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情人約定

清晨的光從窗外撒入,落在雕花牀腳,陽光線中浮塵點點飄飄,紗簾在半掩的窗外風下柔柔的抖動。

房內還殘留着未消的纏綿氣息,被風吹散了絲絲縷縷。

牀榻上的單解衣輕悠悠的睜開了眼,清明神采。

側首身邊擁着自己的男子,青衫壓在身下,淺淺的掛在肩頭,半露在外的肌膚上點點紅紫,明媚鮮豔,訴說着昨日的瘋狂**,那紫紅從肌膚下隱隱的沁出,更讓他散發着無形的誘惑力,想讓人更加侵佔擁有。

即便如此,睡意中的他單手攏着她的腰身,將她擁在自己的懷中,以自己的身體有意無意的遮擋了窗外晨風的姿態,很有些溫柔護衛的味道。

他的髮絲半掩了俊秀的面容,柔柔的呼吸吐在她在臉上,眉眼間略帶着些許的饜足,嘴角勾着淺淺的笑意。

她的手指拈起一縷髮絲,在手心中細細的繞着。

他可真瘋,昨夜兩個人猶如**般的吸引,足足肆意狂浪了一夜,她能感受到他的青澀,但更震驚於他的求知,她喜歡他的放任,就這麼直到天微明。

有些人上青樓不過是紓解身體上的需要,骨子裡並不希望留下太多印證,也不喜歡給對方太多痕跡,而他們……

看看自己身上,也是一樣的色彩斑斕,不比他好上多少。

晨風總有些涼意,他幾乎光裸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完美的身形如玉雕般,靜靜的綻放着玉質的溫潤色澤。

拽了拽軟被,想要蓋住他。手才動,身邊的人已發出淺淺的低嘆聲,一雙睡意慵懶的雙瞳微啓,殘留着繾綣的餘韻。

驚詫他的警醒,她索性拉過被褥,將兩人遮蓋,“吵醒你了?”

“沒有。”他手掠過鬢邊,淺笑,“一直未眠。”

果然是心思剔透的人,隨意的一句話,就能勾起人心頭的得意,她笑了笑,“不休息會?”

“你要走了嗎?”低啞的嗓音中,是不經意的誘惑。

於她而言,走或不走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眼前人那反問中的意思,似乎讓人不忍拒絕。

靜思間,他的臂膀攬上她的肩頭,身上的淡香沾染上她的身體,她嗅了下,“檀香?”

“是。”悄然的闔上眼,眉宇間有些疲倦,笑容卻俊美瀟灑,“與這煙花之地不合是嗎?”

檀香,本該是清心禁慾之地燃點的香;這男人處處與衆不同,偏又顯得這麼合情合理。

“適合你。”或許,也正是他超然中的隨性,才挽留她昨夜留下,即便剛纔眼中有極小的眷戀一閃而過,他依然平靜的做出了身份應該的事,只是詢問她是不是要離去。

門板上傳來急促的敲聲,老鴇急急的尖叫猶如被捏着喉嚨撲騰的母雞:“鳳凰啊,你是不是留客過夜了?”

俊秀的眉頭蹙了下,那火急火燎的嗓音又一次刺耳,“我沒看到客人離去,是不是你留下了?鳳凰……鳳凰……”

下牀,攏衣,開門

一氣呵成流暢無比,衣衫半掛在肩頭,髮絲披散赤足,他就這麼散漫的站在門邊,低低的嗓音輕笑,“您吵我休息了。”

肌膚半露,點點痕跡就這麼展露在老鴇面前。那張老臉頓時經歷了驚訝、瞭然、失望、痛苦、悲壯的扭曲過程,停在如喪考妣的狀態。

“啊……”雞嗓子更加壯烈哀嚎,“你知不知道你是清倌啊,你知不知道你是頭牌啊,你知不知道……”

下面的話,被關上的門掩在了外面,只有一聲男子的慵懶,“再嚎一句,我就走。”

當清涼的身體重新回到軟榻時,只看到女子咬着手指輕笑的表情,側身半撐着螓首,“我付不起你的纏頭。”她眼神明亮,清澈如泉,“昨日有說過的。”

“我不要你付錢。”他迴應寧靜,目光停駐她的面容上,“昨日我也說過。”

“理由?”她淡淡的口吻更像是面對外人的疏離,“天上的餡餅掉在面前,怕有問題啊。”

“有問題你也啃了。”他笑意漾開,春風拂面,目光轉落一旁的琴上,“只因你懂琴。”

“就這個?”

“還因爲……”他的纖長手指掠過她的眼角邊,“你冷情,我也是,我追求短暫的溫柔體貼,卻不喜歡長久的羈絆,我自認不會看錯人,你現在合適我。”

現在,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他要的是某日飄然而去的時候,身邊的人不會挽留不會強求,暫時的情人關係。

她笑笑,算是接受了這個理由。若不是昨日看穿了他骨子裡的任意,她又豈會下嘴啃這美食?

“你能自贖?否則她不會如此表情。”

“你說呢?”他輕巧在牀沿坐下,“兩年多了,若做不到,豈配花魁之名?”

“你寂寞了。”她笑出聲,“寂寞到飢不擇食的選上我。”

“你也寂寞了。”他俯下身體,吻上她的脣畔,“寂寞到跑來這‘定州城’看熱鬧,還答應我的提議。”

“你也好奇這‘驚雷’‘雪魄’的故事?”

“我只是想看熱鬧,看別人頭破血流你死我活很打發時間。”

她沒有否認,既然她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武功,剔透如他見千帆過盡,又怎麼會猜不到?

