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坦白

霍心蕊只帶了遊錦澔離開,留下林筱悠和徐楓面面相覷。

霍心蕊臨走前,留給林筱悠一個異常堅定的眼神,還帶着破釜沉舟的絕決,讓林筱悠心裡愈加沒底。她會給遊錦澔一個什麼樣的解釋?是恢復了記憶,決定全盤托出了麼?

林筱悠此刻也顧不上糾結和徐楓的關係,一把拉住徐楓發問,“誒,你家少主今天究竟是什麼意思,無端端的爲什麼要懷疑我?”

徐楓仍舊是雙手環抱的姿勢,朝林筱悠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但少主他肯定不是懷疑你與那日的刺客有關。”

“那一日的刺客是怎麼回事?不是單純的謀財害命吧?”林筱悠至今都不明白這刺客怎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徐楓沉思片刻,決定將事情簡要說與她知,“不過是場同行之間的惡性競爭,阿照是對方早有預謀安插的眼線,但少主一直對他都不信任,他一直沒能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對方天真的以爲,只要少主一死,雲客來失去主事之人,便會被逐漸打壓。”

提及此處,徐楓頓了頓,看了眼林筱悠受傷的右手,“這樣的伎倆少主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只不過每次對方還未動手已經被我或者少主識破,因此少主真正意義上的出手,觀音廟那還是第一次。因爲少夫人被牽連在內,所以……精力難免有些分散,纔沒有及時顧上你。”

遊錦澔顧不上她是應該的,若是遊錦澔扔下霍心蕊不管,反過來保護林筱悠,那纔是不對勁呢。林筱悠這點倒是看得很開,反倒是比較關注“雲客來”的未來,“萬一,我是說萬一,遊錦澔真的遭受意外,雲客來要怎麼辦?”

徐楓爽朗一笑,“這些不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需要知道的,你還是先想想要怎麼和少主解釋你的身份吧,說不定他正把你當成哪個對手派來的奸細呢。”

經由徐楓的提醒,林筱悠才總算是摸到了一點遊錦澔的心思,合着還是懷疑她有不軌之心嘛!這世道,人和人之間的就不能有最簡單的信任麼!林筱悠無奈一嘆,隨後想起霍心蕊意味深長的回眸,實在不放心讓霍心蕊去解釋。

“我出去一下。”

林筱悠原本打算自己去桃閣偷聽,然而徐楓卻非得一同跟去蹲牆角。林筱悠趴在月洞門前,藉着牆上花枝的遮擋,偷偷的瞄往桃閣,而徐楓,則是淡定的抄手站在一旁,看着林筱悠屈着身子精神高度緊張的偷聽。

因着前幾日的大雨,桃閣裡殘紅遍地,所幸桃樹都發了新芽,還不至於是滿目衰敗之意。

霍心蕊和遊錦澔在桃樹下的石桌相對而坐。霍心蕊的指尖因爲緊張不可抑制的發涼,只好攥在掌心中來回按壓。

遊錦澔也不催,只坐在石凳上,靜靜等候霍心蕊的解釋。雖然他曾經說過,他並不很是在意霍心蕊的過去,但真正等待她解釋時,內心還是會有些許不安。她所隱瞞的過去,於他而言,同樣也是一場考驗。

直到林筱悠守得腰痠背疼時,霍心蕊才鼓足勇氣開了口。

“錦澔,說來可能是天意弄人,我剛嫁入遊府的時候,還曾經打算在你面前假裝失憶呢,沒想到後來自己不小心的摔了一跤,反而還真的失憶了一段時日。”

遊錦澔很是費解,“假裝失憶?”

霍心蕊點頭,“是啊,因爲……我並不是你要娶的那個霍心蕊。”

遊錦澔瞳孔猛地一縮,被霍心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所震驚,而院外偷聽的林筱悠同樣是無比緊張,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終於,揭露身份的這一刻還是要來了麼?

