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看了看錶,心想,一會打來,千萬別打辦公室電話啊,說不定嶽素芬一會就回來了。她就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了一會纔想起要給杜蕾打電話。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是跟他們吃不了晚飯了。她告訴杜蕾晚上加班,不回家吃飯了,如果太晚的話也不回去住了,讓她不要等她。
杜蕾在電話裡說道:“你晚能晚到什麼時候?十點還回不來嗎?”
丁一知道,自從有了小虎後,喬姨就給所有的家庭成員立了一個規矩,就是不許家人回來太晚,十點是第一道防線,她說道:“我也說不準,總之你別等我了,如果晚了話我就在值班室對付了,或者回老房子。”
杜蕾笑了,說道:“好的,每次你哥打電話都問我你回來了嗎,我不止一次跟他說,我說你該有自己的秘密了,你盯她那麼緊幹嘛?”
丁一知道哥嫂對自己的心意,就說道:“嫂子,是臨時的任務,一會臺長請客,然後加班。”
“哈哈。”杜蕾笑了,說道:“解釋這麼清幹嘛,我巴不得你趕緊嫁出去,省得讓我們總是惦記着你。”
“我就不嫁!膩死你。”丁一狠呆呆地說完,不容杜蕾說話,就把電話掛了。
不大一會,丁一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江帆,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剛接通電話,就聽江帆說道:“在等我嗎?”
丁一笑了,說道:“是啊,市長大人說他會給我打回來,所以我必須等他的電話。”
江帆也笑了,說道:“調皮,說,什麼事?別跟我說你晚上有加班任務。”江帆首先截住了她。
丁一爲難了,說道:“我晚上真的有事了,剛纔臺長說要請客,請我和嶽素芬還有頻道主任,就我們四人。”
“你沒說你晚上約出去了嗎?”江帆有些不滿意。
“說了,他說讓我推推試試。”
“如果我也這麼跟您說呢?”
“你肯定不會這麼說,你肯定會說,好的,我支持你,去吧,多吃點。”丁一調皮地說道。
江帆笑了,說道:“似乎我只有這一種選擇了,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我聽你的,推他們。”丁一干脆地說道。
“那我怎麼忍心讓你爲難呀。好,但是我今天晚上必須見你,我真的有事要和你商量,你吃完後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江帆囑咐道。
“讓他們看見不好吧。”丁一擔心地說道。
“那你就打車過來找我。不過晚上要打女司機的車。”江帆叮囑着。
丁一笑了,說道:“放心吧,沒人劫我,嶽姐早就說過了三十歲的女人,被人劫色的可能性比遭到恐怖分子襲擊的概率還要低。”
“哈哈。我跟她的認爲正相反,我認爲三十歲的女人正當時。”
“行了,你在辦公室說話小心被人聽到。”丁一怪他粗心大意。
丁一的話突然提醒了江帆,他忽然趕緊提高了音調說道:“好的,您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向我反應,我們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府,一定會妥善處理您提出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那就說好了,我等您電話,掛了,再見。”
話筒裡傳來忙音。
丁一笑了,心說,這麼大的人也這麼調皮,還負責任的政府?上升到政府的高度了?呵呵。
丁一掛了電話,心想,嶽素芬上去這麼半天還不下來,就拿出自己的工作日誌,在上面記下了今天的工作情況。
朗法遷找嶽素芬談話,也是有自己的居心的。廣電局長馬上面臨退休,這段時間,朗法遷正在加緊活動。
他前幾天請蔡楓和殷家實吃飯,殷家實讓他努力,爭取上位。但是憑心而論,他又不想當這個局長,地市級廣電系統是局臺分離的,廣電局只負責行政業務和管理工作,電視臺、網絡電視臺、廣播電臺則是三臺合一,由副局長朗法遷兼任臺長,如果他要是當上局長,行政級別是上去了,但明顯的權力和實惠就少多了。老局長早就想把三臺分離出去,消弱朗法遷的權力,但是朗法遷背後是殷家實和蔡楓,他們三人是同學,所以這個方案也一直沒有這樣實施下去。
這段時間朗法遷也是糾結,如果他當上局長,同樣面臨着老局長的困局,那就是臺長的權力過大。後來蔡楓說了一句話,他說:“誰有誰的辦法,他沒有實施開的方案,你不一定實施不開。”
這句話等於在給他交了底,那就是對三臺提前進行內部整合和改革,宣傳部肯定會支持他的,殷書記點頭還是問題嗎?
