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鐸對這個所謂的職位沒有絲毫留戀,大部分時候網球社的事情都是駱城在負責,這樣的頭銜無非是個監督藍辰聿訓練的藉口。
司鐸低頭轉身,淡淡地道:“既然我已經不是網球社的人,那麼我也沒有義務完成修教練的懲罰了。”
修奕一隻手搭在司鐸的肩膀上,司鐸的身子隨之輕輕一顫,如此熟悉的溫度,日裡夜裡渴望的距離,居然如此清晰地落在肩上。
“每一個人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不管你是不是網球社的人,你是我的弟弟。”
司鐸甩掉修奕的手,怒視着眼前這個從來都是如此鎮定如此冷血的人,吼道:“爲什麼你總是有那麼多的道理?!責任?你有爲你做過的事情負責嗎?你說照顧我是你的責任,可是你一句話也不說就扔下我們走了,你的責任呢?!”
修奕的心隨着司鐸的眼淚也碎成了無數,他從不曾爲自己的選擇而後悔過,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難過。
修奕望着司鐸,一字一字堅定地道:“我的責任在這裡,所以我回來了。”
司鐸被眼淚嗆得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推開修奕的身子向着體育館厚重的大門跑去,他要逃離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
藍辰聿原本一邊跑步一邊聽着司鐸和修奕的對話,此時看見司鐸失控般的跑出去,一顆心跟着緊緊懸起,顧不得許多便從隊裡跑出來向司鐸的方向追去。修奕望着司鐸和藍辰聿漸漸消失的身影,終究是沒有追上去。
當司鐸躺在牀上看到進門的陸迪時,他自嘲地笑了,“原來你也知道他回來了,最傻的總是我。”
陸迪快步走到司鐸身邊雙手按住他的腦袋,恨恨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你別給我胡思亂想,除了之前他自己主動聯繫的駱城和你爸,別人誰都不知道他回來了。”
司鐸呆呆地望着窗外,如囈語般道:“有什麼區別,反正他回不回來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陸迪看到司鐸這樣難受的樣子,竟是連一貫的脾氣都發不出來,只能對坐在一旁的藍辰聿使了個眼色,藍辰聿會意地跟着陸迪出了房間。
“你倒是勸勸他啊。”
藍辰聿靠着牆壁輕輕搖頭,“這件事他想了四年,沒有人比他想得更清楚了,他需要的不是我的勸說,我只要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就好。”
陸迪恨恨地踹了一腳牆面,“都是這種有事憋着的破脾氣!懶得管你們的破事!”
藍辰聿卻是勾勾嘴角笑了,“陸哥,你像小夜一樣都是口不對心。”
陸迪在藍辰聿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我去找隊長,你最好也早點歸隊訓練,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可不像司鐸這個半瓶子指導老師這麼好對付。”
陸迪等待修奕的訓練結束已經是晚間了,修奕見到陸迪似乎並不驚訝,如他陸迪高中時第一次進網球社那天一樣,修奕淡淡地笑着說你好。
網球社的衆人已經結束了訓練回半山腰的旅館了,修奕和陸迪並肩走在蜿蜒的山間小路上,即使石板路上的積雪讓路變得很滑,可是修奕卻彷彿走在平地上一般悠閒,陸迪心想不愧是美國sgt的a級特工。
陸迪輕道:“隊長,對不起,我私自調查過你。”
修奕輕輕一笑,溫暖的呼吸在涼涼的空氣中變長一團白霧,“可以被調查到的事情便不是秘密。”
陸迪一步一步踩着腳下的雪,自從高中時離開網球社,他已經許久沒有感知過這樣敬畏的心情,對於修奕,他甘心讓他的驕傲安靜潛伏。
“雖然不是絕對的秘密,但是特工的身份畢竟是不對外公開的,若不是那時隊長已經退伍,我可能任何資料都查不到。”
