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如今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歐陽英睿看着華池放在身邊的那幾塊令牌,口裡不說,心中卻溢滿了苦澀。
槐兒,若是你心中無我,又何必處處爲我打算?難道,你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減少你對我的內疚?何苦!即使心如刀割,我也不怨你!
見他這般,南風無塵一肚子的話反倒說不下去了。昨日盼來衛汐雪,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柳曼槐的離去卻讓整個軍營都壓抑無比。他雖然難以自制,暗中與衛汐雪圓了房,卻不敢在人前張揚自己的幸福,唯恐刺激了歐陽英睿。
這時,華池帶着夜楓走了進來。
“王爺!南風公子!”夜楓上前施禮,臉上情緒頗爲晦澀。
“夜楓,聽說你想帶書彤和阿英離開。”歐陽英睿語氣平和。
“王爺,屬下……”夜楓遲疑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猶疑,如今他們幾人的身份,的確尷尬。
“夜楓,如今世道混亂,你這般離開,甚是危險。尤其是阿英,一點武功不會,你若是帶她走,爺不放心。”歐陽英睿直截了當,“你們和爺的關係,世人皆知,就算離開,雲山的人怕是也不會放過你們。”
“王爺,屬下只是想去找我家主子……”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夜楓其實早已將歐陽英睿當作了主子,離開是一種迫不得已的選擇,他們終究想找到柳曼槐,護她安好。
“若是這般,爺不留你。不過,爺要你將阿英留下,這樣對她,對你們,纔會更安全。”歐陽英睿揚揚脣角,“等你們安頓下來,傳信回來,爺便讓司空玉澤帶着阿英來與你們匯合,絕不留他們。”
說着,歐陽英睿動動手指,“這令牌你還是收起來吧,既然你要走,爺又豈能收下?”
“王爺,這是主子交給你的。”夜楓有些動容。
“人都不在了,爺要這些死物作甚?”歐陽英睿垂下眼簾,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傷色。
“我說夜楓,你爲何一定要去找你家主子?她既然沒帶你們走,自是要你們留在阿睿身邊。”南風無塵忍不住開口。
“阿睿的護衛如今只剩下華池華藏,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你們何不留下?你們的主子武功高強,善於易容和用毒,定能自保。況且,天下之大,她若有心隱藏,你們何處尋她?”
“這……”夜楓面露爲難。其實他也不想走,可書彤卻總吵着要離開,夫妻二人這才商量着將阿英送往木音身邊,再去尋柳曼槐。
“夜楓,你要帶阿英走?”就在這時,司空玉澤闖了進來,一臉的怒意,“你可問過我的意見?”
衆人一愣,歐陽英睿卻是笑了,司空玉澤對阿英的那點心思,他和柳曼槐早就看出。
“夜楓,你和書彤要發什麼神經我不管,可誰要把阿英帶走,我絕不同意!”司空玉澤情緒有些失控。
“你們口口聲聲要去尋主子,你們知道主子的心思麼?這麼久以來,主子一直悄悄配製情殤的解藥,王爺身上的毒還未解,她怎麼可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這下,輪到歐陽英睿一愣。
“我告訴你,我哪裡都不會去,我也不許你將阿英帶走!我就在這裡守着王爺,我相信,主子她一定會回來的!”司空玉澤說完,轉身要走。
“站住!”歐陽英睿低喝一聲,鳳眸裡光亮猛地一聚,“你說槐兒一直在配製情殤的解藥?”
