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狗兒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看到的是牀頭邊白色的衣袍,就在牀邊不遠處的書桌邊,埋首寫着什麼。
那清姿背影,那垂落的長髮,那看上去略有些單薄的身形,陽光的照射似乎穿透了他的身體,落在她的牀邊。
“先生……”她囁嚅着,輕喚着他。
筆被放下,他從容的轉首,和煦而笑,“醒了?快起來吃飯了,太陽都到頭頂了,每次都這麼懶,是不是最近沒打屁股皮癢了?”
一如,從前的每一個早晨。
她下意識的啊了聲,飛快的坐起身,“我就起來,先生洗漱了嗎,要我打水嗎,我就去生火。”
手忙腳亂的抓過牀頭的衣衫想要套上身,手指抓過衣服的一瞬間,狗兒又忽然呆住了。
手上的,不是男孩的棉布衣衫,而是華麗的女裙。
裙裝……
是夢嗎,不然她怎麼會看到先生,怎麼會覺得回到了從前,可是如果是夢,又怎麼會是女裙,她和先生在一起的時候,從來穿的都是男衣。
不是夢嗎?
手指,狠狠的擰上大腿,嗷的一聲痛叫,狗兒跳了起來,腦門撞上牀框,咚的一聲響,慘兮兮的人抱着腦袋,縮在牀腳嘶着氣。
“你啊,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樣手忙腳亂的?”清涼的手指撫上她的額頭,柔柔的按着,“很疼嗎?”
默默的搖了搖頭,額頭上清潤的感覺和鼻端嗅到的淡淡藥草氣息,都在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
先生的味道,熟悉中透着一股安寧的氣息,輕易的可以撫平她心頭的躁動,更容易將這夏日的熱力驅散。
她貼着先生的掌心,默默的擡起眼,望着。
狗兒的那雙眼睛,清清透透的,就像一泓雪山剛剛留下的清泉,沒有半點雜質,任誰人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都會被那乾淨吸引。
“先生的事辦完了嗎?”她靜靜的開口,眼底深深的依戀孺慕,牽繫在他的身上。
那手的動作停了,漸漸下滑,撫上她的面容,“辦完了。”
“那先生是來接我了嗎?”她仰着腦袋的動作,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狗重又回到了主人的身邊,眼中有雀躍與興奮,也有小小的害怕,盡力的討好着。
和暖的笑容由脣邊暈散到了眼底,“是啊,來接你回去。聽說你這陣子無法無天,我在想是不是要好好教訓一番,打打你的屁股長你的記性。”
小屁股下意識的扭了扭,狗兒諂媚的湊上先生的懷抱,“那先生不會再丟下狗兒了吧?”
手臂環繞着她的肩頭,將她擁在懷中,感覺那撒歡的姿態,親暱的窩在自己懷中,“不會。”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沒用的。”她嘟着嘴巴,“以後先生可不可以不要拋下我,狗兒不想和先生分開。”
“你有什麼用?”一句話,狗兒的臉頓時垮了。
除了吃和睡,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用。
衣裙被先生拿起,衝着她展開,“快起來,我給你穿衣服。”
狗兒一聲歡呼,飛快的扯下自己身上的小衣,撲上先生的肩頭賴着。以往的每一天,當她賴牀的時候,先生都是這麼給她穿衣服的。
當衣服扯落一半,狗兒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衣服半掛在她的臂彎裡,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先生,我是女孩。”
“是。”這一點,他回答的很乾脆。
“爲什麼你給我穿男裝。”對於讓她丟盡了臉的這一點,狗兒耿耿於懷。
“方便行事。”先生的笑容那麼親切,親切的讓人起不了半點反駁的**,“你若是穿着這樣一身,如何與我上山採藥,如何到集市打酒,只怕不知道摔多少個跟頭了。”
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噎住了狗兒。
“可你沒告訴我我是女孩……”想起那一天,她纏着鳳凰哥哥要看鳳凰哥哥的身體,還死磨硬拽的去扯鳳凰哥哥的褲子,狗兒的臉上就一陣燒燙。
皮厚如她,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你沒問。”三個字,所有的指責都打在了棉花上。
第一次對先生不滿的反擊,以狗兒全盤失敗告終。
癟了癟嘴巴,她老老實實的決定不再和先生說下去,哼了聲,“我是女孩子,以後先生不能幫我穿衣服了,不能幫我洗澡了,也不能……也不能陪我睡了。”
說到底,她與其是打擊先生不如說是鬱悶。
手指,拉開她的手臂,將那衣衫褪下,先生的表情更是平靜,“穿也穿了這麼多年了,洗也洗了無數回了,睡也睡了這麼多日夜了,改也沒必要了。”
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垂死掙扎還是失敗,狗兒張開雙臂,等待先生替自己穿衣服。
她的滿腹糾結中,沒注意到先生眼底輕快的笑意。但是那笑意,在看到狗兒肩頭的傷痕時,凝結成冰,漸起殺意。
狗兒等了半晌,沒有感覺到先生的動作,奇怪的擡起眼,順着先生的眼神回到自己的肩頭。
那本無暇的眼眸裡,亦是劃過深沉的光芒,奈何楚濯漓的眼中,只有那個無限放大的傷痕,沒有留意到她一瞬間的轉變。
“先生……”嫩嫩的撒嬌聲,牽扯回他的神智。
楚濯漓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桌邊的瓷瓶,“我給你上藥。”
“不用。”她的口氣隨意而平靜,在兩字出口後倏忽變回一貫的無賴,蹭着先生的懷抱,“我又不疼了,不需要上藥啦。”
先生的手強勢的按着她的腰,讓她無法逃離自己的胸膛,身上隱隱勃發着怒意,狗兒沒有抵抗,也不敢再抵抗,由他去了。
薄薄的藥膏敷上肩頭,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他抿脣吹了吹,“過兩日,疤痕也會不見。”
“謝謝先生。”甜膩膩的嗓音揚起。
伴隨着她的聲音,房門被打開,黑色的人影帶着凜冽的氣勢冷然而入,狗兒趴在先生的肩頭,擡起的臉正好對上他的眸子。
纖細的胳膊擡起,她明快的打着招呼,“‘鬼影’哥哥。”
光滑的肌膚,一覽無餘的肩頭,很容易想象到她此刻身上什麼也沒有,“鬼影”眼眸中的寒氣又重了幾分,表情緊繃。
那張笑臉那麼無邪,讓人難以抗拒,面對着她生氣勃勃的招呼,他眼中的寒烈也不由溫和了下來,“你醒了?”