朗法遷知道蔡楓的意思,這種支持是有成本的,蔡楓還好說,殷家實就不一樣了,年初,殷家實出了一本書,《閬諸風物大全》,蔡楓給了朗法遷三千本的銷售任務,說他下轄那麼多的縣級臺,三千本足可以在內部系統消化掉。話是這麼說,朗法遷也確實這麼做了,至今,還有一半的書在電視臺的庫房裡,但是錢早就打到了殷家實的賬戶上,見了面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這就是權力。
儘管他們三人還有林稚君是曾經的同學關係,但是,只有朗法遷自己心裡最清楚,這種所謂的同學關係,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他們三人在高中時期,的確關係非常好,後來,殷家實和蔡楓考上了京州大學的時候,朗法遷沒有考上,他則通過當時任廣播站站長的父親進了廣播站,後來晉升爲人民廣播電臺。朗法遷不甘心比他們倆人落後,在參加工作初期,就利用業餘時間報考了市電大新聞系,取得了大專學歷,後來又繼續深造,又攻讀了電大本科的課程,拿到了電大本科學歷,儘管他跟殷家實他們多次說自己這個文憑其實就是利用職務之便混來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電大這幾年求學的艱辛和不易。當拿到電大本科文憑的那天,殷家實和蔡楓都對他表示了祝賀。這也的確縮短了他跟他們的距離,這讓他在工作、生活兩不誤的情況下,當上了廣電局副局長,後來兼任三臺臺長,他認爲自己不比他們差在哪兒。
但是,從殷家實和蔡楓的身上,他又的確看到了這種差距的真實性,這種差距目前對於他來說可能是終生都無法逾越的了,也只有這種關係在不對等的情況下,才能真正顯露出關係的本質,這個本質就是權力大小的區別,而沒有關係遠近的區別。
無論是殷家實、蔡楓,還是林稚君,作爲朗法遷,他都是有求於他們的,儘管是工作上的需求,但在現實社會中,很難分清哪兒是工作,哪兒是私人關係了。他離了他們可能有些事情就辦不了,但是,這些人離了他朗法遷,工作生活卻能照常進行,這就決定了他在他們面前大都處在服從的層面上,當然,他們也給他幫了不少的忙,辦了不少的事,眼下,他想扶正,就是他終生最想辦的事,這事,必須有賴於他們的幫忙,尤其是殷家實和蔡楓,他們兩人在常委中就是兩票,而殷家實還是分管黨委和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在閬諸市委排名中,位居第三,說話是有相當分量的。
儘管如此,作爲太瞭解殷家實的爲人的朗法遷來說,他還不能完全相信他們,所以,他又將目光投向了丁一,投向了丁一背後的江帆,因爲他知道殷家實是無利不早起的人,蔡楓也可能是位置的關係,在這方面比殷家實強不了許多。前些日子,殷家實就暗示他去給佘文秀送禮,說只要佘文秀點頭,用不着求別人,他的事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舉棋不定,倒不是沒有送禮的錢,是他不敢,也不想,因爲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給佘文秀送了禮,那自然就少不了他殷家實的,某種程度上,送給殷家實的還要比送給佘文秀的多。再有,他知道殷家實跟佘文秀的關係是面和心不合,他必須評估出殷家實這個主意的真僞和用意,因爲他太清楚殷家實的爲人了。
殷家實給人的印象是不哼不哈,但骨子裡卻是非常的貪婪。對權力的貪婪,對金錢的貪婪,甚至是對美女的貪婪,只不過後者更隱蔽一些罷了。因爲,他早已把矛頭對準了聶文東,所以,最近兩三年他在各個方面都有所收斂,因爲他懂得,只有收斂起自己的鋒芒,纔有可能給對手最致命的打擊。
因爲了解,所以害怕,不光是他朗法遷,就連蔡楓對殷家實也不是沒有防備的,蔡楓爲人遠比殷家實厚道一些,也沒有殷家實那麼高的權欲,他早就是宣傳部部長了,比殷家實進常委的時間還長,卻沒有他上升的快,對於殷家實的某些做法,他也是不能完全認同的,不過出於政治聯盟的考慮,他大多時候都是站在殷家實這一邊的。
丁一去採訪殷家實,殷家實說請記者們吃飯的那次,丁一因爲家裡有事沒有去,殷家實就顯得對丁一非常感興趣,私下問朗法遷:“我看稚君那個學生回來上班了?”
朗法遷一時沒明白過來。
殷家實又說道:“丁一,丁乃翔的女兒。”
朗法遷這才明白過來,他說道:“是的,回來後就上班了,我讓她到了時政組,今天不是還才採訪你了嗎?”
“是啊,我就是看到她今天採訪了纔想起來。朗臺啊,你很會做事嗎,歇了這麼長時間,回來還能接受她,了不起。”殷家實有些陰陽怪氣。
朗法遷笑了,說道:“你剛纔不是也說稚君的學生嗎?就是沒有這樣一層關係,丁乃翔如果去找你殷書記或者是蔡部,你們能不開綠燈?另外,臺裡也沒有給她開支,再有,她是咱們招聘進來的,又的確是一個出色的電視主持人,說真的,臺裡缺這樣的人。”
殷家實從京大畢業後,曾經留校任教過,跟丁乃翔共過事,蔡楓跟丁乃翔也有過短暫的師生關係。
聽他這麼說,他們兩人便笑了。殷家實又問道:“小丁在亢州呆過,咱們江市長也在亢州呆過,而且那個時候他就是市長,聽說在亢州時期,跟小丁關係不錯,爲這事他的妻子還鬧過。”
朗法遷張大了嘴,吃驚地說道:“這件事我還真沒聽說,我就知道小丁和嶽素芬是同事,她們兩個都在亢州電視臺工作過。”朗法遷在心裡就翻過,難怪嶽素芬的表弟這麼追丁一都追不上,是不是丁一真的和江帆有故事?