她手微招,桌上一盞冷茶入手,“看你也無睡意,想聽它們的傳說?”

手抹過她的指尖,脣就着她的手含入茶水,輕輕覆上她的脣,當清香哺入,他才笑着吻上她的頸邊,“莫負了清晨大好時光,聽故事,不如做有趣事。”

美人相邀,豈能不從?她的手撫上他的腰身,媚眼如絲。

“驚雷”“雪魄”的出名,不僅僅因爲它們是一雙神兵利器,更因爲它們昔日的名頭。

昔日神秘的“琴劍雙絕”隨身單琴雙劍叱吒江湖,罕有對手,卻在十餘年前忽然絕跡江湖從此再無了蹤跡,如今“驚雷”“雪魄”重出江湖,大家覬覦的只怕不僅僅是這雙劍,而是這劍背後那屬於“琴劍雙絕”獨步江湖的武學。

牀榻上的樓傾岄懶懶的翻了個聲,嗤笑了下,不屑的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她說的簡單,了了幾字,他回答的更簡單,就這麼一個姿態。

一日一夜,兩人就這麼膩在牀榻間,彷彿尋找到了某種契合點,不斷的帶給對方更多的巔峰。

“你餓麼?”沐浴過後的他拿着棉布,細細的包裹她的髮絲,溫柔的擦拭着水滴,自己黑髮淌下的水珠卻溼了半幅衣袖。

此刻他的表情,更像是體貼的夫婿在梳弄着愛人的髮絲,柔情蜜意盡展。

“你餵飽了我,我若不餵飽你,豈不是對不起你日夜賣力了?”她手一挽,將他牽了起來,“不介意這般出門?”

滴水的發在腿彎,他淺笑,“夏日涼爽,這樣又有何不可?”

他隨性,她更不羈。只是當他們手挽手出現在樓邊的時候,喧囂的閣中頓時一片寂靜,無數目光停留在兩人身上,各種眼神複雜。

質疑,猜測,妒忌,羨慕

真是眼神如飛刀,刀刀如有形,眨眼間單解衣幾乎感覺到了身上數百個窟窿被捅了出來。

“你故意的。”她腳下落步,恍若未睹,平靜的走下樓梯,“我該帶着你跳窗出去的。”

“你真不知嗎?”他輕笑,體貼的手攏上她的肩頭,扶着她手臂一步步行下,眼神只望着她的臉,淺笑盈盈。

“你現在是我的,省了打擾。”她平靜的開口,將心思坦然露出。

“我現在是你的,不想被騷擾。”兩人相視一笑,在種種聲音中邁步出了“藍衣坊”的大門,留下身後無數嘆息扼腕聲,還有老鴇哭喪着的臉。

出了大門,他不再是那個絢爛光環下的花魁,而是肆意的樓家公子,從路邊的小攤一路慢慢吃,吃了餈粑吃糖果,半點不在意被人偷眼議論,偶爾一個自我滿足的笑容,她只聽到耳邊一片咽口水的聲音。

開放的國度,男女之間看到心儀的人,通常都直言搭訕,尤其是有些地位家產的人,更是完全沒有顧忌,所謂強者吃肉,弱者喝湯就是這個道理。

繁鬧的城,街邊長長的燈籠懸着,他的笑容在燈光下無邪純淨,拈着手中的梅子朝她揚起手,“你吃麼?”

靜靜欣賞他的表情,搖搖頭,卻伸手拿過他咬了一半的餈粑,細細的咬着。

“你很少出門?”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輕鬆,還有望着零食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期待,於是就成了,他拿着就走,她在身後拋着銀兩的情形。

咬着梅子肉,他忽的伸手,把半枚梅子肉塞到了她的嘴邊,“不喜歡被人圍觀,帶着青樓的名頭,看我的眼神幾乎都是想怎麼把我扒光壓倒。”

“我沒有嗎?”她搖頭苦笑,含下那半粒梅子,順勢舔過他手指,酸甜的味道伴着檀香,一起入了脣。

她是沒用那種眼神看他,她只是直接做了而已。

他手腕擡起,遙遙指着前方一角高樓,快樂在眼底跳躍,“聽說那的菜很不錯,去嗎?”

“你可真能吃。”一路上,他幾乎沒停過嘴,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知道如此完美的身形是如何保持的。

他笑意清淺,聲音低低,“體力消耗過大。”

她一聲笑,牽上他的手,朝着他指着方向行去。

他的手指很漂亮,卻不是柔軟的觸感,指腹處還有些微的薄繭,交疊相握間能感覺到掌心的力道。

若沒有些力量,是難以駕馭琴絃清韻,這一點她毫不意外。

高樓臨水,半邊澄碧盡在眼底,遠處扁舟隱隱,歌聲悠悠。風過處,江水氣息撲面而來。側面,城郭隱隱,燈火盞盞。

“你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她倚欄而靠,悠然呼吸着風中的味道。

“你不喜歡嗎?”他張開雙臂,青衫在風中獵獵飛舞,髮絲飛揚,在月色下堪如乘風而下的仙子,不經意就要被吹走了。

忍不住的伸手,抱上他的腰身,看他任意的笑容在月下綻放,勝過月光凝練如水。

遠方,一道紅光半衝,吸引了兩人的視線。

在樓傾岄的低咦驚訝中,她瞭然的眼神下吐出一句,“只怕是‘驚雷’‘雪魄’出世了。”

側臉身邊的男子,“你不是想看熱鬧麼,帶你去看?”

“好。”他眼中的興奮跳動,將自己靠上她的肩頭。

腳尖點地,人影翩躚,在夜色下飄然無聲的朝着紅光冒出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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