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讓爲父看看你。”
林威走到了林天的身前,一雙手向他伸了過來,慈祥的笑容轉瞬間化作猙獰的面孔,雙手奮力的向前推來。
木橋的下方,是萬丈的深淵……
曾幾何時,林天的心中充滿了悔恨,他愧對父親,那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卻是生死陰陽相隔,當年倘若不離開,或許還能多陪父親兩年,或許這一切的慘劇都不會發生。
林天閉上的眼睛,本心告訴他,一切都是虛幻的,必須斬滅心頭的這一絲悔恨的執念,他才能渡過煉心橋。
“父親,對不起。”
在心中默默的念道,大魔紫雷真氣在身上升騰而起,林天向前踏步而出,身軀與虛幻的林威撞在一起,那父親的身影被他撞碎,消散在木橋上。
林天沒有回頭,他怕自己一旦回頭,就會忍不住心中的傷感,一行清淚自眼角劃落在木橋上,那清晰的水痕,令人心傷。
此時他已經走到了煉心橋的中央,幻象再次出現,這一次出現的,是慕容夕兒,那傾國傾城的嬌容,噙在嘴角的淺笑,一切都那麼的令人懷念,不忍毀掉。
“天哥,夕兒好想你,等了你那麼久,你爲何不來雲幕城找我?”那雙如若秋水的明眸向林天望來,充盈着朦朧的霧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林天的心忍不住一顫。
他想要開口告訴夕兒,當年他並沒有食言,一切都只是在佛門斗宗耽擱了,當他趕往雲幕城的時候,卻是與她擦肩。
然而林天卻知道,眼前的佳人並非夕兒,而只是煉心橋考驗心靈的幻象化身。
“天哥!……”
夕兒張開雙臂,向着林天蓮步款款的走來,那雙明眸中透出深深的愛意和依戀,她想要擁抱林天,渴望他溫暖寬厚的臂膀。
“我有情,卻是有情的魔鬼。”驀然間,林天的嘴角泛起苦笑,一雙深邃的紫眸如淵似海,心緒再次恢復到古井無波的境地,淡漠的擡起了右手。
“噗!”
大魔刀在手中凝聚而出,林天無情揮斬,夕兒那張開雙臂的動作定格凝在了瞬間,而後猶若鏡花水月般破碎在他的面前,消失無影。
親手斬了那在自己心中極爲重要的紅顏,如同這一刀斬在了他林天自己的心上,他的心在滴血。
沒有猶豫,沒有眷戀,放下心中的一切,林天踏在木橋上,繼續向前走去,而今他豁然明白了,煉心橋因人而異,幻象出現的越過,代表着修士執念越深,而在修煉的道路上,執念越深,便越是難以踏上更高的境界。
難道一定要滅絕七情六慾,無情無性,萬念皆空,纔可成道嗎?
若是過去,林天一定嗤之以鼻,然而如今,他卻迷茫了。
如今父親已經不在,倘若有一天夕兒和雨兒也都不在了呢?那麼他這顆孤寂的心,除卻黑暗和冰冷之外,還有什麼?
剎那間,林天的腳步頓住了,他愣神般的佇立在木橋上,紫眸中透出無盡的迷茫,如同那混沌一般。
“林大哥,你怎麼了?”猶若銀鈴般的話語迴盪在林天的耳畔,一雙白皙如玉般的手撫摸着他剛毅的臉龐,一雙璀璨如星辰的明眸,凝望着他,充滿了關切。
果然如林天所料,父親林威和夕兒的幻象紛紛出現,如今再次出現的,卻是那蕭雨兒。
正如林天曾經在心中所言,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有限的幾個人,情絲的糾纏,他對待雨兒的情,比之對夕兒,還要有些刻骨銘心。
極陰深淵,守護在寒潭邊的冰雕,爲了與自己在一起,寧願也被困在絕地中不願離去的少女,蕭雨兒對於林天,除卻那份深刻的情之外,還有救命之恩,若非是她,他早已經死在了幽冥玄蛇的腹中。
紫眸中的迷茫化作了空洞,林天對雨兒,下不了手。
那雙玉手撫摸着他的臉龐,幾何時,那深深的愛意,令人刻骨銘心,如若那春季萬物復生的微風,溫暖着他那顆冰冷孤寂的心。
驀然間,出現在他面前的蕭雨兒抱住了他,伊人那沁人心脾的髮香和體香,令人迷醉,沉浸在其中,即便是一場夢,也不願醒來,林天的心在掙扎。
一絲疼痛忽然間從脖頸處傳來,林天的身軀微微一顫,雨兒那細小的銀牙在他的脖頸上咬了一口,微微的刺痛,伴隨着伊人嬌柔輕快的笑聲。
“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印記,這樣你永遠都是我的了。”充滿愛意和依戀的話語,讓林天心頭酸楚,眼角不禁又是流出了感傷的淚水。
不是感動,而是感傷,因爲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噗!”
