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就這樣下了起來。
雨拍打着屋頂,拍打着雨傘,滴落在整座城的各個角落。
藜玦伸出手,感受冰涼的雨水,她盯着雨水從她的指尖流向手腕處。“爲什麼是這種淅淅瀝瀝的小雨呢?爲什麼不是一場暴風雨呢?爲什麼你不出現呢?”她自言自語地說着。
她想走進雨中,感受雨的洗禮,就如和她遇見的那天一樣。
2014年
闌楓城藍畈中學周邊。
淮南夢撐着一把透明雨傘走出了校門口,不料本是毛毛細雨變成了一場暴風雨。她只好走到對面公園的小屋子裡避雨,她走進了裡面,看着外面的大雨,瞥見了一個穿着藍畈中學的女生在大雨中站着,那個女生看着天空,那樣子像是在享受雨水。
她好奇那個女生爲什麼要站在雨中,於是拿起了傘走向那個女生。
“同學,你爲什麼要在這裡淋雨啊?等會兒感冒了就不好了。”淮南夢對那個女生說。
“我現在心情不好,但淋一場大雨就好了,雨水會把我的煩惱沖走,衝的乾乾淨淨。你要來試試雨水的洗禮嗎?”
“真的嗎?”淮南夢半信半疑。
“真的。”說完就一把拉淮南夢進雨中了。
“真的耶,好開心啊,從來沒有試過那麼暢快。”淮南夢高興地說着。
好一會兒,她們才進了那個淮南夢方纔避雨的小屋子。
“來,給張紙巾你擦擦。話說,你怎麼跑到雨中淋雨,發生什麼了。”淮南夢遞了張紙巾給那個女生。
“沒什麼,我就是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你回家就不怕你爸爸媽媽說你淋溼身子回去嗎?”
“哎呀,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這下該怎麼辦?”
“去我家吧,我家裡只有一個保姆阿姨。”
……
“你是不是和誰吵架了?”淮南夢邊拿毛巾擦頭髮邊問。
“也沒有,我就是納悶一件事,爲什麼我和她那麼好的關係,才分開不過一年,她說話的語氣卻越來越冷淡了。”
“近則親,遠則疏。她在那裡也會有新的生活,新的圈子。她沒有整天打電話給你,說明她有了新的朋友了啊。你應該高興纔對。”
“可她和我說,我們以後自己各過各的生活吧,誰也不要再打攪誰。她還說,我們從來不是一路人,我們本就不該是朋友。”
“然後,你就生氣了?”
“我是生自己的氣,我不知道是我哪裡做錯了,我不過是天天都給她打電話罷了,我想她,是我太煩了嗎?”
“人生不過爾爾,荒蕪或繁華,只是一場空。”
“什麼意思?”
“人生短暫,不必爲了這些小事煩惱嘛。”
“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藜玦,你呢?”
“我叫淮南夢,很高興認識你。”
“如果按照電視劇的情節來的話,兩個人淋了雨,然後去某一個人的家裡避雨,現在是不是該發生些什麼。”淮南夢邪魅一笑。
“我們都是女同胞,別對我有非分之想。”藜玦連忙護住自己。
“好了,不逗你了,別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樣子。”淮南夢嫣然一笑。
“你會離開我嗎?”藜玦一臉嚴肅的看着淮南夢。
“會。”淮南夢肯定地說。
“你就不能騙一下我嗎?”