這對於他來說倒是個利好的消息,因爲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社會上反饋回來的信息來看,江帆的確是個沒有毛病的好乾部,謙虛、不做作,有學識、有能力,待人真誠,工作務實,看問題到位,講話也是有的放矢,調理清晰,而且年輕有爲,比起殷家實可是強百倍了,如果能搭上江帆的關係,不怕殷家實不給自己賣力氣還敲竹槓。
他越發感覺丁一跟江帆有故事,因爲他相信殷家實的嗅覺,這個人嗅覺相當靈敏,而且無孔不入的人,有些非常手段也是敢使用的人,聶文東其實就是他在背後鼓搗的,他一面挑起聶文東跟佘文秀對立,一面扇動老幹部告了聶文東後又告佘文秀,弄得閬諸政壇雞犬不寧。這樣處心積慮他也沒得到實惠,沒能如願上位。這樣看來,他把注意力放在新來的市長身上甚至是對新市長的私生活感興趣就不足爲奇了。
哪知,蔡楓的話再次證實了朗法遷的猜測,蔡楓說,他有一次去省裡開會,賀鵬飛的父親賀瑞是省委宣傳部副部長,他每次都會特意去拜訪他,這次拜訪他的時候,從他的嘴裡也得到了這麼一個訊息,那就是丁一之所以不接受他兒子,似乎心裡愛着什麼人,但是是誰,他沒說,他也不知道,因爲孩子從不跟他說這些,他也是從老伴兒的隻言片語中聽到的。
如此說來,丁一心裡的人是江帆,就是最好的解釋。
他之所以要請嶽素芬和丁一,無非就是想進一步觀察丁一,無論是出於公心和私心,對他都是有益無害,如果丁一跟江帆之間真的有情義,那麼他就要調整公關方向。一個市長的作用,要遠遠大於一個市委副書記。所以,他看到汪軍兩眼直直地看着丁一,纔有了他跟汪軍說的那句話,讓他不要打錯算盤。
要想從嶽素芬口中誘出丁一的信息,朗法遷知道必須要在魚鉤上掛上一個誘餌。於是,回到辦公室後,他召見了嶽素芬,見面就跟嶽素芬說道:“小嶽,臺裡最近要搞一次大的改革,有件事徵求一下你的意見。我準備將交通臺要獨立出去,由你任主任,暫時稱呼主任,其實相當於副臺長,你不再擔任電視臺的任何工作,包括配音,當然有需要你的地方還是要幫忙的。給你一定的創收任務,臺裡按比例返還你們,如果繼續和人民電臺攙和在一起,恐怕誰也飛不高。人員你拿個方案,但是隻能從電臺這邊挑選,不許去電視臺那邊選人。我看了你的直播節目,認爲你還是非常熟悉電臺這塊工作的,這也是我這麼長時間一直在尋求電臺衝出低谷的一個最佳方案。我只是有這麼個想法,先跟你通個氣,千萬不要聲張,你知道咱們這個單位很複雜,有些方案還沒實施呢,馬上就風言風語的起來了,容易被動,所以,要保密。”
嶽素芬一聽,當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她沒有忘了在領導面前必須要保持謙虛的態度,就趕緊說道:“我行嗎,這個膽子太重了,而且還有創收任務,這對於我來說太難了,我不怕工作,多忙多累也不怕,就是賣不了大臉,拉不來錢。”
朗法遷拉下臉,皺着眉頭,嚴肅地說道:“你本身就有認識上的偏頗,把創收說成是拉錢,把拉錢說成是買大臉,如果這樣認識問題,你是做不了領導工作的。”
嶽素芬趕忙說:“我這不是跟您在說嗎,在外面我不會說的。”
朗法遷說:“那就好,你考慮一下,近期給我拿出一個方案來。需要的人員,最好是具體到人,需要添置的設備,預計能創收的數額,都要有一個詳細的方案,前提是,必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透露。”
嶽素芬想了想說道:“好吧,我琢磨一下。”
朗法遷轉了話題,說道:“晚上吃飯的事,小丁定下來了嗎?”
嶽素芬說:“我還不知道呢,我出來的時候讓她打電話,誰知道她能不能推掉啊?”
“她是不是在談朋友?”朗法遷看着嶽素芬問道。
嶽素芬警惕地說道:“我不知道。”
“你們倆那麼要好她能不跟你說?”
“這個,她還真沒跟我說過。除非我表弟追她的時候她跟我說過,其他的沒有。”嶽素芬搖着頭說道。
“哦,她還有其他的追求者?”朗法遷捕捉到了這個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