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我娘真的是安家的人?你咋知道安家的事情?”
語氣裡帶着難以置信,那哈遜這幾年總是暗自打聽孃的身世,卻沒一點頭緒,今兒意外的見到葉婉馨,竟然一下子解開身世之謎,他反而有些無所適從。
“你這小子是不是不信,你可知道這丫頭是誰?”曲修凌翻着老眼皮,“她就是安明宣的長房嫡親重孫女,說起來你們的血緣可是極近的。”
葉婉馨見那哈遜面色複雜,鄭重的點着頭,“那哈公子,曲爺爺說的對,我爹就是安家的長房嫡孫,我還有一個弟弟宏兒,如今他在京城的靜安侯府裡,就是我祖母的孃家。”
苦了半輩子的江萍望着葉婉馨溫和的小臉,欣慰的說着,“葉小姐,沒想到,我爹病重,臨死都不敢回京城,我反而能見到安家的人,等我身子好些就給少些紙錢,告訴爹,女兒不再是孤苦無依的人,安家還是有好人的。”
從那哈遜懂事,就因娘身份低微卑賤受盡欺辱和白眼,如今娘再也不是下賤的妾侍,雖然外祖父是安家庶子,可是孃的身份也算嫡出了,他也不用在揹負野種的惡名,那哈遜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身份突變,又感覺葉婉馨人品不錯,和自家親孃血脈相連,那哈遜不願再爲那哈家族賣命。
特別得知葉婉馨弄的那些藥草是給關外軍中所送,他就把義渠擎天找那哈家購買軍糧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葉婉馨安排他暫時不要動別的心思,先穩住義渠擎天,等她到了關外見了東陵玄翔再做打算。
入夜,關外東陵崇德的大帳。
寧昭望着站在案前愁眉不展的東陵崇德,他心裡的憂慮也一波波的往上翻涌。眼瞧着將士們有大半部分都染了此病,病急的更是快速的死去,稍微輕的也起不來牀,軍醫卻是術手無策。
“崇德兄,再這樣拖下去,不用義渠鴻烈那狗賊動手,咱們也抵擋不住這瘟疫的蔓延。”
還未等東陵崇德開口,一個軍醫慘白着臉進了大帳。
見到他們二人,撲通一下跪在營帳當中,“東陵大將軍,不好了,東陵小將軍在他的營帳裡吐了血,我卑職無能,請大將軍責罰。”
兒子竟然也染上此病,東陵崇德的身子晃着,倆眼透着血紅,他緊扶着案子才把搖搖欲墜的身子穩住。
寧昭猛地撲過來,抓着軍醫的衣領咆哮,“胡大方,你說啥?玄翔也染了病?咋不早來稟報?”
二弟一門在這裡死的只剩侄女和侄兒倆,如今翔兒也染上這來勢兇猛的瘟疫,難道自家也要像靜安候那樣絕了戶,東陵崇德不敢往下想。
他倆眼無意識的盯着神情慌亂的軍醫,“東陵玄翔他……他……病了幾日?”
胡大方搖搖頭,他愧疚的說着,“這些日子軍營裡到處都是得病的將士,前幾日還見東陵小先鋒給患病的將士們送糧食的,可是今兒一大早,是寧小將軍發現他起不來牀,才召喚軍醫過去,剛剛又吐了血。”
寧昭氣惱的把胡大方丟在地上,“已經吐了血,你這蠢材這會纔來稟報,胡大方,你安的是啥心!”
這些日子軍營裡最讓人感覺日子難熬的不是患病的將士,而是對病人沒法子醫治的這些軍醫。對於兩位將軍的質問,胡大方他只是暗恨自個咋不得病死去,也好過受這煎熬。
胡大方把頭貼緊地面,說着自個都不信的話,“寧大將軍,是東陵小先鋒不讓卑職稟報的,他說等神醫到來,他的身子就會好的。”
“神醫?這地方就連普通的大夫都找不來一個,哪裡還會有神醫過來,你腦子是進水了吧?”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寧昭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庸醫。
瞧着東陵崇德踉蹌着身子要出營帳,寧昭不理會地上趴着的胡大方,疾步追過去,“崇德兄,小弟隨你去瞧瞧玄翔那孩子吧。”
東陵崇德沒言語,點點頭,二人一同出了大帳。
躺在牀榻上的東陵玄翔,盯着倆眼紅腫的像兔子眼的寧軒,他嘿嘿笑着,“阿軒,別這樣,爺還沒死呢,你的眼都哭成這樣,也不怕讓人瞧見笑話。”
想到剛打了幾次勝仗,眼瞅着就能把義渠鴻烈給趕出去了,將士們卻莫名其妙的得了這病,連東陵玄翔也未能倖免,他怎會不難過。
寧軒用手撫着悶悶的胸口,“東陵,咱如今是有了充足的米糧,可是將士們卻沒胃口去吃,你也染上病,我心裡實在是難受啊。”
“難道咱真的沒在戰場上拼掉腦袋,卻要毀在這摸不到頭緒的疫病裡?”
