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戀夏躺在自己那小窩裡,盯着天花板發了一宿的呆。是緬懷?是告別?是不捨?她也說不清。
這感覺其實比意外穿越要來的糾結,畢竟這一次,她提前已知即將離去,走前必然是萬般不捨。
這屋子,這桌上缺了一角的杯子,衣櫥裡清一色的白裙子,廚房裡萬年洗不掉的油漬,隔壁永遠停不下來的吵架聲,之後,便與她無關了,好開心,呵呵。
第二天一早,一夜沒睡卻還神清氣爽的她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去了孤兒院。
院長媽媽和這裡的孩子們是她最後的牽掛,離開這裡,她就該雄赳赳氣昂昂的,穿越了。
穿着素白裙子的戀夏坐在鞦韆上,晃晃悠悠的看着小朋友們嬉鬧玩耍,不覺出了神,其實她小時候也這麼調皮的。
等一下,她貌似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死法。
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緬懷啊、最後的訣別啊,戀夏只坐了一會就從鞦韆上起來跟院長媽媽和孩子們告別了,半句廢話也沒有,就只是“好好照顧自己”什麼的,走的時候那叫一個乾脆啊,打了車就絕塵而去,絲毫沒有預想的那麼熱淚縱橫。
因爲,她知道自己該怎麼死了!
匆匆趕到舞蹈大賽的準備現場,戀夏進門的這一路,那叫一個暢行無阻啊,沒辦法,她現在可是公司裡的準老闆娘,昨天剛給了公司員工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誰敢攔她?
到了還在準備中的現場之後,戀夏急急忙忙的走進選手化妝間,熟練且準確的找到了自己的衣櫃。
因爲這一次是大規模的比賽,所以投資方,也就是懷秋啦,在這個項目上,砸了不少錢,選手們的衣服啊、鞋子啊,都是他們公司提供的。
問題就出在這裡,戀夏現在要做的,就是換掉那雙高質量的鞋子,換成自己那雙劣質的,高跟舞鞋。
其實啊,剛剛她在孤兒院回想自己的兒時經歷,突然想起,她六歲那年因爲調皮從樹上摔了下來,腦袋上留下一個大洞,那可是她的致命點,醫生當時都說過了,再傷到那個地方,很可能會變成植物人的。
偏偏她就是記得,之前在準備舞臺的時候,因爲她的一時失誤,木質舞臺被音響砸了一下,留了個小窟窿,只要她到時候踩進去,讓鞋跟斷掉,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摔下臺來,把自己給整成植物人,怎麼感覺,這麼辛酸呢。
之所以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死法,完全是她的善心作祟。
因爲只有這樣,懷秋纔不會將她變成植物人的過錯怪罪到任何人身上,也就不會牽連到無辜的人了。
嘖嘖,希望好人有好報吧,老天啊,她這麼爲別人着想,到時候可一定要讓她成功穿越回去啊!
就在她剛要把那雙劣質鞋裝進鞋櫃的時候,場務恰好走了進來,見她這換鞋的動作,犯了嘀咕:“你在幹嘛啊?”
“額,那個,”戀夏裝作自然的一邊將鞋繼續放進去,一邊爲難的說道,“你也知道,每個舞者都有自己的跳舞習慣、跳舞的鞋子,我實在是不喜歡你們準備的這雙,所以,只好偷偷換掉。”
“您不喜歡可以跟我說啊,我給你換一雙。”
“哎,不不不,不用,我就是不想搞特權才特意來偷着換的,你懂得,他的地位那麼高,我不想讓他爲難,你會幫我保密吧?”
場務瞬間就懂了,大老闆選中的女人,大部分都是愛低調的,所以她高深莫測的挑了挑眉毛,衝戀夏做了個ok的手勢,轉身就悄悄的出去了,她什麼也沒看到,沒看到。
她纔剛一出去,戀夏就癱軟在衣櫃上,捂住胸口大喘了口氣,媽呀,這也太險了。
終於,夜晚的比賽來臨了。
第二次參加的戀夏,還是一如既往的緊張,第一次是怕拿不了冠軍,第二次則是怕她死不了,這顛覆程度,真也是醉了。
“戀夏,快,到你上場了,加油哦。”
濃妝豔抹的場務一臉的恭敬,催促着化妝臺前正按着心口平復情緒的戀夏。
呵呵,想起第一次她那不耐煩的臉色、毫不客氣的催促,再對比這一次的恭敬,戀夏無聲的笑了,這算不算她的夢想間接成真了呢?
