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畏畏縮縮滿面驚懼的躲在諸方山谷之中,以免自己被這場大戰波及,糊里糊塗葬了性命的朝仙宗衆門人弟子,還有遠在四方,遙遙看着這朝仙宗山前一場大戰的衆修,在這時候看到了異常令人驚愕的一幕,他們在大地之上,看到了兩方浪潮彼此襲捲對撞的一幕!
一方來自山上,那是朝仙宗最古老,所在位置也是靈脈交織,底蘊最深厚的山峰,此前朝仙宗年齡最長的魔山長老,便在此峰之下閉關,不過長老已經數百年沒有離開過這座山峰了,他老人家的修爲,據說早在數百年前,便已突破了元嬰境界的桎梏,成就了化神之身。
但也從那時候開始,這位魔山長老,便不再於人前露面。
很多時候,這座山,便是他的化身。
而在此時,魔山長老,確實施展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通,那座山上,綻放滔天氣焰,灰氣巨浪,每一絲裡,都凝聚着無法形容的詭異力道,猶如大浪翻卷,直向山外撲將了過去。
可是在山外,大道遺寶被鎮壓的方貴,同樣也是雙臂一揮,蕩來一片魔息。
那是一種色呈黑色,妖毒異常的氣息,自偌大北域,四面八方而來,匯聚如海,伴隨在了方貴身周,原本人的理解之中,這怨念,應該要了方貴的命,可事實卻截然相返,這些怨念非但沒有要了方貴的命,反而隱隱有種被他所掌御之勢,隨着他的意志,向前呼嘯而來。
嘩啦啦……
兩種力量於朝仙宗山門之前相撞,滔滔洪潮向外翻卷,磨滅了無數萬物。
本來就被方貴之前的大道遺寶之力折騰的消失了前面一半的朝仙宗,一下子又朝兩側捲去,剩下的一半,頓時又少了三分之二,原本靈氣浩蕩的朝仙宗,在這時候整個變成了一堆瓦礫,不知多少老實巴交躲在了山谷裡避禍的朝仙宗弟子,都被這力量直接磨滅……
沒辦法,連山谷都推平了,更何況是他們?
……
……
“不可能,這不可能,此小兒區區元嬰,怎會引動如許怨念?”
朝仙宗那位魔山長老驚詫於這個結果,嘶聲大吼了起來,整座山都在震動,傳達着他難以置的神念,按理說,既然自己已經借先靈山棋盤壓制了方貴的大道遺寶,那麼此時的方貴不過是區區元嬰,自己想要殺他,應該是毫不廢力纔是,怎麼卻又被他以怨念擋下了?
若是這怨念竟可以幫到他,那自己又何苦布那三策一法?
直接以先靈山鎮殺就好了,爲什麼又要爲他引來那偌大北域修士的怨念?
這不成了往對方手裡遞刀子嗎?
魔山長老這時候已經反應了過來,有些事情,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超出了自己的算計。
以前他深信那棋宮主人給自己的獻策,因爲他前後推敲了無數遍這位棋宮主人的三策一法,確定事情會向自己想象中的方向發展,原因或許說起來也很可笑,因爲朝仙宗,本來就代表着北域的一部分,或說絕大部分人,所以朝仙宗相信那些人很容易被改變這念頭!
前面的事情發展與他們所料一般無二。
太白宗聲名被打擊,北域修士的怨念被引動,簡直出奇的順利!
然後在這時,出現了意外!
那小兒沒有死,反而是那無盡怨念,變成了他的兵器!
爲何會這樣?
……
……
“流言怨念,能夠殺死的,只有好人!”
而在這時,在這一片幾近於殘破的朝仙宗廢墟之內,那位身穿黑白袍子的男子,卻正坐在了已經垮掉一半的大殿之中,斜倚在歪歪斜斜的廊柱着,滿意的觀望着這一場大戰。
“這小王八蛋又不是好人,怨念怎能殺他?”
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道:“這小王八蛋甚至連人都不是……”
……
……
朝仙宗長老,這時候無暇細問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形勢緊急,他也只能先這樣對付方貴,或許直接將方貴鎮壓了,再來問那棋宮主人,甚至以此爲藉口,將棋宮主人留下的先靈山棋盤留在手裡比較好,在這時候,先將這個太白宗的小怪物給鎮壓了,纔是最要緊的事。
好在,自己畢竟是化神!
好在,那小怪物身上的大道遺寶,確實被鎮壓了。
好在,那先靈山棋盤,仍是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僅憑這等妖邪怨念,你還敵不過老夫的神通……”
朝仙宗長老奮然厲喝,蕩起層層灰色流雲,源源不斷的向方貴捲去。
到了此時,他也已動了真怒,甚至整個朝仙宗地下的靈脈,都被他激盪了起來,肉眼可見,道道如同大龍也似的靈脈飛騰上空,交織在了那一座類似於他本體的山峰周圍,便像十幾道神龍纏在了山上,而他蕩起的神通,則更爲可怖,一層一層,源源不斷向方貴涌去!
可相應的,卻是方貴心底愈發的煩躁!
他如今借用那漫天怨念,抵擋住了朝仙宗魔山長老的攻勢,但他自己,在這怨念之中,卻也愈發的沉淪,這些怨念,確實傷不到他,無法要了他的命,但是,這怨念本身是歹毒異常的,方貴愈是借用他們的力量,便愈是被這力量裡的某種陰毒齷齪的念頭所浸染。
這種念頭,讓他想發狂,想放手大殺,想……發泄!
似乎心底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皆在這時候被那些怨念給激發了出來!