“王爺,主子的確一直在搗騰解藥,可是,都失敗了。”司空玉澤咬咬嘴脣,沒打算將柳曼槐毒發的事情告訴歐陽英睿,如今的他受不住更多的刺激。
“王爺,對於你中毒一事,主子一直非常內疚,她說過,不管多難,一定要替你解毒。那空心蘭的月下花蕊,主子用了半株,無奈配出的藥並不理想。屬下相信,主子她會回來,她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其實,司空玉澤很想告訴歐陽英睿柳曼槐愛他入骨,可是,柳曼槐當衆抱着歐陽元青,一聲不吭地離去,這讓他也搞不懂柳曼槐到底在想什麼,只好說得委婉一些。
“是啊,她終歸會回來爲爺解毒。”歐陽英睿自嘲地彎了彎嘴角,“你們都下去吧。走也好,留也罷,爺不會干涉。”
“王爺,屬下爲你換藥。”司空玉澤瞪了夜楓一眼,不走反留,華池連忙上前幫忙。
南風無塵拍着夜楓的肩膀和他一起出了門,低語了幾句,與他一道去見書彤,最終書彤答應留下。
數日後,歐陽離辰的聖旨傳遍了離國,昔日戰神,昔日萬千民衆心中的忠臣,逸王一脈被徹底抹黑。
不久,歐陽英睿宣佈討伐昏君,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領蘇城,三十萬天行軍第一次曝光於世人眼前。
歐陽離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氣得病倒,痛斥逸王果然有異心,竟在多年前就隱藏瞭如此兵力。
歐陽英睿懶得解釋,如今的他不但妖邪,整個人又平添了幾分冷冽。
歐陽英睿帶領親信進駐蘇城,木音也在第一時間親自率軍前來增援。
雲皇更是將身邊兩大高人派來替歐陽英睿診治,半月之後,歐陽英睿的手臂取下了木板,恢復得很快。
半月之中,天行軍與歐陽元凱交了幾次手,雙方各有傷亡。因得二位師兄相助,雲山的那些毒壓根沒能對天行軍起到任何作用。
不過,南風無塵和歐陽英睿都覺得雲山老怪對歐陽元凱有所保留,並未全力扶持。所有人都不知道,雲山老怪到底在謀劃什麼。
又過了一月,這日黃昏,一匹駿馬突然出現在蘇城城門下。
早春的夜風中,黑色駿馬上的女子一襲白衣,蒙着面紗,衣帶翻飛。
“來者何人?”守城的軍士大喝一聲,數張弓箭齊齊對準女子。
正與南風無塵和莫俊明一道巡視的歐陽英睿聽得動靜,走上前來,只一眼,心中一跳。
女子緩緩拉下面紗,露出那張絕色容顏,南風無塵的呼吸都慢了一拍。雖然從未見過這張臉,可那雙美眸他卻非常熟悉,不是柳曼槐是誰?
“妹妹!”莫俊明揉揉自己的眼睛,激動地大喝,“都住手,那是自己人!”
他本想說是“王妃”,可如今歐陽離辰宣佈削去歐陽英睿的王爺稱號,衆人都改稱歐陽英睿爲“主上”,他反倒不知要如何喚柳曼槐了。
歐陽英睿靜靜地看着馬上的柳曼槐,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只是雙手情不自禁抓住牆沿,手指泛白。
柳曼槐挺直搖桿坐在馬背上,遠遠望着那個日思夜想的人,眸光幽深。
兩人就這般對望着,誰也不說話。眸光在空中膠着,似乎說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說。
“妹妹!”莫俊明忍不住大喊起來。南風無塵也在一旁碰了碰歐陽英睿,可身旁的人就是沉默不語。
終於,柳曼槐動了,只見她的身子從那馬背上一躍而起,向着城樓飛了過來,穩穩落在三人面前。
“妹妹!”莫俊明再也顧不得歐陽英睿,衝上前將柳曼槐抱在懷裡,話裡都是心疼,“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哥!”柳曼槐任他抱着,眸光卻依舊落在歐陽英睿身上。
“回來了?”半響,歐陽英睿終於開了口,短短三字,極其平淡。
“嗯,回來了。”柳曼槐淡淡地點點頭,話裡也沒有什麼情緒。
“趕路辛苦了,我讓人給你備熱湯沐浴吧。”歐陽英睿說完這一句,轉身徑直下了城樓,將柳曼槐扔在那裡。
南風無塵衝柳曼槐點點頭,追了上去,壓低聲音,“阿睿,你……”
“無塵,爺累了,沒時間和你閒扯!”歐陽英睿步子邁得很大,顯然不想和他討論,轉眼將他扔下,喚了華池去通知夜楓等人。
城樓上,柳曼槐看着他不曾回頭的身影,眼裡閃過一絲黯然。
一連數日,歐陽英睿都在主帥營帳裡忙碌,不曾見過柳曼槐,柳曼槐也不曾去找過他。
這兩人避而不見,急壞了下面的人,可誰也不敢多言。
這日,歐陽元凱手下由雲山弟子率軍前來,挑戰的便是那日刺死歐陽元青的人,歐陽英睿正在帳中佈置,一襲白衣的柳曼槐走了進來,“主上,請允我帶兵迎戰!”
歐陽英睿鳳眸一深,剛想拒絕,柳曼槐又言,“我瞭解他們,我是最適合的人選。”
最終,柳曼槐出城應戰。
城樓上,歐陽英睿看着那襲白衣,心中刺疼。歸來數日,她日日白衣,就像是在爲元青戴孝。即使明知自己的手臂尚未完全康復,她也不曾有過一句關心,更不曾前來診治。她爲何要回來?難道僅僅是爲了替元青報仇?
破天荒的,不等結束,歐陽英睿提前下了城樓,回到自己的房裡,閉門不出。
半個時辰之後,鳴金收兵,門被推開,華池疾步進來,“爺,她受傷了!”
歐陽英睿衝到柳曼槐房前,正聽得柳曼槐在說話,“不礙事。能爲太子報仇,這點小傷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