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臺裡召開廣告創收大會,給每個科室都分配了任務指標,丁一不像雅娟他們新聞記者那樣,可以接觸到社會方方面面的人物,丁一的節目面向的大都是市委市政府的權力決策機構,她的節目,幾乎成了市委市政府發佈決策的平臺,這個平臺是沒有廣告資源的。估計今年她的節目創收除去王圓那筆宣傳片的費用外,幾乎又接近零了。
副局長李立主抓全局的創收,他上次爲廣告和創收的事單獨找到過丁一,讓丁一廣開思路,想想辦法,明年爭取有一個大的飛躍。眼下已經是“明年”了,元旦早就過了,這裡的人們習慣把春節過了才叫真正過年。
快下班的時候,丁一接到了溫慶軒的電話,讓她去他辦公室。當丁一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她看到了葉桐在裡面,陪同她來的還有宣傳部的一個宣傳幹事。
溫慶軒給她們互相做了介紹後,跟丁一說:“葉記者這次是針對取締非法熬油這項工作來採訪的,她想看看雅娟他們那天在現場的錄像。”
丁一說:“新聞的資料都在新聞部,我沒有他們的資料呀。”
溫慶軒說:“這部分資料雅娟自己保管着,就在她右手的抽屜裡,剛纔跟她聯繫了,讓你給拿一下。”
丁一明白了,說道:“好,我去找。”說着,她就出了門,來到自己辦公室,拉開了雅娟的抽屜,有十多盤素材帶,她終於找出上面標有“清理土法熬油”字樣帶籤的錄像帶,送了上去。
溫慶軒說道:“你帶着葉記者他們去製作室看吧。”
丁一點點頭,就領着葉桐和宣傳部的幹事,來到製作室,製作室的人已經下班,丁一重新合上電源,將錄像帶插入卡座裡,立刻,畫面上就出現了搗毀窩點的現場,正在起吊的大鍋和分解罐,疲憊的執法隊員,黑花了臉的彭長宜。
“哈哈”,看到這裡,葉桐居然笑出了聲,很快,又出現了隊員們在現場吃早點就鏡頭,還有江帆跟彭長宜站在一起的一個側影,但是很快鏡頭就跳轉到清理現場,很顯然,中間大部分都沒有。這時,新聞部主任宋嘉玉手裡拿着幾盤帶子進來了,她衝葉桐點點頭,跟丁一說道:“小丁,這裡還有幾盤,麻煩你給放吧,我要去接孩子去。”
丁一笑着說“好的”,就把這幾盤帶子接了過來。
這時,葉桐對丁一說:“小丁,麻煩你往前倒一下。就是許多隊員花臉的那個地方。”
丁一心想她可能是還想看科長,就給她回捲到了彭長宜的一個花臉大特寫,隨後就是江帆他們兩人在一起的畫面。葉桐沒說什麼,看了幾眼後說道:“快進吧。”丁一就按了快進紐。
看完雅娟這盤帶後,丁一又給她換上了宋嘉玉拿過來的一盤帶子,按照索引,找到了清理熬油的素材處,這個畫面是魏市長在現場指揮。
葉桐看得同樣很認真,丁一對葉桐認真的態度很是佩服,一般報社的記者,只要聽聽彙報就可以寫稿了,沒想到這個葉桐還要親眼看一下現場,她感覺還是大報的記者,工作態度和地方小報就是不一樣,不能親臨其境,也要看看錄像素材,這一點讓她對葉桐有了好感。
這時,丁一的呼機響了,她低頭一看,是彭長宜,讓她回電話。丁一笑了,推開裡面演播室的門,關死,打開了一盞頂燈,就給彭長宜回了電話。接通後,不等彭長宜開口,她就笑嘻嘻的說道:“科長,不放心了,你的人在我這裡呢。”說完這話後,她忽然有些瞧不起自己,她感到自己有些不懷好意,而且還有那麼一點酸溜溜的味道。
好在彭長宜沒有她想得這麼複雜,彭長宜只認爲她在開玩笑,就說道:“不許調皮,你在幹嘛?”