深吸一口氣,戀夏翩然走上了舞臺,擡眼看了下二樓正在喝茶的懷秋,溫婉一笑,然後對着觀衆深深一鞠躬,這怕是她的最後一舞了呢,不隆重一點都對不起自己這身份。
又是一曲驚爲天人的《青花瓷》,銀白色的聚光燈下,伴隨着周杰倫那微沙的嗓音,身穿素白青花長裙的戀夏再次翩然舞在舞臺中央,惹來底下觀衆的一片譁然,美,太美了。
舞臺上的戀夏專心致志的舞着,心說,只要完成最後的旋轉,一切就又結束了。
上一次,聚光燈上出現了夏夏的臉,這一次,她自己來。
戀夏不動聲色旋轉着,將腳踏到了那小洞上面。
劣質的鞋跟陷入洞中,承受不住這突然的扭曲,嗒的一聲就斷掉了。
然後,失去了重心的戀夏頹然倒下臺,瞄準底下的映照燈就把後腦磕了上去。
陷入暈厥之前,她擺過頭去看了正奔下來的懷秋一眼,眼睛裡的情緒複雜難言,最後徹底的,暈死過去。
懷秋從樓上衝下來,撥開擁擠的人羣,二話不說的抱起地上的她,驅車就往醫院趕,在幾個小時的焦急等待之後,卻仍舊被殘忍的告知,戀夏不會再醒過來了。
這一次,他意外的平靜,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砸東西,也沒有接受不了的嘶吼,只是默默的抱起牀上昏迷不醒的她,一言不發的回了家。
不知道爲什麼,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摘下口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然而他也在那瞬間明白了戀夏最後投過來的眼神裡的含義,那是一種暗示、一種支持,那感覺,就像她是在告訴他,不要擔心似的,所以,當醫生說她不會醒來的時候,他並沒有相信。
的確,在醫學上,戀夏是變成了植物人,但他也相信,這世界上存在着奇蹟,存在着用科學沒法解釋的東西。
輕柔的將戀夏放在他昨天剛佈置好的雙人房間的牀上,懷秋探身輕吻了她的額頭,啞着嗓子說道:“你看,這裡是我們的新家,快點醒過來好不好?你答應過我,要請我去領證的啊,怎麼可以食言?”
懷秋就這麼安靜的坐在牀邊,握着戀夏的手,久久凝視着她沉睡的面容,不肯移開。
總有種感覺,她真的只是睡着了,明天天一亮,就會醒過來。
另一邊,已經成功穿回到空間的戀夏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魂魄,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興奮不已的她如餓虎撲食般的衝過去,也不管大神現在已經是白髮蒼蒼,整個人都掛在了大神身上:“大神!我成功了哎!成功了!”
“死丫頭趕緊下來!想勒死我麼?!”大神無奈的扒拉着她的手,上氣不接下氣的吼道。
戀夏從他身上蹦下來,見他的臉都被自己勒成豬肝色兒了,這纔不好意思的衝他吐了吐舌頭,毫無底氣的解釋道:“太高興了嘛。”
大神冷着一張臉,不管怎麼哄,就是不肯搭理她。
戀夏對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撅着嘴就轉身去找豆豆了。好嘛,好嘛,惹不起你,那走開總可以了吧。
將豆豆託到手心,戀夏溫柔且討好的問道:“豆豆,現在可以給我們兩個移植記憶了嗎?”
豆豆乖順的點頭,默默的爬到靠在石頭邊,還在昏睡的夏夏旁邊,轉過頭來,晃着小爪子招呼戀夏趕緊過來。
戀夏乖乖的坐到池邊,依言握住了夏夏的手,剛剛還在感嘆這迷藥的藥效真是猛啊,卻在豆豆將要催動靈力的那一刻突然叫了停:“豆豆,你可要看清楚,是將我穿越之前那些有用的記憶替換過去,不是全部啊,而且,你可不要連我的記憶一起消掉啊,我可不能忘記這些事情的……”
豆豆聽着她的絮叨,突然就覺得她好煩啊,緊張歸緊張,唸叨個一兩次就算了,一直唸叨算什麼事兒啊?把它當成小白癡了嗎?它可不至於愚蠢到連換個記憶都換不了吧,不就是挑選並且轉移有用的記憶到夏夏那裡麼,有多難嗎?
有些氣結的豆豆連理都沒理她,卻是將直接爪子摁在她手上,加快了靈力催動的速度,很快便準確的找到了她從出生到穿越之前,再加上有關於現代懷秋的一切記憶,原樣複製了一份之後,將其凝結成光球,託在爪子之上。
而覆在夏夏手上的另一隻爪子則將夏夏全部的記憶都給凝結了起來,化成光球取了個精光。
將爪子上那由戀夏的記憶凝結成的光球植入夏夏的腦海之後,豆豆虛脫的鬆了口氣,另一隻爪子卻是將夏夏的記憶啪的一聲,捏了個粉碎。
往事隨風,既然要重新開始,這些過去,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現在,她,就是晴戀夏,行走在21世紀唯一的,晴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