在這情形之下,他幾乎要變成另外一個人。
但所幸者,在這些怨念之中,還有一些好的念頭,想要方貴活下去。
這來自於一些真心希望方貴好的人,尤其其中有一道,來自於東方的一個小姑娘,她在誠心的祈禱,希望方貴一切安好,這種力量,像是一盞燭火,照在了方貴的內心深處。
以另外一種目光看去,可以看到方貴整個人都陷在了無窮無盡的黑色大海之中。
浪潮涌動,磨滅一切。
在這浪潮之間,卻有一個女孩的影子,守住了那一點溫存。
……
……
“邪法傷人更傷己……”
而朝仙宗魔山長老,修爲高深,也分明有着自己的老辣,雖然那無窮怨念,幫着方貴抵擋住了自己的神通,他卻也看出了這等隱患,不知是故意,還是當真心間太過猖狂,厲聲大喝了起來:“你太白宗不過螻蟻一般,你那師尊不過是幸運兒,偶然悟了心劍,你那宗主,也不過是偷偷修煉魔功,這纔算是有了幾分手段,又如何能與我朝仙宗一千五百年底蘊比?”
“你借了怨念抵我神通,可你自己沉浸在怨念之間,道心又能守到幾時?”
無窮無盡的話,有的是以聲音形式傳來,有的是散亂神識散向四方。
但惟一的特點,便是都瘋狂涌動,蕩在方貴的心底,擾亂着他的心神,動搖着他的道心。
“你爲北域做事,北域人卻想殺你……”
“你爲北域立功德,他們卻污你爲天魔……”
“你……”
“你是怎麼回事?”
“……”
“……”
那散發的邪念蘊藏着朝仙宗魔山長老的邪法,正自讓人心神混亂,甚至在加速着方貴於怨念之中的沉淪,但卻沒想到,這位朝仙宗長老自己說着說着,忽然整個人都懵了……
聲調都變了,見了鬼一般:“這是怎麼回事?”
於此同時,從他的眼中,向着四面八方看去,可以看到,仍然還有無窮無盡的怨念,正自四面八方而來,那都是北域各地,因信了天魔傳聞,在暗中詛咒方貴的北域修士怨念,正是靠了這怨念,方貴才暫時抵擋住了朝仙宗魔山長老化神境界的力量,但也正是因爲這些怨念,他的道心正被蠶食,無盡負面情緒紛涌,幾乎要將他的本性淹沒,化作另一個人……
若是這樣下去,方貴自然是下場悽慘。
要麼死,要麼真個走火入魔,變得比死還可怕!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些怨念仍然在自四面八方匯聚過來,但性質卻變了。
一絲一縷的黑色怨念之中,正有絲絲縷縷的金色祈禱之念交雜,涌向了方貴,甚至可以看到,這些怨念有的前一半還是黑的,後一半便成了金色的,也有的一會是黑色的,一會又成了金色的,變來變去,可有一點能夠確定,居然有越來越多的怨念,在變成祈禱之力!
“怎麼會有這種變化?”
朝仙宗長老整個都懵了,饒是他壽元悠長,見多識廣,也沒有料想到這種變化。
明明整個北域修士都還在想着方貴去死,明明大部分的北域修士,都已經相信了方貴便是天魔這個事實,甚至連方貴自己,都已經承認了,這些人怎麼倒爲他祈禱了起來?
……
……
“這是……”
方貴自己都懵了。
他能夠感受到如今向自己涌來的怨念,非但沒有變少,反而變多了。
或者不應該再稱之爲怨念,而應該稱之爲願念。
他能夠感受到這無窮無盡的願念盡頭,乃是一些誠心誠意的祈禱之力,甚至神識往深了探查,他還能夠聽到一些發出願念之人的心聲:“天魔老爺,我祝你福壽綿延,壽比天地!”
“天魔老爺,我祝您妻妾滿堂,我老婆都可以給你……”
“求你了天魔老爺,我之前是受人矇蔽,現在恍然大悟,我忠心爲您祈福啊……”
“求您饒了我吧,千萬別來找我報仇,我天天在家給您燒高香啊……”
“……”
“……”
而此時的朝仙宗內,那破敗的大殿之中,黑白道袍的男子,向着北域看去,便可以看到無數個北域修士,更多的是之前偷偷的發出怨念詛咒方貴的人,在這時候皆是一臉的恐懼,尤其是在三州皆已陷落,方貴已經打上了朝仙宗之後,更是徹底的改變了態度……
他們在忠心的祈禱,虔誠的祈福!
誰也不敢作假,不敢在心裡暗罵,因爲他們知道,天魔是可以聽到他們心聲的。
之前自己心裡罵天魔罵的有多狠,這時候祈福的心便有多誠!
時間實在是不多了啊……
誰知道等那天魔滅了朝仙宗,回過頭來是不是要順着那些怨念來找自己報仇?
這時候不趕緊祈願,還要等到啥時候?
於是,越來越多的金色願念自四面八方涌來,像是一個又一個的金色大浪,很快便將方貴卷在了其中,也很快便鋪滿了整片天地,這些願力寧靜詳和,非但不再妖邪陰冷,甚至讓方貴生出了一種異常舒服的感覺,簡直像是在被整個北域的人同時拍着馬屁……
“願念便是福祿,便是功德,若想憑空賺取,沒個千兒八百年,是成不得事的!”
黑白袍子的男人已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但我這偷天換日竊功德之法,卻幫你數日之間,凝聚北域衆生願力,可是要比東土那苦心經營了好幾千年的法門,都要厲害許多了……”
“有了這功德打底子,你,也就有了取回自己力量的底氣了……”
“從這一點上看……”
他忍不住大笑:“北域之人,還真是直接又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