“嘻嘻,我正在陪你的緋聞女友看資料帶,尤其是你在現場的畫面,被人家都翻看兩次了。”
“胡鬧,我哪有什麼緋聞女友,你就糟踐科長吧。”彭長宜故意生氣的說道。
“咋沒有,正在看素材呢?”
“別胡說,讓人家聽見多不禮貌!”
“呵呵,放心,我在演播室裡面打電話呢,多大的聲音外面都聽不到,我們這是專業的隔音材料裝備的演播室。”
“好了,別賣弄你那點可憐的電視專業知識了,看完後,你跟着一塊過來。”
“那怎麼成?我可不去。”
“這是市長的命令,讓你陪着上級媒體的記者,這是工作。”
“我,我晚上還有任務,要加班的。”自從來到電視臺後,丁一學會了用這句話來搪塞那些她不願出席的飯局,屢試不爽。
果然,彭長宜說道:“我不管,你自己跟市長說,好像他還要安排你任務。”
丁一想起江帆對自己的態度,就說:“我的任務是局領導安排的,市長給我安排任務有些不和套數。”
“嘿!還管不了你了,是吧。好,你等着。”說着,掛了電話。
丁一也把電話放在了地毯上,拔下電話線,因爲演播室的電話一般情況下都是拔掉電話線的,她關上了燈,走了出來。
很奇怪,直到他們看完了所有的素材後,也不見有電話打進來,她的呼機也沒想,可能是市長信了她加班的說法,不再強求她。
葉桐看完帶子,衝丁一笑了笑說道:“比我想象的真實。謝謝你小丁。”她又轉向宣傳部那位幹事,說道:“你和溫局說下,咱們走吧。”
宣傳部幹事就從製作室給溫慶軒打了電話,溫慶軒屋裡沒人接,估計是下班了。
送走了葉桐,丁一把帶子收回來後,沒有心情去黨校食堂吃飯,她就回了宿舍。
在市政府二樓彭長宜辦公室,龔衛先在他的房間裡,他們正在說着工作的事,葉桐從外面進來了,彭長宜果真沒有看到丁一。
龔衛先趕忙站起,給葉桐倒水,說道:“葉記者,今天一天太辛苦了,沒得休息。”
葉桐說道:“你們更辛苦,而且還很危險,不看電視臺的錄像帶,我想象不出這項工作有多辛苦,看了才知道,基層工作的確不容易。”說着,看了一眼彭長宜的胳膊。
彭長宜的傷還沒有痊癒,臂膀上還纏着碰帶,儘管也穿着衣服,但是明顯的就比另一條胳膊粗了很多。他穿不了鑽身的毛衣,只能穿一件保暖襯衣,外面穿一個黑色的呢外套,如果去現場,就在穿一個棉大衣。自從不輸液後,彭長宜晚上必須回家,因爲沒有人幫助,無論是穿脫衣服還是脫 衣服都很費勁,爲此他多晚也要回去,需要沈芳幫他完成這項工作。
彭長宜發現葉桐的目光少了以往的大膽和潑辣,多了往日少有的溫柔,他的心就一動,連忙調開目光,看着龔衛先說道:“龔主任,接下來怎麼安排?”
龔衛先說:“接下來吃飯,然後晚上葉記者就別跟着了,黑燈瞎火的太冷。”
葉桐收起了溫柔,眼睛在彭長宜的臉上掃着,說道:“我沒事,傷病員能去我就能去,他的傷口都不怕凍,我怕什麼?”
彭長宜笑了,說道:“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說,我給市長打個電話。”
中午,葉桐和彭長宜他們從現場 回來後,鐘鳴義設宴招待葉桐,由於江帆臨時有事缺席,所以他答應晚上陪葉桐吃飯。葉桐一看彭長宜要給市長打電話,就說:“領導們都忙,還是不要了,我們隨便吃點便飯就行。”
彭長宜說:“這你就不明白了,便飯是我請,宴飯是市長請,三多倆少我還是清楚的。”
龔衛先見彭長宜跟記者說話比較隨便,知道他們有交情,便偷笑了一下說:“我先下去,有事您叫我。”
彭長宜說:“別呀,別這麼幹,你走了,誰管我們飯?”
