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們的針對確實讓我費了不少精力。不過,那一切,都比不上爲了讓你變成今日這樣,所精心設計的一切。”
在說着這句話的時,納蘭堅看到容奕的眼底,閃着詭秘的微光。
聞言納蘭堅一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除了納蘭儀突然叛亂這件事,是在他的安排外,容奕不是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間麼?
容奕垂眸一笑,“你知道大皇子究竟是怎麼死的麼?”
“難道不是被刺客殺死的麼?還是——你?!是你殺了他?!”
看着納蘭堅驚疑不定的目光,容奕從容道:
“他本就不成大器,明明才華平庸,還想爭奪皇位,他大概從來不知道,你這個父皇,從未想過把皇位給他繼承。”
納蘭堅哼了一聲。
容奕繼續道:“可他還是被你利用了,背地裡無數次的針對我,陷害我,不過對於他,何須我親自動手。你的大兒子是被你的女兒親手打傷,然後活活燒死的,當時的情況你可沒看,真是手足相殘不忍直視啊。”
“怎麼會是瑤兒?!”納蘭堅詫異。
容奕卻是話音一轉道:“當日大皇子想要郊外的牛肉店暗算我,他一手安排,策劃無漏,消息自然很保密,你以爲十公主,又是怎麼知道大皇子在那裡的呢?”
“她怎麼知道的?”納蘭堅眸中微沉,十公主身邊的人他卻是相信的,不會有容奕安插的探子的。
容奕一笑道:“是賈忠啊。賈忠在宮裡,他在宮裡這麼多年,想要不動聲色的將一個消息傳到十公主那,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賈忠?!”納蘭堅眼睛睜大,聲音拔高:“他不是納蘭儀的人麼?!他怎麼可能會幫你?你、你是不是看他始終跟隨在朕身邊想要離間朕!告訴你,朕是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納蘭堅很是激動,他最恨容奕,始終提防着他,怎麼可能會被他算計。
睥睨則納蘭堅不願相信的臉,容奕冷冷一笑道:
“賈忠自十歲進宮做侍衛起,表現一直優異。父皇你很欣賞他,又調查過他的背景,知道他在朝中沒有任何倚靠的事,所以就有意提拔他,一級級讓他從侍衛做到後來的禁衛軍統領,並且很信任他。
可你也不會想到,對你表現的那麼忠心的他,竟會和納蘭儀勾結在一起,逼得你不得不退位。這世上,沒什麼事情是完全在你掌握之間的,就像父皇你從一開始就不知道,賈忠在進宮之前還有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納蘭堅追問。
容奕淡淡道:“曲鍾。”
聞言納蘭堅沉默,是姓曲……恍然的,他明白了。
“當初納蘭儀那個廢物手中雖然有些勢力,可卻一直在朕的掌控之中,朕一直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說服了賈忠,讓他帶着二十萬禁軍倒戈支持他。如今看事情早在你的意料之中,是你想讓賈忠故意投靠納蘭儀,借刀殺人!”
最後四個字,納蘭堅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他小看了這個兒子!
太小看了他!
十年前啊,十年前他就安排人在皇宮!
自己竟然毫無察覺,還一步步的把他的人提拔上來!
容奕看着他越來越陰沉的臉,嘴角的笑意優雅不減。
這世上的權謀,謀的就是人心。
納蘭峻,納蘭瑤,納蘭儀他們,不過是他手上執的一顆棋子。
看起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所爲,實際上,在他們的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幕後推手。
而這隻手,就是容奕!
兵不血刃,纔是謀略的最高境界!
如果容奕今日不說出來,誰也不知道,天元朝這些年來的皇權鬥爭,早已在他的謀劃之中!
什麼被囚天牢,政變奪權,只不過是按照他的計劃,步步向前!
如今一切被挑開,納蘭堅在深深的沉默之中,眸子緊緊地盯着容奕,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
“好啊,沒想到在十年前你就開始佈局了,你夠狠!不愧是我納蘭堅的兒子,雖然朕很不喜歡你,可你身上到底流着我納蘭堅的血!有遠見,有謀略!
你做了皇上,一定能保我納蘭家的江山千秋萬代!哈哈哈——朕就算輸也不過是輸給了自己的兒子,朕輸得起!”
