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步伐堅定的走在陰雲漠漠的菜地小徑之上,一步步走向嶙峋的碑林。
朱子琛此時盤坐的中心高高屹立的玉石碑之巔,笑眯眯的盯着龍行虎步逼上前來的霹靂火秦烈,不像紫禁城之巔衣袂飄飄的楚留香,靜待葉孤城從天而降的一刀,還有西門吹光寒十九州的一劍,氣息極爲詭異。
碑上鐫刻着鎏金奠文,遒勁飄逸,碑身穩穩的坐落在五色泥土築成的祭壇之上,佔據了方圓畝許的菜地,氣象萬千。
地涌黃泉,幽雲漠漠,朱子琛盤坐在玉石碑之上,玉石碑坐落在五色封壇之上,鬼魅飄飛身周,恍若一尊邪佛臨世,悲歌慷慨,嫋嫋不可聞!
還有八座次一級的墓碑環繞四周,佔據八塊畝許菜地,盡皆坐落在方形的禪壇之上,如同拱衛主碑的八座門戶,沉凝厚重。
朱子琛這是按照天狐始祖的建議,參照歷代帝王泰山祭天封禪構建的小小一方幽冥小世界,器成之日,有着鬼神莫測之機,下可以渡化孤魂野鬼,上可以代天罰道,令一切宵小心膽俱碎,亡魂皆冒。
秦烈死死盯着似笑非笑的朱子琛,一步踏入碑林,望着黑壓壓的大小墓碑,極爲肅殺,碑身之上泛起濃烈的冥氣,當空幻化成一個個魅影,發出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的聲音,有如冤魂從號,而原本近在咫尺的朱子琛,突然距離自己越來越高遠。
他踏入碑林,幻像陡生,眼前方形的禪壇陡然拔地而起,巍峨如山,每一塊墓碑都如同聳入雲天的奇石,在九幽冥界,還有神姿各異的冥龍橫空,將大大小小的墓碑環繞,黑鱗森森,漆黑幽深的龍睛發出暗淡陰冷的黃光,冷漠的眼神令人心神悸動。
“朱十八,你這八門驚鎖陣,佈局暗合奇門遁甲,引來九幽之氣黃泉之霧,化作暗夜冥龍魅影翻飛,成九宮之勢,拱衛中軍大碑,對付膽小如鼠之輩尚可……。”
秦烈揮起沉重的混鋼枷鎖,看着中心陡然間有如擎天柱的墓碑,被自己視若囊中物階下囚的朱子琛如同地藏王菩薩一般笑眯眯的俯瞰着他,冷笑連連:“但以這些被經霜沐雨石爛木朽的墓碑作爲陣眼,本名捕只需砸毀這些破爛,此陣不解自破!”
哪一刻,朱子琛坐鎮中樞,渾身冥氣流轉,恍若地藏王菩薩一般,令秦烈感到自己渺小若塵埃,心中當即升騰起洶洶火。
“幻象,一切都是幻象,本名捕纔是人傑之中的俊傑,朱十八,你休想拿死人壓活人,自以爲坐在巨人的肩膀上,就以爲自己真個離天近,跋扈飛揚,看本名捕將你打落塵埃,打碎碑林,摔你個狗啃死,讓你丫的體驗一把什麼叫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摔死你丫的!”
霹靂火秦烈話音未落,兩隻手臂悍然揮起,精鋼鐵鏈如同舞女手中丈長的彩帛一般,被他搖成了花。
勁風如刀!
陰森肅殺的冥龍翻舞驕騰,張牙舞爪的撲擊之勢一頓,被譁啷啷響的精鋼鎖鏈盡數摧折,化作縷縷幽氣飄散。
同時,沉重的枷鎖悍然砸向身側的墓碑,掀起的勁風,將墓碑四周的蔬菜盡數摧折,連枝帶葉的零落成泥。
朱子琛盯着暴起發難的秦烈,心念電轉,他這件亂葬崗一般的天罰之碑,雖然被勾結成陣勢,除了能夠演化出幽冥鬼域的萬千氣象,還能作爲一個整體,進可如同擂石一般轟隆隆的碾壓虛空,退可集羣卸力。但白銀境高手動輒數十萬斤的巨力,確實令他的心都提到了嗓了眼,沒想到這傢伙百無禁忌,連死人的墓碑都不放過,邊祖宗的英靈視之若敝屣,自己本想借着祖宗銘靈流淌的不朽之氣,將他橫行無忌的作風壓一壓,然後舌燦蓮花,好好談一談呢!
有心想扯開嗓門吼一聲:“九哥!”,一想到九哥聞鬼色變,估計等他出手,黃瓜菜都涼了。
朱子琛當即立斷,抖手拋出鎮紙獅子一般精巧的竊蛋龍寶身,清喝一聲:“疾!”
“主公,能噬靈不?”
火狐真靈駕馭着白銀寶身,足踏幽雲,速度快若閃電,電掣風弛。一邊跑,一邊扭頭咯咯淺笑,興奮的衝向霹靂火秦烈!
“你要不想被恨水真人覆蓋百里山河的靈念發現異常,一命嗚呼,想幹嘛幹嘛!”朱子琛悻悻的道。
轟隆!