龔衛先笑了,想想也不合適離開,就又坐了回來。
彭長宜就給江帆打了電話,江帆說他已經在賓館等他們。
彭長宜放下電話,就帶着葉桐和龔衛先去了賓館,等在那裡的有宣傳部長和曹南。彭長宜跟丁一說市長叫她一同過來,其實這是假傳聖旨,江帆根本沒有這樣說過。
由於彭長宜他們晚上還有行動,晚宴很快就結束了。
葉桐跟着彭長宜和龔衛先走了,江帆回到賓館,不知爲什麼,他每回一趟北京,不管見着還是見不着袁小姶,總是身心疲憊,無精打采,這樣的狀況有的時候還會持續的到明天。離婚,真是一場折磨人的拉鋸戰。想起丁一黯然離開,他的心就有些堵,想給她打個電話,但還是控制住了。
葉桐穿着彭長宜給她的棉大衣,坐在彭長宜的車上,跟着他們在黑燈瞎火的冬夜裡,從萬馬河的北岸轉到南岸,又轉了幾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熬油的地方,沒有發現新的冒煙跡象,也沒有聞到嗆鼻的氣味,直到凌晨三點多,他們這撥人才返回去休息,因爲六點,就會有白天執勤的人出現。
這幾天,彭長宜都是由老顧接送,他開着車,把葉桐送到了賓館,出於禮貌,而且又是後半夜,彭長宜送葉桐到了房間,剛關上門,葉桐就抱住了他,和他吻在了一起,彭長宜也很激動,馬上就有了生理反應,但是他們什麼都不能做,一是自己胳膊有傷,二是老顧還等在下面,葉桐這次出乎意料的懂事,吻了一會後,葉桐放開了他,說道:“回去吧,記住,以後幹工作,別那麼不要命,工作的黨的,命可是自己的。”
彭長宜摸了摸她臉蛋,笑着說:“心疼了?”
“我纔不心疼呢,你自然會有人疼,快回去吧,抓緊時間你還能睡幾個小時。”
彭長宜忽然有些不想走了,他說:“你不想我?”
葉桐依偎在他的懷裡,說道:“想,但是我不想要你的命,快回去吧。”說着,就輕輕的轉過他的身,往外推着他。
快到門口,彭長宜突然轉過身,緊緊的用一隻胳膊摟住了葉桐,親吻着她,最後說道:“好,你也早點休息,我走了,明天過來陪你吃早飯。”
葉桐點點頭。
彭長宜覺得葉桐也有善解人意的時候,只是平時爲什麼都表現的那麼強勢、主動?他彭長宜不喜歡那麼強勢主動的女人,他喜歡性格溫柔、乖順的女人。
回到家,他輕輕的開門,輕輕的關門,她看到女兒房間門前,有李春雪的長筒高跟靴,這些日子,李春雪幾乎天天回這裡,她的家反而倒不回了。
彭長宜換上鞋,躡手躡腳的進了他們的臥室,沈芳早就被驚醒了,最近一段時間,彭長宜如果不回來,她根本就睡不着,經常做噩夢,夢見男人被追殺。只要他回來了,她也就睡踏實了。
沈芳頭晚上就把臉盆、腳盆和暖水瓶拿進了臥室,彭長宜不讓她起來,只讓她幫助自己脫掉保暖襯衣,沈芳給他披上了一件睡衣,他往臉盆裡兌上熱水後,一隻手洗臉,洗脖子,這是沈芳的規定動作,說他渾身都是瀝青味。洗完臉後,又往腳盆的涼水裡,兌上足夠多的熱水,就坐在小凳子上,把冰涼的雙腳放在熱水裡,不由的說道:“真舒服呀。”說着,靠在牀頭邊沿,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沈芳半天聽不到動靜,就擡起頭,看見彭長宜靠在她頭前的牀沿上,仰着頭,張着嘴,居然睡着了。她趕忙坐起來,說道:“快洗呀,洗完再睡。”
彭長宜沒吭聲。
沈芳就去搖晃他肩膀,彭長宜“嗯”了一聲,睜開眼睛警覺地瞪着她,說道:“什麼事?”