“嗯。”甜甜的笑容明媚着,她探出半個身子,“謝謝‘鬼影’哥哥。”
潔白的肌膚,已初露少女線條的柔美,纖細的腰身,粉嫩嫩的花蕊,都在這個坦然的動作間盡入他的眼中。
才鬆懈下的寒烈又起,比方纔更加濃烈,黑色的大氅飛起,兜頭罩上她的身體,將她裹了個嚴實,甚至狗兒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自己就到了“鬼影”的懷裡。
“你怎麼不穿衣服?”他低喝着。
“我在敷藥,還沒幹。”貌似可憐的回答,讓“鬼影”冰冷的表情出現了些許的尷尬。
“敷藥也不能脫成這樣,多穿點,會冷。”他強硬的開口。
“現在是夏天也。”她在“鬼影”厚重的大氅裡掙扎,“好熱。”
“鬼影”的表情更加尷尬,他武功在身,不懼寒暑,如此沉重的大氅對於他人而言,的確可怕。
手鬆了鬆,狗兒總算爬了出來,只這一會的功夫,額頭上沁出了點點的汗珠。
撲上楚濯漓的臂彎,她看看肩頭被蹭掉的藥膏,“先生,我想洗澡。”
“好。”楚濯漓的眼中流露着戲謔,“我幫你。”
“嗯。”狗兒搗蒜般點着腦袋。
“你是女孩子,怎麼能讓他幫你洗澡。”“鬼影”冷冰冰的一句話衝了過來,拎起一旁的女裙,想要罩上狗兒的身體,奈何對女衣實在不怎麼熟悉,半晌沒能找到穿戴的地方,索性一攏,纏上狗兒的上身,徒留兩條小胳膊在外面。
“一直都是先生替我洗的,有什麼關係。”方纔被先生噎住的話,原封不動的甩給了“鬼影”哥哥。
於是,她的先生收到了“鬼影”哥哥熱切而濃烈的眼光“關懷”,狗兒踢着腿,仿若未見。
“我也幫你洗。”幾番眼神的膠着中,“鬼影”冷冰冰的迸出來一句。
撩了撩睡成一頭亂草的頭髮,狗兒笑嘻嘻的擡頭,“不過是洗澡這麼小的事,需要兩位哥哥嗎?有先生就夠了。”
她摯愛的先生,再度收到了“鬼影”哥哥炙熱的“關愛”眼神。
“漓,外面香堂的堂主有事詢問你,這些日子我不在,事情都是你經手的,你比較熟悉情況。”這一次,“鬼影”哥哥不是商量,而是直接的下命令。
楚濯漓看到他強勢的眼神,溫和的笑了笑,起身,“那我先去去,照顧她沐浴的事就交給你了。”
對於這點,狗兒沒有提起反駁,她只在先生的腳步踏出大門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先生,晚上狗兒等你,你陪狗兒睡好嗎?”
“關愛”的眼神如刀,第三度刺上楚濯漓的身體。
楚濯漓反身掩門,打量的目光停在狗兒身上,一閃而過。
狗兒依戀的目光清亮,不捨的隨着他腳步而動。
“鬼影”袖過,大門重重的關上,砰聲震響。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出、版、社終於聯繫我了,就雪域情郎和十二宮書談了談情況,一直聊到了22點,我從22點纔開始趕今天的稿子,所以發的又晚了,但是我真的盡力了,一個半小時,朋友在身邊眼巴巴的瞪着我,她還在等我陪着三國殺,我活活知道什麼叫眼神如刀,催人奮進啊。
別嫌棄少啊,我真怕今天更不了,差點發停更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