕兒的聲音也不再是以往的稚嫩聲音,變得清潤好聽。
鍾白搖了搖頭道:“沒有啊,今日是除夕,我怎會不開心呢。”
鍾白沒有拒絕他的手,在鍾白眼裡,他似乎還是剛見面時的那個孩子。
“白,我知道你不開心。”
看着他極爲真摯,卻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鍾白有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自然是不開心的,那人一日未找到,她便一日放不下心。
“今日可是除夕,斕兒開心嗎?”
如轉移話題一般的詢問。
“白不開心,斕兒便不開心。”
聽到他說的這話,鍾白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手背。
“說的什麼話,你還小,當是每日過的開心纔是對的。”
“可斕兒與白也不差多大的年紀。”
想了想他這話,他今年若是十六的話,算起來她這個身體是十七,確實相差不大。
“今日是除夕,你爲何出來了?”
“因爲我想見白。”
“多日未見,斕兒怕白將斕兒忘了,白自回來那天,已過了數日也都不見白來看斕兒,斕兒便自己尋來了。”
鍾白笑了笑道:“怎會?不會忘了斕兒的。”
她實在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到處打聽他的蹤跡,便將許多事情拋之腦後了。
不得不說跟斕兒在一處格外舒心。
不需要想太多的事情,今日又是除夕,別人過的如何歡樂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斕兒卻過來陪着她,她覺得心裡有些許的暖意。
斕兒長大了,不僅僅是個頭年齡,讓她覺得與以往不同了。
首先便是那往日不足五字的一句話。
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緩緩地抱住。
斕兒的動作極爲的小心翼翼,輕柔的將她的身子抱住。
鍾白的身子被他擁了過去,靠在他的胸口。
鍾白有一瞬間的呆愣,推了推他的身子。
“白不開心,有斕兒陪着,斕兒會一直在白身邊。”
鍾白緩緩放下了在推他的手。
斕兒笨拙的擡起他的手掌,輕輕的撫着鍾白的頭髮。
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髮香,手上也是溫暖的溫度。
如同他這個人一般,方纔他說的那句話莫名的溫暖了她的心,讓她這一年中被吊着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想到兩年前的日子,那時候他的個頭還沒有這般高,總是依賴的將她抱着,像個孩子一般,靠着她。
而此刻,他長大了,倒會這般安慰她了。
想想也覺得暖心,若是兩年前沒有遇見他,沒有救他,或許他們之間還是陌生的。
斕兒的下巴對着鍾白的頭頂,眼神卻在她的身上,溫柔的如同一灘水。
兩年前,是她護着自己,抱着自己,用她那並沒有多寬大的懷抱,雖是那樣,卻讓他覺得溫暖至極,自那個時候起,他的心裡便裝下了一個人。
“斕兒,謝謝你。”
鍾白輕聲道。
“白。”
“嗯?”
“好好休息吧。”
只覺得耳邊的聲音異常好聽,她竟有些困了。
眼簾逐漸有些撐不起了,緩緩地合上了雙眼。
斕兒這才停止了撫摸她頭髮的動作,將手輕輕放下,攔腰抱起她的身子。
鍾白的頭靠在他的胸口,發出勻稱的呼吸。
將鍾白的身子抱起進了屋,輕輕的放在榻上,看着那生的越發美麗的臉,他緩緩傾下身子,嘴脣對上那光潔的額頭,印上輕輕的一個吻。
“白,不要想着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