沈芳一看他那空洞和錯愕的眼神,就知道他剛纔的確睡覺了,既心疼又生氣,戳着他的腦袋數落道:“沒事,什麼事都沒有,你走火入魔了吧?快點洗,洗完趕緊睡。”
彭長宜使勁搖了搖頭,洗了幾下後就睡了。沈芳看了看錶,快五點了,天要亮了,她說道:“又熬一宿?”彭長宜沒有言聲,很快,呼嚕聲傳來了,她嘆了一口氣。
彭長宜睡的沉沉的,直到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他一激靈,睜開眼,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開,剛喂了一聲,就聽陳樂在裡面說道:“主任,我是小樂,您在哪兒?”
彭長宜以爲有什麼突發情況,一聽是陳樂,他就閉上了眼,說道:“小樂,我在家。”
陳樂說道:“您晚上又出去了吧,我是不是吵醒您了?”
“沒事,你說吧。”
“我去家裡找您。”
不等彭長宜說話,陳樂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感覺可能有事,就四處看了看,牀上已經沒了沈芳,看了看錶,已經八點了,他伸出雙臂,想伸個懶腰,剛一用力,立刻疼的他就縮回了右臂。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昨天就該去醫院換藥,葉桐來了他沒空去。想起葉桐,他突然記得還應着陪她吃早飯,想到這裡,趕快起牀,拉開窗簾,外面早就陽光燦爛了。
他起身剛要穿衣服,才發現昨晚的衣服不見了,是一摞疊放整齊的內衣。上面有字條:起來擦擦身子,有熱水,渾身都是瀝青味,臭死了。
彭長宜笑了,披上睡衣,跑到院裡把門提前打開,然後一頭鑽進西房的浴室。
等他從浴室出來,回到北房的時候,果然看見陳樂坐在客廳裡,自己找茶葉正在沏水,茶几上擺着他買來的早點,小籠包。
陳樂說道:“您的傷還沒好,沾水就會感染。”
彭長宜說:“就簡單擦了擦,沒事,你等會,我去穿衣服。”
陳樂說:“用我幫忙嗎?”
彭長宜說:“一會再說。”
彭長宜很費勁的穿上下身的衣服,然後披着沈芳給他新拿出的另一件保暖襯衣,讓小樂幫忙穿上了。
陳樂說:“小籠包子,趁熱吃了吧。”
彭長宜穿好衣服,陳樂也給他倒了一杯水。彭長宜喝了兩口水,一口一個包子,連着吃了三四個才說道:“不瞞你說,昨天夜裡就餓了。”
“怎沒吃點?”
“沒有,太冷。對了,你找我有事嗎?”
陳樂說:“任小亮在和一個俄羅斯女人同居。”
彭長宜正在往嘴裡塞進一個包子,聽了他的話,包子卡在嗓子眼,差點沒噎着。半天,他才嚥下包子,喝了一口水,說:“什麼什麼?俄羅斯女人?”
“是的。”
“你怎麼知道?”
“最近因爲查偷拍的事,跟中直單位派出所聯繫緊密一些,聽他們說最近有個俄羅斯女人,住進了單位一個工程師的房子,有一次看到一個油頭粉面的人抱着一隻漂亮的蝴蝶犬進了樓,後來就沒出來,我問那個油頭粉面的人是誰,他們說好像是北城的任書記。後來我就秘密佈置,果然是任書記。”他說着,就掏出了幾張照片,果然,是任小亮不同時間出入這個單元樓的照片。
彭長宜皺着眉頭說:“小樂,你怎麼也幹這個了?”
