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明鑑,仁親王此人善謀略,識大體,知進退,確是了不得之輩,若非如此,先皇也不會如此看重於其,竟棄諸位遠勝三爺之阿哥們於不顧,如此偏袒地將大位給了三爺,然,就三爺之品性而論,卻不是個知感恩之輩,到了頭來,真未見得一準會將大位再傳給仁親王,此一條,想必仁親王心中也是有數的,正因爲此,一旦三爺觸及到了仁親王的死穴,其奮起抗爭也就屬難免之事了的,而要想令其如此,唯有其餘阿哥能快速崛起,此方是關鍵之所在!”
面對着幾位爺的驚詫與疑惑之表情,陸純彥倒是沒再多故弄玄虛,而是自信地一笑,將箇中之蹊蹺點明瞭出來。
“先生斯言大善,老三有子十三,扣除幾個還在吃奶的,能上得了檯面的不過十一人耳,除去仁親王不提,內裡又屬嫡次子二阿哥弘晟、三阿哥弘曦,嫡三子、四阿哥弘景、六阿哥弘晃這四位最爲活躍,除了四阿哥弘景之外,其餘諸子都各有結盟之兄弟,意圖自然是衝着仁親王去的,只是皆苦無出頭之日罷了,若是我等從中擇一扶持,讓其與仁親王狠鬥了去,而我等卻隱在幕後,進可操控朝局,退可坐看風起雲涌,實大樂之事也!”
九爺素來心細,早早便已探明瞭誠德帝幾個兒子之間的貓膩,此際說起來,當真如數家珍一般,幾句話便點透了幾位阿哥們之間的關係,不過麼,倒是沒直接提議該扶持誰,而是明智地將選擇權留給了八爺。
“哈哈哈……,九哥這話說得妙啊,奶奶個熊的,哥幾個便貓在一旁看熱鬧,打打太平拳,待得弘晴小兒憋不住造亂之際,我等再來個黃雀在後,不愁大事不成!”
一聽九爺這般說法,十爺當即也樂了,哈哈大笑地便出言附和了一把。
“先生看當扶持何人爲宜?”
八爺對誠德帝那點家事自然也是清楚的,往日裡因着弘晴實在是太出色了些,八爺倒是沒去想過扶持其他阿哥的事兒,可眼下卻是起了這等心思,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目標,不過麼,卻並未急着說出口來,而是慎重其事地將問題丟給了笑而不言的陸純彥。
“呵,王爺心中想必已是有了人選了的,這樣好了,我等各自寫在手心裡,看是否英雄所見略同。”
扶持其餘阿哥以攪亂政局乃是陸純彥冥思苦想了多日方纔尋出的妙手,而今見三位爺都認爲大善,陸純彥的心情自是大好,這就起了遊戲之心,並不直接回答三爺的問題,而是笑呵呵地提議了一句道。
“哈哈哈……,好,既是先生有此雅興,小王自當奉陪,來人,取筆墨來!”
這一聽陸純彥如此提議,八爺當即也樂了,他也想看看自己圈定的人選是否真與陸純彥所想的一致,自不會有甚異議,這便中氣十足地斷喝了一嗓子,自有幾名侍候在側的下人們高聲應諾而去,不多會,便已是捧着筆墨趕回了亭子中。
“先生,請!”
“王爺,請!”
“哈,都別推讓了,一起來!”
……
筆墨一到,八爺等人彼此推讓了一番之後,也就各自取了支筆,蘸了下墨汁,便即各自在手心裡寫了起來。
“三!”
“三!”
“三!”
“二!”
……
四人飛快地寫就了之後,彼此會意地一笑,而後齊齊伸出了手,同時展開了握着的手掌,赫然見八爺、九爺與陸純彥寫的都是“三”字,唯有十爺卻是寫了個“二”字。
“哈哈哈……”
將答案展示了出來之後,八爺、九爺以及陸純彥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顯然都對心有靈犀一事極爲的滿意。
“搞啥呢,論排位不該是弘晟那廝麼,再者,那小子自以爲聰慧,其實不過一蠢蛋耳,豈不是更好操縱麼,那弘曦奸詐得很,一看就是個小人,白眼狼一個,扶持於其,萬一被其反咬一口,那樂子豈不是大了去了!”
這一見兩位哥哥與陸純彥的選擇如此之一致,十爺先是一陣的羞愧,而後麼,一股子不服便打心底裡而起了,梗着脖子便嚷嚷了一嗓子。
“呵,十爺說得不錯,那弘曦確是一虛僞小人,若是真讓其上了位,過河拆橋之事,他是定會做出的,然,我等又怎會給其這麼個機會,只消其能拼力擠兌仁親王,逼得仁親王不得不反,於我等來說,也就到了該動手之時了的,又何須擔心其反咬一口呢?”