聽着好友情緒低落,東陵玄翔臉色蒼白,卻坦然的笑着,“阿軒,別說喪氣話,你要振作,我還指望把那義渠鴻烈打敗回京娶那鬼丫頭呢。”
突然他賊兮兮的笑着,“阿軒,我昨夜真的見到那鬼丫頭了,還有曲老頭也來到咱這裡了。”
自從得知東陵玄翔染了病,他幾夜都合不上眼,心裡極其害怕睜開眼,東陵玄翔已經沒了。
見好友這時候了還念念不忘葉婉馨,寧軒心裡一陣悲涼,鼻子酸澀的很,“東陵,你又做好夢了,嗯,能做夢也是運氣。”
“我真是運氣好,上次那丫頭已經答應我了。”東陵玄翔閉上眼美滋滋的想着葉婉馨的舉手投足之間的風韻。
東陵崇德的腳還沒走到兒子的營帳,就有幾個參將紅着眼攔住了,“東陵大將軍,李昌將軍他不行了……”
寧昭一聽,急忙開口,“崇德兄,我去瞧瞧李昌,你去玄翔侄兒的營帳吧。”
東陵崇德的堅毅的臉上浮上悲涼,他擡收拒絕了寧昭的提議,“不,李昌風霜刀劍的跟着我十幾年,沒想到竟然是因爲這疫病,我要去見他最後一面!”
進了東陵玄翔的營帳,入眼望着牀上東陵玄翔的臉色慘白,寧昭就責問這自家兒子,“軒兒,你也在這裡,玄翔生病,你咋不去大帳稟報呢?”
“爹,我……”
瞧着寧軒紅了臉,東陵玄翔笑着打斷了好友的話,“寧叔叔,不怪阿軒,是我不讓他說的,沒事的,過幾日我就好了。”
寧昭語氣和善的責怪着,“你這傻孩子,染病要儘快醫治,咋能不稟報呢?”
瞧着東陵玄翔氣色還好,寧昭揪着的心稍稍的放下一些,叮囑自家兒子盡心的看顧,他又起身去了李昌的營帳。
通往關外的路上,風沙突起。
顛簸在馬背上的葉婉馨已經做了幾重的防護,嘴裡還是感覺有沙子顆粒,眼角也磨的有些乾澀,手臉上的皮膚別提有多幹燥。
曲修凌畢竟歲數大了,經不起寒意和風沙,他這幾日已經縮在馬車裡不露腦袋。
就是一向耐不住性子的狄成也安穩下來,和駱文浩都騎在馬上默默的跟着。
讓葉婉馨沒想到,幕雲晉的身子卻能頂的住這苦寒的天氣,仍然興趣不減的隨在她身側。
範東盛給他們找了個穩重的管事,陪着他們一路行走。
瞧着在這漫天都是風沙,別說房子連顆樹都不見,葉婉馨稍微的掀開遮臉的棉布,問着身側的屈管事,“屈伯伯,還有多久能到地方啊咱走的可不近,咋沒見一戶人家啊?”
屈令先呵呵笑着,“葉小姐,咱走的還不算遠,爲了咱的安危,我讓大夥走了比較遠的那條路,要是想到玉門關,只怕還要四五日呢。”
葉婉馨沉思了一下,問起屈令先,“屈伯伯,那近路能幾日趕到玉門關?”
就怕葉婉馨急着趕路,要挑那條近路,屈令先一臉緊張的回着話,“葉小姐,那路雖然好走,一日半就能趕到,可是並不適合咱們這些人,如今關外可不太平,山賊土匪還有失了家院的流民,他們可沒一個是好對付的,還是要謹慎一些。”
葉婉馨笑了,“不需擔心,我也是沒事問問,不會拿咱的人和貨和那些窮兇惡極的賊人去賭。”
已經三日了,東陵玄翔的病越來越重,氣悶的臉通紅,不住聲的咳嗽,讓人聽了心肺也變的極不舒服。
寧軒這會可不是眼睛腫脹的問題,他眼瞅着東陵玄翔的身子逐漸衰弱下去,卻無能爲力。
海子和黎老二他們都站在營帳外面,沒一個有好臉色。
海青雲又囉嗦的埋怨着,“要不是你們都攔着,我這會肯定把曲神醫帶回來了,東陵公子也有救了。”
海子愁眉苦臉的說着,“青雲大哥,如今說這話也沒用,儘快的想法子給東陵公子弄些藥喝纔是正事。”
“那些軍醫都是吃白飯的,他們的藥要是有用,咱的將士咋會死了這麼多。”
黎老二的話讓大夥都閉上了嘴。
寧軒聽到賬外的吵嚷,又瞧着已經病入膏肓的東陵玄翔,他心如刀攪。
瞬間,他想起精靈古怪的葉婉馨,那丫頭不是很聰慧過人,一定有法子救東陵的。
“不能再等了,我要帶東陵去找葉姑娘。”喃喃自語罷,他抱起牀上已經陷入昏迷的東陵玄翔。
從外面進來的寧昭見到兒子的舉動,驚詫的問着,“寧軒,你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