“這不是我乾的,是別人。是我安排調查偷拍市長的人乾的。”
“這個人可靠嗎?”
“您放心,派出所都會有許多這樣的所謂線人,您不用擔心。”
這個彭長宜倒是知道一些,有的時候你的錢包或者摩托車被盜,只要派出所願意給你出力,有時候破案是很容易的。你只要說出是哪條街,民警們大部分都知道是誰幹的,這些小偷也有地盤之分,有的時候,這些小偷還會主動幫助民警們做一些事情,可以說,每個民警背後都或多或少會有一兩個這樣的人。
這種看似奇怪的現象,某種程度上說是相剋相生的關係,有點像動畫片裡貓和老鼠的關係,他們和警察的關係很微妙,上不得檯面,但卻客觀存在。舉個例子,亢州早年間有一位管政法的縣委副書記的妻子,她的辦公室被小偷撬了,聲稱丟了許多東西,還有現金。這位副書記很是震怒,給公安局下令限期破案,負責這個片區的刑警隊隊長很快就破了案,因爲有“線人”知道是哪幫人乾的,但是卻不敢說破案了,原因就是這個小偷不但偷了她全部的錢財,還有一個小本,上面記着她收受賄賂的清單,儘管這個妻子用了只有她知道的拼音或者代號寫的,但是對於搞刑偵工作的人來說,破譯這些符號易如反掌,這個刑偵人員不是別人,就是當年的尚德民。
尚德民很有一套,對在亢州“混飯”吃的各路人馬都有一些暗處的關係,由於總是破不了案,副書記夫婦寢食難安,一再催促儘快破案。最後,尚德民單獨約見了這位妻子,那個小本始終沒見天日。打那以後,副書記再也不提破案的事了。這個案件給外界的印象就是不了了之了。受理這個案件的尚德民,卻一路升遷,最後官至公安局局長。後來聽說那個副書記退下來後,跟尚德民談起當年的事情,尚德民一口咬定,他得到的全部歸還給了他的妻子。這位副書記退休後,便舉家遷往兒子工作的城市,沒有再回來。
其實,彭長宜最初讓陳樂調查偷拍的事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他堅信江帆也就丁一一個女人,不會再有第二個,另外,他也相信江帆既然知道偷拍一事,就會高度注意,不會讓他們抓拍到什麼的。畢竟,偷拍的人不會只拍那一次,肯定會有無數次,他讓陳樂做這一切,目的就是揪出是什麼人指使的,是有“正道”在裡面的,但是沒想到偷拍的事沒有調查清,卻拍到了任小亮的不軌行爲。所以,他很嚴肅的告誡陳樂,這件事務必保密。
陳樂說:“這一點您放心,我找的人絕對可靠。”
彭長宜又看了看照片,說道:“消息可靠嗎?”
“可靠。”
“這個俄羅斯女人哪兒來的?”
“不知道,但是那個房子好像是長白山洗浴中心的老吳幫着搭鉤的。”
彭長宜心一動,老吳?賈東方?他立刻想到這裡面肯定又有不正當的交易!說道:“小樂,你很機警,警惕性也很高,辦事牢靠,這一點我很欣賞你,還是把精力放在調查偷拍的事上吧。”
“我明白。對了,我聽表妹說,張良一家人分到了一套住房,是北城家屬樓。”
“哦?”彭長宜吃驚的看着陳樂。按說,他不該吃驚,因爲開始分房子的時候,他就跟任小亮提過要不要考慮張良的家屬,哪知任小亮堅決的說道“離退休和死去的人一概不考慮!”所以彭長宜也就沒再提這事。
“什麼時候的事?”
陳樂說:“好像房子早就買了,只是一直沒裝修,最近他兒子要娶媳婦,開始裝修房子,表妹才知道。”
彭長宜陷入了沉思。北城家屬樓都是現在機關裡的無房戶,當時預留了一部分作爲機動房,爲的應付市裡和一些關係戶的,這部分房子都在任小亮手裡掌握着,通過彭長宜的手,只給了盧輝和黃金各一套,價錢跟機關幹部一樣,是頂着機關幹部名字買的,後來彭長宜沒再過問房子的事。
“他家花了多少錢?”
