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間裡面又陪小姐說了三兩句閒話,見她好似很困很乏的樣子,便起身說道:“那阿奴就先回去了!”
“阿奴!”十娘叫住他,自幻囊中將一個紅木盒子取出來遞給他:“這些東西,你拿着!”
“是什麼?”阿奴疑惑的接了過來。
十娘笑着推他從房間裡面出去:“一些身外之物而已!你留在身邊吧!好了好了,我很困很困了,你先回去吧!”
阿奴聽話的出了小姐的房門,將這隻紅木盒子收入自己的幻囊中。
漆黑如墨的天空,沒有星星,更加沒有月亮,到處都是黑洞洞的,好像他一個不小心,就要跌落進萬丈深淵一般。
阿奴走在這片昏暗當中,兩條腿篩得如同抖糠。
一片詭異的寂靜,讓他緊張得呼吸都要凝固了,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面摸索,他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裡,更加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前方突然出現詭異的暗綠色螢火,星星點點的浮動遊弋,吸引着他走過去。
耳邊突然傳來咻咻的呼吸聲,隱隱的,還有野獸口腔裡面特有的腥臭味道,令他腸胃抽搐,翻江倒海就要嘔吐出來。
“別過來!孩子不要過來……”一個焦急的聲音撕破了這令人抓狂的寂靜,傳進了阿奴的耳朵裡。
阿奴急忙轉身,四下張望:“誰,是誰?”陣央醫號。
那聲音甕聲甕氣,卻十分焦慮不安,嘶聲又道:“跑!孩子,跑得遠遠的,離開這裡……,永遠,永遠都不要回來……”
眼前那些暗綠色的螢火突然往他這邊快速移動過來,阿奴很快就看清楚,這些不是螢火,而是詭異之物的無數隻眼睛。
甕聲甕氣的聲音再次急喝:“離開這裡,快,快……”
阿奴轉身就跑,踩着那人的聲音,跑,跑,不要回頭,不要回頭,永遠都不要再回到這裡!
身後傳來山崩地裂的巨響,四周開始劇烈動盪,就連腳下也起伏波動,好幾次要將他摔倒在地上。
阿奴惶恐至極,獸類的嘶吼嚇得他肝膽俱碎!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全力奔跑,恐懼萬分的靈魂,好似就要掙脫這蠢笨的肉身了……
“阿奴?阿奴閣下?你還好吧?”
雷鼎守在阿奴的牀邊,見他面目扭曲,不斷髮出驚恐的聲音,便在旁邊抓着他的肩膀搖晃起來:“醒醒,阿奴閣下你醒醒!”
阿奴好半天才從這場夢魘當中掙脫醒轉過來。
他惶恐的看着面前的雷鼎:“我,我怎麼了?”
雷鼎看他臉色難看,額頭上面也是起了一層一層的冷汗,就起身倒了一杯涼茶遞給他:“你做夢了!做噩夢了!”
阿奴從牀上坐起來,揉着太陽穴低聲說道:“做夢?我從來不做夢的……,而且,那不是夢!”
雷鼎在牀邊坐下,語氣無比肅然:“先不管那是不是夢了!我進來是想要告訴你,鳩姑娘走了!”
“小姐走了?去了哪裡?”阿奴從牀上下來,急忙就要往外面走。
雷鼎剛纔已經狠狠着急過了,這時候只嘆息說道:“不知道!她拋下了我們所有人,讓店家傳話給我們,說前途兇險,讓我們要麼就住在客棧裡面等她回來,要麼就原路返回!”
阿奴已經走到門口了,聽了這話又折身回來,懊惱道:“小姐定是知道我害怕了,所以,所以她一個人去了!”
“你害怕?你有什麼好害怕的?”
雷鼎正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鳩姑娘怎麼就拋下他們獨自走了呢,卻原來,她以爲所有人都和阿奴一樣害怕了!
雷鼎怒氣滿滿的看了阿奴一眼,責怪說道:“你好歹也是個男人對不對?鳩姑娘還把千年靈龜都送給你用來保護你了,你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說完,狠狠推開發愣的阿奴,轉身衝了出去。
出門之後,才發現左相和那個獨臂將軍也正在找他們的南宮公子,看見雷鼎,左相上前問道:“你們可看見我家公子?他,他怎麼拋下我們了?”
雷鼎嚯嚯一笑,語氣很衝的說道:“你家公子那是擔心你們怕死,所以獨自去蠻荒叢林了!”
也不管左相抽搐的面目表情有多難看,雷鼎拍拍手,招呼自己的幾個兄弟說道:“鳩姑娘愛惜咱們的性命,可是咱們不能做孬種對不對?咱們都是錚錚鐵血男子,怎麼能躲在一個小姑娘的後面?”
布隆振臂一揮,大聲說道:“別廢話了!咱們追鳩姑娘去吧!就算幫不上鳩姑娘,以命換命也能替鳩姑娘擋擋災!”
“對!咱們好歹也是進過叢林好幾次,鳩姑娘卻是第一次前去,只怕會凶多吉少!兄弟們,我們出發!”