修奕明白陸迪的心思,卻是不發一言,他伸手去摸路旁樹枝上的葉子,厚厚的一層雪被他溫熱的手指融去,露出蓬勃的翠綠,修奕輕輕呼了一口氣,祖國的雪,這麼真實地化在他的指尖,竟是這麼溫暖的感受。
陸迪隨着修奕的步子而停下,他決定不再繞彎子,望着修奕的眼睛直接道:“隊長,我們都知道您當年走的時候是迫於無奈,司鐸他什麼都懂,他只是需要一個解釋。”
修奕心想這才符合陸迪的脾氣,他確實是一個不會繞彎子的人。
修奕望着陸迪緩緩道:“如果他怨恨的是我的離開,那麼我只能感到抱歉,我沒有替自己決定的權利;如果他怨恨的是我不告訴他原因,當時我不能解釋,而現在他知道了原因,依舊是不能原諒;如果他怨恨的是我的不告而別,那麼我不想做任何解釋。”
陸迪知道自己不瞭解修奕,也說服不了修奕,苦笑着道:“隊長,你總是那樣的理智,任何事情都有你的計劃你的道理,可就是在你的理智面前,司鐸纔會覺得自己的感情一文不值。”
修奕沿着通往酒店別墅的石板路拾級而上,儘管上面的雪已經被深深淺淺的腳印覆蓋,但走在上面時還是會有咯吱咯吱的聲音,走到酒店大廳的正門前,修奕轉過身拍了拍陸迪的肩膀,沉聲道:“謝謝你對小鐸的照顧。”
陸迪微微垂着頭,低聲道:“他是我兄弟。”
修奕露出一個安慰的笑,轉身走進了酒店的大門。
正是晚餐時間,除了兩個在前臺值班的工作人員低聲說着什麼,整個大廳裡都是靜悄悄的,修奕從白色風衣外面的口袋裡拿出手機,輕輕撥了一串號碼,即使是以前沒有做特工的時候,修奕也從不在手機裡存儲任何號碼,從小培養的戒備意識讓他明白,手機如果丟失會泄露太多信息。而即使是這樣修棲寒也並不滿意,因爲他根本不允許一個將來要做特工的人竟會被別人偷去手機。
電話接通時那邊是顫抖的一聲“喂”,修奕勾起嘴角,用心底最溫柔的聲音輕道:“凱溱,是我。”
話音剛落,酒店的玻璃大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一團黑影衝過來將修奕狠狠地抱住,修奕收起手機緊緊摟住懷裡熟悉的身子,帶着些冬日的涼氣和山間樹木的氣息,沉重的嗚咽死死壓在修奕的胸膛上。
修奕一隻手揉着懷裡的腦袋,輕聲道:“哭什麼,忘記我說過不準哭了?”
葉凱溱聽着這樣熟悉的威脅,胸腔裡的酸楚更是不斷往上涌,即使知道大廳裡面還有別的人,即使知道這樣的行爲太不穩重,可是他心裡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修奕摟着葉凱溱的身子,雖然嘴上說得厲害,可是心裡怎麼捨得將他推開,他離開的四年,葉凱溱不曾掉過一滴眼淚,這個孩子的隱忍總是讓他心疼。
過了許久葉凱溱的身子才終於不再顫抖,只是擡起頭來望着修奕時,眼睫上依舊濡濡溼溼的,修奕望着這個最令自己欣慰和驕傲的弟弟,問道:“在外面站多久了?”
其實與陸迪一上來時他就發現了躲在樹叢邊的葉凱溱,卻故意等陸迪走了才撥他的電話。
葉凱溱低着頭道:“三個小時24分鐘。”
修奕搭在他肩膀的上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力,微怒道:“誰允許你在這種溫度下站在外面這麼久的?喜歡罰站是不是?”
如果是在以前,葉凱溱知道這便是修奕發怒前的徵兆,反問句通常代表着懲罰即將到來,可是他現在竟是一點都不害怕,只是垂着眼睫低聲道:“只要是修奕哥罰的,罰什麼我都喜歡。”
修奕的心跟着狠狠揪了一下,“爲什麼不去體育館找我?”
葉凱溱擡起頭望着修奕,隱去了全部成熟,他露出一個孩子氣的微笑,輕聲道:“我知道修奕哥會主動給我打電話的。”
修奕沒有說什麼,將葉凱溱抱在懷裡緊緊摟着,用自己全部的溫暖去擁抱這個令他心疼的弟弟。
作者有話要說:
聽到責備修修的話,其實也挺爲修修不平,畢竟在被設計好的路上,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對司這樣冷酷,也有修修自己的理由
就像我們都明白,每天都對你微笑的人只是點頭之交
只有真正在乎你的人,纔會把最痛的方式留給你,然後獨自心疼
我一直相信修修是個好哥哥,不是因爲他很酷,只是他永遠自信,並且相信自己的弟弟
我覺得這種信任很難得,就是我做了任何事,都不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