陳樂說:“這個,表妹不讓說,據說只花了很少的錢,其餘都是北城給的補助,但是不讓說,如果說了就會遭到別人的反映,如果有了反映就會讓他們補齊房款,甚至收回房子。”
彭長宜明白了,這是張懷和任小亮使用的安撫手段。他說道:“小樂,最近工作怎麼樣?”
陳樂高興的說道:“還不是有您的關照,所長對我很好,那天跟我喝酒的時候說,準備提我當副所長,又說我資歷淺,怕遭反映,我說你別爲難,有這心我就領了。後來到家跟媳婦說,媳婦說人家是不是在暗示我,讓我給他送禮。”
彭長宜說道:“別什麼都跟媳婦說,你這個毛病可不好,要知道男人在外面幹大事,不能什麼都讓媳婦知道,女人有的時候不瞭解社會上的事,有些事當好話就說出去了,往往壞事都是壞在家屬身上,你一定要注意。”
“您放心,我心裡有數,那天是媳婦總說我賣給派出所了,跟個臭苦力沒什麼區別,我跟她吹牛時說的。您交給我的事,我一個字都沒跟第二個人提過。”
“嗯,那就好。所長真是這麼跟你說的?”
“是。 他很認真的樣子,他表揚我乾的不錯,還說就我跟他貼心,說現在的副所長不太配合他工作。”
“嗯,這到有可能。但是你不要對他這句話太上心,也不要送禮,好像你當官心切似的,你只要好好工作,任勞任怨,他會看在眼裡的,送禮要送在節骨眼上,不可冒昧送禮,有的時候送不好還能起反作用。”彭長宜囑咐道。
“我是這麼想的,當前我主要的任務就是幹好本職工作,其他的太遙遠,我不敢想。”
彭長宜很滿意陳樂的態度,他應該是個可以栽培的人。就說道:“你放心,你這個人始終放在我心裡的,好好工作,辦好領導交給的大小事,儘量少樹敵,打好人生的基礎。”
陳樂點點頭說:“您放心,絕不會給您丟臉。”
陳樂走後,彭長宜給葉桐打了電話,半天,葉桐接通後小聲說道:“一會我給你打回去。”說完,就掛了。
這時,彭長宜接到了三關鄉鄉長張學鬆的電話。張學鬆說道:“老弟,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在哪兒呢?”
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張學鬆第一次給他打電話,可能也是有市紀委的文件約束,張學鬆纔沒有找彭長宜,也就是上次黃金和他說了一下他弟弟的事,以後再也沒有消息。彭長宜想過,張學鬆早晚會找他,自己避而不見也不合適,畢竟這項工作結束後,大家還要在這個地面上混,張二強的事,自己可能起不了什麼作用,但越是起不了什麼作用,他越不能裝清高,那樣有可能自己就真的成了孤臣了。於是他說道:“老兄,有事嗎?”