秦烈左手精鋼鐵鏈狂甩,右手混鋼枷鎖狂砸,一塊塊墓碑瞬間四分五裂,要不是成百上千的碑林被陣勢勾連成整體,早就被他三下五除二的毀於一旦。
突然,勢若瘋虎的秦烈身影一頓,渾身寒毛綻放,一股涼氣順着腳底板往上躥,當即亡魂皆冒。
作爲白銀境的名捕,他有多少年沒有這種命懸一線、驚聳至極的感覺了,當即將鐵鏈舞得更急,圍繞着周身譁啷啷的震動,眼睛死死盯着一道撲面而至的銀光,手持混鋼枷鎖嚴陣以待。
只見一道銀光,攪動一片幽雲,如同一張鬼臉,張開大口,露出如戟似矛的獠牙,狠狠向他咬來。
巨嘴橫空,冥氣徹骨,吹入眼耳口鼻舌身意,侵入臟腑筋絡血脈,令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咣!
混鋼枷鎖猛然砸向小山一般鋥亮的龍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暴響,枷鎖瞬間炸裂。
“裝神弄鬼,本名捕何懼之有!”
秦烈發出色厲內荏的咆哮,只覺筋酥骨軟,其實心中大駭,連連後退,暗暗叫苦。
短暫的交手硬碰,他知道來者實力不弱於他,雖然瞬間嚴陣以待,但暴起強襲的來犯之敵,速度之快,超出預料,根本沒來及施展全力,當即吃了個暗虧。
呼!
火狐真靈駕馭白銀寶身奮力躍起,勢如龍躍於淵,從半空中一躍而起,威風凜凜,想比之下,秦烈便顯得小得可憐,如同發狂的大象撞向苦大仇深的兔子一般。
落地之時,如柱的大腿將飛舞的鐵鏈踩在腳下。山嶽一般的寶器之身,一腳就將鐵鏈踩落,如同死蛇一般自秦烈手中脫手而出,帶得他身子前撲。
獠牙森森的巨口悍然咬向秦烈的腦袋,口水嘩嘩啦啦的流。
“火狐真靈,你發什麼瘋!”
朱子琛驚呼一聲,飛身而下,衝上近前。
秦烈開口咆哮:“本名捕殖裝加身,渾身堅若鋼鐵,朱十八,你以爲憑藉一件白銀寶器就能耐合我嗎?給我開。”
砰砰砰!
一顆顆鋒利如戟的大牙被他雙手摧折、崩裂,如同一根根嶙峋的石錐一般當空跌落,頗爲壯觀。
他一手抵住下顎,一手撐住急速咬下的上顎,怒吼連連:“小子,待本名捕撐裂你這破寶器之嘴,就是你的死期,扒皮抽筋敲骨吸髓,生不如死,方解心頭之恨!”
火狐真靈咯咯輕笑,一縷星光衝入秦烈的腦門,他微微一楞,識海一陣劇痛,勁氣一鬆,等清醒過來時,嶙峋的鋼牙喀嚓喀嚓的破開他的腦門,繞着太陽穴和腦後玉枕穴哧哧的咬入,破皮切骨的聲音清脆如磐,炸開一個個血洞,眼前徹底一黑,昏死過去。
……
朱子琛將秦烈從大嘴中拽出,只見他後腦勺和額頭上留下了一圈深可見骨的窟窿,鮮血汩汩的涌動,如同一圈筷子粗細的噴泉一般,煞是驚人。
氣惱的道:“天狐始祖,你公然襲捕,而且還使用了詭異的噬靈邪法,東窗事發之日,哥們爲了自保,只有將你交出去了。”
火狐真靈咯咯笑道:“主公,狐狐纔沒哪麼傻呢,你看,人家的大牙都被這兇悍的傢伙抓碎了幾百顆,要不是動用神念衝擊他的識海,還不得被他突然施展的天地手撐裂大嘴……”
……
有什麼比識海受到衝擊更加令人悲傷的事呢?
哪一刻,秦烈看到他畢身難忘的一幕。
一縷星光,從天而降。
那道光,瞬間點亮了他原本混沌迷濛看不到任何影像的識海,破開紫府衝入識海的剎那,如同涌入一片雲海,瞬間崩散成百萬顆靈光,顆顆靈光霞光萬道,瑞氣千條,點點顆顆,如同夜空中密密麻麻的繁星。
識海中陡然大放光明,秦烈感覺到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無法形容的萬千星光,毀天滅地,如同兇猛的鯊魚羣一般,衝擊得他自身飄搖的不滅真靈就跟寒風中陡然劃亮的一根火柴梗,令他本能的恐懼,攫緊了他的心神。
恐懼,那種真靈剎那生滅,旦夕灰飛煙滅的恐懼,令他瞬間筋骨痠軟,待異象一閃即逝,萬千星光消逝一空,他反應過來,再要發威時已然慢了半刻,當場被根根如戟的獠牙咬破頭骨。
火狐真靈一旦動用神品高手才能驅動的星力,戰鬥瞬間結束結束。
這是真實的傷害,不是真靈受到衝擊,心神恍惚一陣,就恢復如初。當然,火狐真靈雖然沒有吞噬秦烈的不滅真靈,但多少受到衝擊,令他感到一種萬針攢刺的痛在識海內翻滾蒸煮,痛入骨髓。
他只覺自己的頭顱重重的顫抖幾下,啵啵啵的骨裂聲猝然響起,身體和真靈雙雙遭到重創,精神上的失魂落魄,兼之肉體上不期而至的劇痛難忍,真正感到生不如死,這位叱吒風雲的名捕眼前一片黑暗。
一個黑旋風李逵似的名捕跌倒了,好在朱子琛不是宋江,臨死之前還要弄死李逵,怕天天叫囂着“殺到東京,奪了鳥位”的他再舉義旗污了自己一世清名;好在還有九大名捕,各領風騷,不期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