遊錦澔桌上的手不覺握成了拳,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平靜,緊抿着脣,並沒有打斷霍心蕊。

霍心蕊見遊錦澔並沒有顯露憤怒的情緒,遂緩緩走到他面前,“就讓我正式的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霍心蕊,是一個穿越而來的女子。我原本是在一個和這裡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裡生活,因爲一場意外,我回到了我的前世,也就是現在。”

遊錦澔緊緊的盯着霍心蕊,震驚得無法言語,腦中卻在努力的消化着霍心蕊的話。

“在你聽來,或許會很荒唐。但……事實就是如此,我自己,也是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我醒來時,正好在你迎娶的花轎上,於是,我便稀裡糊塗的與你拜了堂成了親。”

說起成親的回憶,霍心蕊忽然覺得有些溫暖,不覺便淺淺笑了,“雖然我也是霍心蕊,但我沒有霍心蕊這一世的記憶,在遊府生活的開始,我慌亂而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於是,只好對你避而不見,害怕自己露了馬腳。”

遊錦澔久久沉默,微微垂了眸,遮去眼中所有波瀾。

霍心蕊想要知道遊錦澔的態度,遂朝他走近了一步,仔細打量他的側臉,“錦澔,你可信我?”

遊錦澔仍是低垂眼眸,卻用極其平靜的冷淡語調,問了一句,“這些,和林筱悠,有什麼關係?”

見遊錦澔並沒有正面迴應她的問題,反而提及了林筱悠,霍心蕊瞬間便失了大半的勇氣,不禁垂頭,望着自己的腳尖低聲回答:“筱悠,筱悠她和我一樣。”

林筱悠不禁站了起來,扶着月洞門的手不禁緊緊扣住琉璃瓦,還是把身份說穿了呢。如果遊錦澔不相信霍心蕊所說,那麼她和霍心蕊可能將無法在遊府甚至是晉城待下去了。

“小悠和我一樣,來自千百年後的那個世界。只是她是受我牽連,所以纔會一同與我穿越。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並沒有害人的心思,更加不會貪圖遊府的什麼。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來幫助我,所以、所以錦澔你不要逼問她了。”

霍心蕊將事實悉數交代,反倒輕鬆了許多,然而遊錦澔卻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只鎖了眉頭,沉靜不語。

聽到霍心蕊如此偏幫她,林筱悠很是感動。其實,一開始林筱悠純粹是因爲自己的私心纔會鼓動霍心蕊去向遊錦澔主動示好,可霍心蕊卻一直待她以真心。只是……穿越這種事情,這裡的人到底能不能接受?

林筱悠這才忽然想起身旁還有一人,緊忙回身看着徐楓,徐楓卻是淡定無比的回視着林筱悠。

“你……”林筱悠小聲的開口試探,疑惑的指了指桃閣,“你聽見了麼?”

徐楓即爲肯定的點點頭。

林筱悠瞪大雙眼,驚詫不已,“那你……你難道不表示一下吃驚麼?還是……你只當少夫人在說笑?”

徐楓卻無所謂的笑了,“你本來和這裡人的表現就不一樣。”

林筱悠張了張嘴,不知該答什麼。

徐楓反而笑得更爲捉弄,微微躬身湊近林筱悠,“因爲啊,你有着非同一般的,傻氣。”

徐楓的接受能力真是強大的超乎他的想象,在聽見一個爆炸性消息的時刻,他竟然連眉毛都沒擡一下。林筱悠覺得她可能出現了幻覺,晃了晃腦袋,纔想起她更應該關注遊錦澔的反應,便又將探出了半個腦袋,偷瞄桃閣的動靜。

霍心蕊站在遊錦澔面前,不再言語,只死死盯着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而遊錦澔卻彷彿入了定,垂眸盯着面前石桌,面色冷清,始終不語。

時間仿若靜止,即使決定坦白前,腦中設想了無數種結局,可此時此刻,她看着他,卻只記得雷雨夜裡,遊錦澔那驅散了所有恐懼的溫暖懷抱。

枝頭桃花所剩無幾,殘留的一朵花瓣,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飄飄搖搖離了枝頭,打着旋兒落在了遊錦澔眼前。

霍心蕊終於看見了遊錦澔黑白分明的眼,無波無瀾的眸光中映着自己緊張而又堅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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