張學鬆說道:“打攪老弟了,想跟你呆會,不知老弟什麼時候方便。”
彭長宜想了想,索性就讓他到家來吧,因爲到哪兒都不方便。就說:“我剛起,昨晚巡邏着,你到家裡來吧。”
“好的。”張學鬆便掛了電話。
彭長宜放下電話後,打開了電暖氣,因爲他們燒的是土暖氣,沈芳走的時候,已經將火封好。由於彭長宜的胳膊受傷,這幾天,都是侄子彭鬆經常下班來幫忙,乾點力氣活,比如倒爐灰和垃圾什麼,沈芳推不了獨輪車。
很快,就傳來了敲門聲,以至於彭長宜都懷疑張學鬆是不是在他家旁邊打的電話。
張學鬆進來後,彭長宜讓他坐在沙發上,一隻手給他沏水。
張學鬆趕忙起身,說道:“老弟你放手,我自己來。”說着,接過杯子,自己沏了一杯水。坐下後,他說道:“老弟,說真的,我都不好意思見你,早就該來,就是因爲不知道說什麼好纔沒來。”
彭長宜笑笑,說道:“老兄太客氣了。”
張學鬆說:“長宜,我的確應該來,說句私心話,你如果不是後來遭人暗算,我早就來了,我爲什麼沒來,是怕落嫌疑,所以才拖到現在。今天我來,一是替那個混蛋賠禮道歉,二是也順便跟你磨叨磨叨,你哪,能幫忙就幫忙,幫不上忙給我出出主意也行,本來我不想管他這事,可是弟媳婦三天兩頭坐在我家抹眼淚,我知道他這次是罪不能赦,但是人都有這麼個投機心理和僥倖心理,所以,你老弟也別見怪我來找你。”
彭長宜笑着說:“老兄,你想哪兒去了,我遭人暗算再怎麼着也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再說了,我怎麼能怪你呢,上次黃局長就跟我說了,你知道,這事不能怪任何人,本來這項工作抓得這麼緊,別幹了不就得了,他倒好,頂風作案不說,怎麼還對我們來了這麼一出,幸虧當時我的司機機靈,不然的話兄弟我可能都坐不到這跟你說話了。前有魏市長,後有我,你想想,老兄,你讓我怎麼辦?我怎麼去跟書記和市長去說這話?再有,這兩起事件,早就報到錦安市了。”
張學鬆說:“這個情況我都知道,我今天來也是到你這裡碰碰運氣,也想做做最後的努力。”
彭長宜說:“你聽我的嗎?”
“瞧老弟說的,我怎麼能不聽你的,不聽你的我幹嘛來了?”
彭長宜心裡清楚,他弟弟之所以敢頂風作案,很大程度上認爲他的哥哥能夠保護他,所以纔有恃無恐,彭長宜甚至都懷疑,張學鬆也參與其中了,於是他說:“聽我的,你誰都別找了,這個當口別找事,到時連你也牽連進去。我聽說案子已經移交到了檢察院,犯罪事實也清楚,錦安對亢州這兩起襲擊執法人員的事件也高度關注,多次催問案件審理的進展情況,你如果託關係的話,這個時候恐怕關係不太管用吧。你還不如把功夫用在後來,讓他好好表現,安心改造,爭取提前釋放。再有,你這個弟弟也該接受教訓了,你不要心疼他,如果不讓他接受懲罰,他是學不會做人的。”
張學鬆點點頭,說:“唉,我這個弟弟算是廢了,他早就受到過懲罰了,上次要不是我給他找關係,現在恐怕還在裡面呆着呢,唉——”張學鬆長長嘆了口氣,從包裡掏出一個鼓鼓的信封,說道:“兄弟,我也不說什麼了,這個,算給你壓驚。”
彭長宜立刻冷下臉來,說:“你這是幹嘛?這絕對不行,我什麼都沒爲你做,再說了,論老黃那裡,咱們是弟兄,你這樣做可不行。”說着,就將信封給他塞到了包裡,並且死死摁住包,不讓他再動。
“兄弟,我是……”張學鬆想說什麼,被彭長宜打住了。
彭長宜說:“你什麼都別說,如果這樣以後咱倆就誰都不認識誰了,你要是拿我當兄弟,這錢你收回,留着給二強用,以後需要打點關係的地方會很多,你要是不拿我當弟兄,你馬上夾起包走人。”
張學鬆一看,彭長宜的態度非常堅決,如果硬給他錢,恐怕倆人都會很尷尬,他說:“好,我聽你的,你鬆開手。”
彭長宜鬆開了手,張學鬆拿起包,說道:“兄弟,別怪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彭長宜說:“我理解老兄的心情,不怪你,也希望你理解我,別怪我。”
張學鬆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我就走了,你能說上話就給二強美言幾句,不能說上話我也不勉強老弟。”
彭長宜說:“你放心,有機會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