這一次不再是微微的刺痛,而是慘烈到撕心裂肺的劇痛,在雨兒的手中出現了一柄閃爍着寒芒的匕首,鋒銳的刀尖刺入他的左胸,穿透了他的心臟。
“你終究還是會出手,這一切,終究是一場夢幻。”
紫眸中的迷茫消散,空洞的瞳孔也再次煥發出了神采,不過卻是冷漠如若冰霜,林天的嘴角泛起了苦笑,他一直在等,等待這虛幻的雨兒露出破綻,這樣他便可以沒有了絲毫的顧忌。
那一切與雨兒都那麼的像,明明知道是假的,卻還是寧願當做是真的。
然而雨兒是不可能將匕首插入自己心臟的,所以,眼前的人,是徹徹底底的虛幻,是假的!
“你……”
‘蕭雨兒’的眼神中透出了一抹慌亂,她沒有想到林天居然在死亡的這一刻居然走出了心靈的困惑,恢復了正常。
“不錯,我一直在等,讓事實來證明你不是雨兒,虛幻的再真,終究還是假的……”
冷漠擡手,紫眸無情,大魔刀橫掃而過,‘蕭雨兒’的身軀被斬滅在眼前,化作朦朧的霧氣,消散在呼嘯而過的狂風中。
無情剛毅的外表,卻是有着一顆滴血的心,縱然是那刺入左胸的匕首是虛幻的,傷口也根本不存在,但是親手斬滅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三個人,林天感覺自己的心依舊很痛,如同針扎般,滴落着痛徹心扉的鮮血。
“我的心裡還有什麼?”
父親林威,慕容夕兒,蕭雨兒,三道人影都被斬滅在手中的魔刀之下,林天前所未有的感覺自己的心靈空蕩無比,唯有黑暗與冰冷並存,孤寂的猶若那萬古歲月的滄桑。
沒有繼續向前,林天不知道這煉心橋還會再出現什麼樣的幻象來阻攔自己的前進,他的心已經很空蕩很孤寂了,還有什麼可出現的?可斬滅的?
“天,你還有我。”驀然間,淡淡悅耳的話語如若涓涓小溪流淌過心神,讓林天再次不由得心顫。
“望?是你嗎?你從沉睡中醒來了?”林天在心頭呼喚,卻是沒有半分的迴應,他的嘴角泛起苦笑,難道連剛剛的聲音,也是煉心橋製造出的幻象嗎?
內視之下,丹田氣海中依舊是一片的黑暗,唯有那血蓮臺如若一盞明燈,閃耀着璀璨的血芒,守望化作的巨繭依舊還是在那蓮臺的中央,沒有絲毫的悸動。
嘴角的苦笑化作淺笑,林天發現,自己空蕩的那顆心,原來還有寄託,並非是一無所有……
跨步前行,孤寂的心似乎在這一刻有所飽滿,林天的臉上再次洋溢出那強大無比的自信,前方的路,儘管荊棘遍佈,困難重重,他無所畏懼,依舊一往無前,勇猛精進!
三步跨出,幻象再次出現,這是一個身穿華貴羅紗,盡顯雍容的婦人,當她出現在林天眼前之時,他腳步頓住,紫眸中透出深深的疑惑。
“天兒,你長大了。”貴婦人的嘴角笑着,臉上掛着慈祥。
“你是誰?”
“我是你孃親啊,難道你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認識了嗎?”聽聞林天的質問,貴婦人的神色間透出失望的神色。
“孃親?父親口中的宛兒?”這消息如同雷霆一般轟擊在心頭,林天瞠目結舌,他從未見過自己的孃親,族中雖有畫像,卻根本不如眼前浮現出的人影那般的真切。
“是啊,你想起來了是嗎,天兒?”貴婦人的臉上再次煥發出慈祥的笑意,她踱步向林天走來,雍容華貴,似乎她真的是林天的孃親。
愣在原地,望着那走來的‘孃親’,直至她走到了身前,林天的紫眸中透出的神采,依舊是冷冽的無情。
“謝謝你,我從未見過自己的孃親,而今有幸見到了,我此生無憾。”林天忽然間開口說道。
“你說什麼?天兒,我……”聽聞林天這無邊際的話語,貴婦人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然而她的話語還未說完,一柄魔刀卻是揮斬而過,將她斬滅在了木橋上。
心依舊在滴血,似乎比之方纔更痛。
撲通一聲,林天雙膝跪在了木橋上,他深深叩首,額頭觸碰在木橋上,發出砰然的聲響,這一拜,他無怨無悔,此生無憾,他見到了孃親的真容,縱然那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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