“我們都是對方的過客,伴侶如此,親人如此,何況朋友。”
“那我們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用盡一生來尋找自己活着的意義,可能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
“你發現沒有,我們不過才十幾歲,卻已經對這個世界不抱有希望。”藜玦說完嘆息一聲。
“對啊,我們不過才十幾歲,心態卻已像中年人那般炎涼。會有那麼一瞬間,你會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多麼孤單的人。”
“即使身處熱鬧,也感覺內心荒涼。”
“我是初二(10)班淮南夢。”
“我是初二(2)班藜玦。”
“我是1999年,雙魚座。熱愛文學。”
“我是2000年,白羊座。沒有愛好。”
“以後,我陪着你去幹你想幹的事,如果沒有突發情況,我會一直陪着你。”
“一言爲定。”
藜玦抱住了淮南夢。
2015年
“你說,我們最後真的會如願以償地過上我們想過的生活嗎?”藜玦趴在窗戶上問淮南夢。
“我不知道,未來是不可預測。你永遠也不知道你未來會不會成爲自己想成爲的人,會不會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能活成一道光芒的,我們不過是普通人。”淮南夢一直看着窗外。
“我們尚未成年,卻已經要像成年人那般對自己負責。”
“在我看來,我們從一出生就要對自己負責,不僅僅是這樣,還要對其他人負責。我們在不同的年齡階段,有着不同的責任。通俗的說,就是這輩子都得累死。”
“我們一起考清帆高中,好嗎?”藜玦扭過頭看着淮南夢的眼睛。
“好。我答應你。”淮南夢微微一笑。
幾個月後,中考結束了。
藜玦興沖沖地跑去淮南夢家裡向她說自己一定能考上那裡。
淮南夢一如既往地爲她高興,還說着要等成績出來了要爲她慶祝。
八月二十九號,藜玦在車站等了好久都沒有見到淮南夢。她媽媽安慰她說淮南夢會去的,可能現在被什麼事給耽擱了,讓她先走,去學校了再找淮南夢。
八月三十一號,藜玦和她媽媽進了清帆中學,在一切整理就緒後,她趕忙去尋找淮南夢。可尋遍學生名冊,都沒有淮南夢的名字。
藜玦慌了,連忙打電話給淮南夢,可那邊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藜玦只好回到寢室,嘗試和她們相處。
……
那三年,她過的很充實。最後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可遺憾的是,那三年中,她再也沒有見過淮南夢。
2018年
又是雨天,雨充斥着每個角落,彷彿想把這裡給吞沒。
高考結束了,藜玦鬆了一口氣。
她發現自己人生中的重要時刻都是在雨天發生的,小升初,中考,高考。和第一個朋友遇見時,和第二個朋友遇見時,包括,遇見他的那天。
她媽媽和她說過,她是在一場暴風雨中出生的,打雷聲都掩蓋了她出生時的哭聲。
暑假,她跑去了西藏,她悄無聲息地走了。她爸媽找了她好久,甚至警察也在尋找,可卻遲遲沒有她的消息。
開學前一個星期,她有風塵僕僕地回到了家,她一副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她爸媽也急壞了,但沒有說她什麼,只是說下次出去玩提前和他們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藜玦什麼也沒說,就自己回房間了。
藜玦望着窗外的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2019年
藜玦開始害怕雨天,雨就像一個惡魔,總是帶給她厄運。
她的奶奶,去世了,在二月的時候。那一天,本就寒冷,加上下雨,簡直是雪上加霜。
那天她就隨口說了一句想吃東街的雪花酥,她奶奶就說要去買給她吃,她說等雨停了自己再去買。可她奶奶不肯,執意說現在想吃就要去買,等雨停了可能又沒有那興致了。於是,她奶奶拿着一把傘走了出去,還說身體硬朗着要自己去,把藜玦推進了屋裡,藜玦無可奈何,只好讓她去。
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她依舊沒有看到奶奶的身影。卻沒有很在意,想着人老了,走得慢些也是正常的,加上雨天路滑,更不用說。又過了十五分鐘之後,她接到了她爸爸的電話,“你奶奶去世了,你來看她最後一眼吧。”她爸爸還沒說完,就哭了起來。
藜玦連忙飛奔去醫院,看見她奶奶時,她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她看見她奶奶手裡緊緊握着裝着雪花酥的袋子。
她想起了她的小時候,她是奶奶帶大的,她奶奶很寵溺她。百依百順,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她被別人欺負了,她奶奶就拿着一根棍子上別人家理論去,她就躲在她奶奶的背後,覺得奶奶的樣子酷極了。
她奶奶記得她特別喜歡吃雪花酥,即便年齡大了,記憶衰退了,依舊記得。她聽她媽媽說,奶奶一直唸叨着她,說等她回來一定給她買好吃的,可惜她一直都沒有空,一直爲學業忙碌着。
想到她再也沒有奶奶時,就覺得心被撕碎了一般,她哭的更厲害了。
她看見周圍的人都在哭,個個都是眼腫鼻紅的。
即便事情已過幾個月,內心依舊不能平靜,她恨那個醉駕的司機開的那麼飛快,也內疚自己沒有攔住奶奶。
她看着外面的大雨,就會想起那天的事情,她不禁縮成一團。
她想起了再次見到淮南夢的時候,淮南夢還是
淮南夢的樣子,只是更憔悴了,話也更少了,她害怕,淮南夢也會在某一個雨天不辭而別。
她害怕,她的爸媽,會像奶奶一樣雨天中遇難。
她再也沒有淋過雨,下雨天就悶在家中,一個人抱着一堆零食看着電視。
另一邊的淮南夢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