雖然是笑着,可誰都能聽出裡面的淒涼不甘。
仿若瘋癲的人,才笑幾聲納蘭堅就咳嗽了起來,又回覆了一臉的灰敗死氣。
容奕靜靜站在那裡,再給予他沉重一擊:“雖然我身體裡確實留着你的血脈,天下間也都認爲我是應該繼承這皇位。
可惜啊,要讓你再次失望了,之前和陰聖教大戰,我的身體依舊受了重創,每日裡頭暈乏力,無力再掌管朝政,天元國的皇位該是讓賢了。”
“你——你什麼意思?!”納蘭堅怒然瞪大了眼睛,這孽子明明在自己面前元氣十足,還裝什麼重創難愈!
深深看他一眼,容奕鳳眸流轉出的波瀾,如同深淵一般,薄脣慢慢開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天元國,不再是納蘭家的了!”
“你這個孽子!”
納蘭堅氣得想要坐起來打他,可掏空病重的身子卻沒力氣,坐起一半,又重重跌下,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容奕視而不見他的狼狽,拍了拍紫衣上的灰塵,悠然站起,轉身走了出去。
那步伐,仿若卸去了一身的心灰,走出了枉若飄塵的清逸。
“你……你……”納蘭堅顫抖地擡起手指,指着那道風華無雙的背影,眼睛大大的睜開,透露是無限的絕望,仇恨……
登上皇位,叱吒了半輩子的他,終於受到了懲罰。
容奕站在門前,背後兩道如刀的目光,絲毫不影響他此時的好心情,他擡眼看着前方一棵常青樹,嘴角微動,
“賈忠,好好用藥養着他,伺候他,讓他親眼看着,這天下是如何一步步的,往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方向發展,再不受他掌控!”
納蘭堅,我說過——
你所守護的,我必奪之;
你所珍惜的,我必棄之!
你在乎這江山流芳百世,我就讓它更朝換代,皇位易姓!
一年前,在陰聖教餘孽攻打帝都一戰後,被毀壞的房屋早已重新修築好,熱鬧繁華,早已沒了當日斷壁殘垣的落敗之景。
原本衆人以爲容奕和明玉瓏當日與陌煙華同歸於盡了,一年後,當天元國漸漸恢復以往蓬勃氣息的時候,卻突然傳出了消息,說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並未遭逢不幸,且已經回到帝都了。
當即天元國上下莫不是歡欣鼓舞。
有五皇子在,那日後天元國一定能夠更加鼎盛。
只是沒隔幾日,朝中卻又出了政令,惹得天元國以及周圍幾個國家莫不是一陣喧譁。
五皇子身受重傷,無力執掌朝政,原本即將要舉行的登基儀式就取消了。
幾個皇子中,現在只有容奕和納蘭蓮,莫非皇位將會由七皇子拒絕?
可是七皇子已經剝奪了皇位繼承權,按理來說,也是不能繼承皇位的。
就在衆人猜測紛紜的時候,皇太后拿出了先祖遺訓——
若是納蘭家無子嗣可承大統時,可從明德兩親王府的子嗣中挑選賢能者繼位。
德王府裡容燁和容康,當日因爲勾結陰聖教,早已被德王爺逐出了家門,兩人落魄,帶着德王妃卻是好不淒涼,自然沒了資格。
再看明王府世子,明玉謹近兩年來行事穩重,尤其是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能力漸漲,朝野上下博得不少稱讚。
誰能繼承大統,已是顯而易見。
在詔書出來以後,明王府中很是熱鬧,擠滿的都是前來恭賀的人。
有五皇子的輔佐,相信天元國在明世子的帶領下一定能夠鼎盛昌榮。
所有的人都很開心,唯有即將登基爲帝的明玉謹卻是惆悵。
五皇子府裡,他拽着明玉瓏的手,俊臉上寫滿了可憐委屈,
“妹妹啊,你看妹夫身體明明那麼好,這樣與百姓說他傷勢很重是不對的,你去勸勸他來登基吧!”