儘管明知道十爺就一沒啥頭腦之輩,可陸純彥卻並未因此而忽視了其之感受,這便笑了笑,很是耐心地爲其解釋了一番。
“原來如此,爺明白了,嗯,不對啊,那小子與我等間並不曾有甚往來,便是要示好於其,怕也不太好着手罷?”
陸純彥都已將話說得如此之明瞭,十爺自不會聽不懂,不過麼,剛說了聲明白,就見十爺又是一拍腦門,咋咋呼呼地又嚷開了。
“十弟過慮了,又何須我等親自去尋,只消我等對老三一示弱,那些有大位之心的阿哥們自會尋上門來,我等只須穩坐釣魚臺便好。”
十爺這麼個傻問題一出,其餘三人不由地全都笑了起來,末了還是九爺出面解說了一番。
“哈哈哈……,着啊,就這麼定了,哥幾個好生收拾收拾,回頭便可坐看大戲上演了,奶奶個熊的,爽利!”
一聽九爺這般說法,十爺疑慮盡去之餘,不由地也樂了起來,哈哈大笑着一擊掌,樂不可支地便歡喜鼓舞了起來……
“陛下口諭:宣,仁親王弘晴養心殿覲見!”
這世上的事兒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八爺等人從中看到了希望之光,固然是大樂得很,可旁人卻不見得有這等好心情,弘晴顯然就是發愁者中的一個,倒不是因着十四爺的臨別之“預言”之故,也不是啥兔死狐悲之感傷,更不是因着朝野間突然而起的各種流言蜚語,僅僅只是一種不甚妙的預感——要變天了,這等變化雖說早在弘晴的預料之中,可卻絕不是弘晴所樂見之局面,奈何事情卻不是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有些事,縱使再難,他也得去面對,當然了,在此之前,他還是須得緊着回宮向誠德帝覆命的,這不,一送走了十四爺,弘晴也沒在步軍指揮學院呆上多久,便即乘着馬車向城裡趕,總算在末時將盡之際到了天安門處,請見牌子剛遞上去不多久,就見李德全領着兩名小太監趕了來,一板一眼地宣了誠德帝的口諭。
“有勞李公公了。”
儘管心情不是很好,然則弘晴表現出來的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不單在起身時照着老例給李德全塞了銀票,更是和煦無比地朝其拱手稱謝了一聲。
“王爺,您請,陛下已是等候多時了的。”
自打三爺上了位,李德全對弘晴的態度已是大爲不同了,不用弘晴出言探問,他便已是有意無意地點了一句道。
“嗯,李公公,請。”
原也用不着李德全來說,弘晴早就知曉誠德帝如此急着要見自己的緣由之所在,不過麼,他卻是不想拂了李德全的好意,笑着點頭致意了一下之後,這才擡腳向宮門裡行了去……
“兒臣叩見皇阿瑪。”
養心殿位於內禁,離着宮門的距離並不算近,縱使弘晴走的不算慢,可也足足花了近半柱香的時間,方纔到了地頭,這纔剛行進大殿,入眼便見誠德帝高坐在龍牀上,而張廷玉、馬其、方苞、李敏銓四人則分列左右,明擺着就是個中樞議事之格局,弘晴的心當即便是一動,不過麼,倒也沒帶到臉上來,而是緊走數步,搶到了御前,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問了安。
“免了,平身罷。”
三爺雖是心急着知道驅逐十四爺的詳情,可也沒急着刨根問底,而是虛虛地一擡手,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既是叫了起,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弘晴照着規矩謝過了恩,便即就此起了身,垂手立於殿中,恭謹地等着誠德帝開口問事。
“十四弟可是去了遵化?”
儘管弘晴早先已派人將結果通知了誠德帝,然則事關重大,誠德帝顯然還是不甚放心,非得弘晴親口證實上一番不可,這不,連寒暄的話都省了,直截了當地便問了起來。
“回皇阿瑪的話,十四叔已奉旨去了遵化,兒臣親自派了一千新軍護送,應不致有甚差池的。”
儘管三爺問的就是句廢話而已,可弘晴卻是不能不答,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紛亂情緒,聲線平和地給出了答案。
“嗯,十四弟臨行前可有甚交代麼?”
聽得弘晴親口證實了老十四已然被拿下之事實,誠德帝很明顯地鬆了口氣,不過麼,卻並未停止追問,很顯然,誠德帝對老十四的忌憚之心極濃,哪怕都已將其拿下了,還不肯罷休,這是要找碴子再踩上老十四一腳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