雷鼎等人召喚出自己的靈獸,呼啦啦往蠻荒叢林的方向追了上去。
左相和武崇曠也互相交換了一下意見,一起跟着往叢林的方向去了。
剛纔還鬧哄哄的客棧過廳,轉瞬之間,就變得好安靜好安靜。
阿奴臉色發白,腳步虛晃的從房間裡面慢慢走了出來。
他們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他有一萬個理由跟着他們去,有一萬個理由衝在他們的最前面。
可是,他只有一個理由,讓他停滯不敢妄動。
那就是他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他從來不做夢,就算被鳩七娘折磨囚禁的那十年裡,他都從來沒有做過一次夢,他根本就不知道夢爲何物。
可是,在靠近叢林外圍的時候,他卻做了一個那麼真實的夢!
或許,那根本不是夢!
而是他記憶的一部分!
那深入骨髓的恐懼,讓他鼓不起勇氣跟着他們一起出發。
他慢慢出了客棧,站在路上往雷鼎等人消失的地方看過去,神色痛苦又糾結:“小姐,小姐……”
昨天晚上,十娘將阿奴推出房門之後,就簡單收拾了一下,從後窗翻了出去。
她早就給阿奴說過,讓他留在南央帝都,好好的娶個老婆,鼓搗幾個孩子出來纔是正事,誰知道阿奴根本不聽她的安排,非要跟着過來。
這都快要叢林外圍了,他才突然說他很害怕,十娘也覺得很是無奈!
不過,她一點也不怪阿奴。
就算她身邊有火凰的靈力撐着,也能感覺到來自叢林深處的巨大威壓,這種威壓,是容易令人感到恐懼的!
算了,讓他們都留在這客棧等她吧,犯不着把大家都拉上去涉險。
她召喚出自己的火凰:“我們走!”
身後突然傳來南宮採的聲音:“想把大家都拋下?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呀!”
十娘回頭,見南宮採和他的麒麟獸正往這邊走了過來,她勾了勾脣:“送死的事情!帶那麼多人幹嘛?”
她躍上火凰,對南宮採說道:“你也留在這裡吧!就當沒看見過我!”
南宮採暖暖一笑:“明明都看見了,怎麼當沒看見?”
駕上麒麟獸,他很快就追了上來,和她並肩飛行在茫茫夜空之中,他又道:“十娘,你到底藏了多少心事?爲什麼就不肯對我說呢?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風吹得十娘青絲亂舞,她笑着看他:“我哪有什麼心事?是你想太多了!”
“你聽從夜蘭息的意思,到蠻荒叢林來,這可能是你最開始的意圖”南宮採開始逼她:“可是,你發現夜蘭息只是戲耍你之後,依舊還堅持要進叢林,甚至不惜將跟隨多年的阿奴拋下!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十娘突然有一種被南宮採看穿的感覺!
這一路上行下來,他連話都說得很少,可是,她的心思,他卻好似早就已經看穿了!
她低下頭,摸了摸脖子上面的黑色安魂木,眼神黯淡道:“南宮採,我該相信你嗎?”
“你怎麼不該信我?我……”
南宮採似有些怒氣,卻突然掐斷了話頭,轉了語氣說道:“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吧,我雖然不一定幫得上你,可是說出來你心裡總會好受些!”
十娘讓火凰在前面一塊怪石嶙峋的山林停了下來。
她坐上高高的石崖,對身邊的南宮採說道:“看見我脖子上面的這塊黑色木頭了嗎?這是司徒翼的魂魄,我要想辦法讓他活過來,他那麼好,那麼幹淨,如果他都不能活下來,那這個世上,就再沒有人配活着了!”
她用了很平靜的語氣,可是三兩句之後,聲音依舊開始發顫。
想起現在還躺在寒玉棺裡面的司徒翼,十娘覺得滿心都是愧疚:“如果不是我將他帶出來,他現在說不定還活得好好的!若不是我那麼狂妄不知道深淺,他也不會爲了護我,把他自己的小命搭上去了!”
她垂下目光,呼吸紊亂哽咽。
南宮採陪她安靜的坐着,聽她說關於司徒翼的點點滴滴,待她輕泣不能言語的時候,才柔聲問:“你執意要去蠻荒叢林,是因爲那裡面有救司徒翼的法子?”
十娘點點頭,用袖角擦了擦眼眶,語氣充滿希冀:“嗯!我師父說要結成玄靈密咒,就需要用到浮沉珠,浮沉珠能借法自然,可控日月風雷,能聚成幾百年不遇的天之異象,到時候再捕捉一個異世魂魄進密咒,就能讓司徒翼復活了……”
其實,這些並不是無麪人師父告訴她的!
無麪人師父對修羅宮深惡痛絕,在面對修羅宮的問題上,不管她如何懇求,都沒有做出要讓步的打算。
是魅影,魅影潛心習練後面的術法,知道了玄靈密咒的結成之法,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顆浮沉珠,來聚成如同新月抱舊月那樣的天之異象。
魅影倒並不是有多心疼司徒翼,才一心也想要結成這玄靈密咒符,他想的,是希望能再捕捉一個倒黴蛋過來,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