做皇帝多辛苦啊,每天看奏摺,看奏摺,看不停,而且還不能經常出宮玩,根本就是慘不忍睹啊。
明玉瓏只是同情的看着他,語重心長地拍着他的肩道:“哥哥,我們相信,你會是明君的。”
明玉謹:“……”就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
在反抗無效下,明玉謹無奈登基。
而後封五皇子爲逸王,逸王妃加封爲長公主,王位世襲罔替,賜江南三省富庶之地爲封地。
又是一年春,含苞待放,最是生機盎然。
帝都外,一隊長長的馬車隊伍停在原地,正等待着他們的主子賞了春色再出發。
“時間可真快啊。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年了。相公,這次我們去江南,哥哥又很捨不得。”明玉瓏站在一處山坡之上感嘆着。
與她並肩而站的容奕卻是笑聲道:“一年之內我們有大半年都住在帝都,他想幾個月我們也就回來了。不過,他也不負衆望,幾件大事處理的都很好,就連百里坤也都感嘆當年小瞧了他。”
誰能想到,當年的帝都第一紈絝,日後會是天元國的皇帝。
經過這幾年的歷練,明玉謹處理其政事也算得心應手,登基近一年來,百姓對他也多是支持。
不過……
想起朝中一些大臣,明玉瓏蹙眉道:“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一些老臣還是認定了納蘭家的血脈,真希望哥哥能早日收服了他們,也讓我們好清靜清靜。”
現在明玉瓏和容奕在帝都呆上半年都是很多了,聰明如納蘭蓮早就怕了那些老臣的糾纏,早就帶着南枝四處遊玩,回來看太皇太后都是非常的低調,甚至還提議帶着皇太后一起出去玩算了。
要不是皇太后身體不好,不能遠離,納蘭蓮怕是再也不想來天元了。
南枝那寒涼體質經過飄涯道長妙手診治,已經好轉多了,經過確診,已經有孕。
納蘭蓮現在忙上忙下,就想再添一個小南枝,以免容奕總在他面前炫耀小簡單。
當然,以容奕的性格,是不可能經常去炫耀的。
但是納蘭蓮和他一直都有點互相比較的意思,看到他抱着小簡單,自己當然也不能太落後,趕緊生個女兒出去,看看誰的更可愛,更漂亮!
只讓那些個臣子感嘆,納蘭家剩下的兩個皇子,一個只想做個閒散王爺,遊山玩水,一個天縱奇才,可身體又受損,真是遺憾啊!
“玉謹他若是連那些老臣的反對都不能處理好,日後他如何能做好一國之君?”容奕淡淡而笑,眸光輕柔,低着頭望着明玉瓏的擔憂的面容,“若你還不放心,不如在京城再呆些時日?”
明玉瓏迎上他深邃的鳳眸,搖了搖頭,“爲了他登基穩定,我們都留了一年了,再呆下去,何時才能陪我走遍天下啊!”
她握住容奕的手,盈盈一笑道:“日後,就請王爺多多照顧小女子了。”
容奕的眸光如沁了水,低聲笑道:“承蒙娘子厚愛,日後我每夜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個傢伙,從現代回來,嘴上可越來越不正經了!
嗔看他一眼,明玉瓏撇開頭,打算不理他,卻被他勾住下巴,吻住了脣舌。
春風吹拂,明玉瓏望進了他一雙清透的眼眸裡,那裡面的柔情蜜語讓她身心沉醉,雙手不由自主的勾住他的脖子,熱烈的迴應他的吻。
“奕兒,玉瓏,上面風大,你們帶着小簡單趕緊下來,我們該出發了。”
山丘下,遊夫人站在馬車旁邊,披着一襲藕荷色的披風,聲音柔和,朝着他們溫柔的喚道。
風和日麗的天氣,照出她和煦的笑靨,氣色紅潤的眼眸。
三年的調養,她的身體已經漸漸恢復,精神也漸漸恢復正常,看到容奕,露出的是母親溫婉慈祥的笑容。
“娘,我們馬上下去了。”
明玉瓏聞言,羞澀的分開和容奕熱吻的脣,連忙應下,轉身抱起在旁邊抓着野花使勁拔的小簡單,柔聲道:
“寶貝,奶奶叫我們嘍,你這個摧花辣手的小傢伙,又毀了多少漂亮的花花……”
前方明玉瓏懷抱着小簡單,容奕在後面不疾不徐的跟上,風吹拂着她們的發,帶來悅耳的笑聲,一大一小的身影看在他眼中便是最美的風景。
縱有隻手操天之能,也不敵愛人一聲歡笑。
春意延綿,隊伍有序而行。
長長的馬車如同紫龍蜿蜒在秀麗江山。
自此以後,朝堂諸事,拋於腦後,盡享一路風景如畫,江山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