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54

他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幾乎翻遍了大江南北,始終沒有找到凌若雪的蹤跡,她好似真的從世上消失了一般,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線索。

他一直覺得顏棲梧的出現太過巧合,還有她身上彌散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氣質舉止,讓他始終帶着隱隱的期待,期待雪兒並不是徹底消失,而是換了身份,始終在自己身邊。

可是,那日在斷情崖上,顏夫人清清楚楚的對他說,她不是凌若雪,一下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迷惘,他想不出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事。

皇兄囚禁了她,他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爲了她反抗皇兄。如果,如果,她就是雪兒,那該多好,他就能不顧一切救她出來,好好護着。

“王爺,夜了,早些歇吧。”李月憐自廊柱後走出,輕柔勸解。

自雪兒莫名失蹤後,她無數次撞見宸王夜半獨飲。那份落寞孤寂深深感染了她,一向淡漠的她亦深感動容,有幾次忍不住險些將真相告訴他,好在最後關頭剋制住了。

眼下,看着眼前的男子,她腦中鬥爭是前所未有的強烈,到底她該不該將真相告知宸王。不說,她不忍見宸王悲傷難過,說,她又覺得不妥當,愧對凌若雪的信任。

“本王不困,不困!”蕭亦宸拒絕她的好意,拎着酒壺踉蹌往前走,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李月憐默默嘆氣,什麼時候起,這個王府沒了一點人氣,變得這般清冷森寂了呢,舉目四望,廊下點點的燭火終是照不亮心底的黑暗。

次日,一輪圓日照常從東方天際冉冉升起,熾熱的光輝灑向大地,普照衆生,卻照不進人內心的陰晦,照不亮那些黑暗的角落。

一身暗黃朝服的蕭亦宸快步走出王府,他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今日起晚了,眼看就要誤了上朝的時辰,不得不加快了腳下動作。

劉管家早已備好了馬匹在門外候着,一個渾身上下裹在黑袍中的人影從劉管家身旁走過,徑直撞上蕭亦宸。

“大膽,什麼人竟然敢衝撞王爺。”劉管家叫囂着,高勁更是直接抽出了隨身佩刀。男子腳下未停,倉惶逃走了。

蕭亦宸揮手示意高勁放下刀,攤開右手,掌心赫然躺着一張便條。迅速展開看完,蕭亦宸面色變了又變,從震驚到不可置信再到狂喜,隨即飛身上馬,狂奔而去。

“王爺,”劉管家吶吶喚着,高勁也是一個晃神,反應過來後,立即驅馬追去,留劉管家一人怔怔望着兩人絕塵而去的身影出神。

蕭亦宸策馬狂奔,一路疾馳到宮門後,直接從馬背上躍起,施展他絕妙的輕功一路向建業宮掠去。值守的侍衛意欲阻攔,被他一掌揮開,他一路闖進內殿,找到地牢所在,掀開鋼板,縱身躍進地牢。

女子依舊沉沉睡着,並沒有被他發出的動靜驚醒,他剋制住心中的悸動,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

他的雙眼牢牢鎖住牀上的女子,目光一寸寸上移,到達女子面部。突然,似看到了怪異之物,他大步走上前,看着女子面容的雙眼滿是震驚,眼中洶涌的怒火似要噴薄而出。

他很想伸手撫上女子的面頰,可是眼前那張血跡累累遍佈刀痕的面容讓他又縮回了手。皇兄竟然這麼對她,他的雪兒,他發誓用生命愛護的女子,又一次傷痕累累的出現在他面前。他的心,疼得無以復加。

顫抖着伸出手,將她抱起,觸手的滾燙溫度讓他飽受煎熬的心又是一陣顫慄。該死,她燒成這樣,竟然沒有人注意到,爲她請大夫醫治。

“宸,放下她!”得到侍衛通報的蕭亦謙匆忙趕到,厲聲喝止他。正值早朝之時,宸卻不曾出現在朝堂上,他正欲派人到宸王府查探,錢進財得到侍衛密保,速速稟告了他。

當他暫緩上朝飛速趕到建業宮地牢,正撞上蕭亦宸抱着女子欲離開地牢,他不由怒火攻心,陰鬱看着宸王。

“皇兄,她是雪兒,我終於找到她了。”蕭亦宸對於皇上的憤怒渾然不覺,全心牽掛着懷裡的女子。“她燒得很嚴重,我要帶她出去就醫。”

蕭亦謙眸色愈加幽深,他明明已經封鎖了消息,宸怎麼會知道她是凌若雪,“宸,你清醒些,她不是凌若雪,她是顏棲梧,是雨墨樓的主人,是我們的敵人。”

聞言,蕭亦宸顯得有些迷茫,疑惑的看了看蕭亦謙,又低下頭去看懷裡的女子,神色間很是遲疑,難以辨別孰真孰假。

“宸,你看她的臉,哪裡有一絲凌若雪的模樣。”蕭亦謙見他遲疑,心中竊喜,愈加努力勸說着。

不料,他這話卻是觸到了蕭亦宸的痛處,蕭亦宸心裡對於他傷害顏棲梧一事本就介懷,眼下,蕭亦謙還主動提到她的臉,無疑是在蕭亦宸的傷口上撒鹽,只聽他怒吼道:

“住口,你不要說她,是你毀了她的容貌,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蕭亦謙身子一顫,宸從來不曾用這種口氣對他說過話,而今,爲了一個女子,他竟然對着他怒吼,讓他這個人間帝王如何受得了。

“宸,你最好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否則,休怪朕不顧兄弟情誼。”他極少在宸王面前自稱朕,這意味着什麼,他知道,他相信宸王也知道。

宸王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最後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不要觸犯他的旨意。“皇兄,我求你,放過她。”

他明白皇兄的深意,可是,他已經陷得很深很深,早已無法抽身。他,再也不會鬆開懷裡的女子。

一點一點,他低下身子,彎曲膝蓋,直直跪倒在蕭亦謙面前,雙手依然緊緊環抱着女子,如珠如寶,永不鬆開。

“你——”蕭亦謙驚訝的說不出話,直愣愣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人,那神情,仿似眼前的男子不是與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而是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