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陸軍與海軍陸戰隊是截然不同的兩支部隊,不單是戰術訓練不同,作戰的風格也是迥然而異,旁的不說,光是這等衝鋒之氣勢,就不是海軍陸戰隊官兵們所能比擬的,儘管出擊的人數只有一千餘人,可衝起來卻是有若排山倒海一般,還不等葡萄牙人從清軍炮兵的狂轟亂炸中回過神來,清軍的先鋒已然衝進了塵土瀰漫的教堂之中,一把把刺刀上下翻飛着,很快便將慌亂不堪的葡萄牙官兵殺得個落花流水,僅僅一個衝鋒而已,殘存的葡萄牙官兵便已被打得潰不成軍,死的死,傷的傷,僥倖得生者,無不老老實實地舉手當了俘虜,從開戰到勝利,攏共也就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當真是勝得個乾淨利落得很。
“哦,上帝!”
??;大勝的清軍固然是歡欣鼓舞地慶賀着,可在聖保羅要塞的頂層用單筒望遠鏡觀戰的羅伯特·費迪南德上校卻是狠狠地倒吸了口涼氣,眼珠子當場便有些轉不動了,面色時紅時白地傻愣在了當場。
“該死,怎麼會這樣,這,這……”
“這不是真的,上帝啊,我這是在做夢麼?”
“完了,完了,怎會這樣?”
……
被清軍如此速勝嚇住的可不止是羅伯特·費迪南德上校,在法摩沙城堡高大城牆上觀戰的馬六甲總督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以及安德斯·路易斯·索薩等幾名葡萄牙高層人士同樣被嚇得面如土色,怎麼也不敢相信己方重兵把守的聖地亞哥教堂居然連清軍的一個衝鋒都沒能擋住。
“傳令:即刻給城堡之敵發信號,讓他們投降!”
儘管尚不曾接到魯嚴達所部發回來的捷報,然則何麟卻並不曾等待,只一聽隆隆的炮聲已然停歇,便即一揮手,就此下達了將令,沒旁的,只因何麟對大清陸軍的戰力有着絕對的信心,在他看來,聖地亞哥教堂裡的敵軍主力之覆滅乃是理所當然之事,眼瞅着天已近了黃昏,他自是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去等待。
“是!”
何麟將令一下,自有一名通訊官緊趕着應了諾,將命令傳達到了旗艦桅杆上的旗語兵處,不多會,便見旗語兵手中的兩面小旗有節奏地揮舞了起來。
“報告,總督閣下,大清艦隊發來旗語,要求我軍即刻投降,限時十分鐘,否則將發起進攻!”
大清艦隊的旗語一經發出,在城堡正面觀察動靜的一名葡萄牙通訊兵當即便穩不住了,沿着城牆一路疾奔地趕到了城堡的後方,將清軍發來的信息報告給了兀自呆若木雞般的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
“天啊,清國人怎麼這般無禮,不行,我們不能投降!”
“對,不能投降,我東印度公司的財產都在城堡裡,若是被清人捲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萬萬不能降,堅守下去,愛德華將軍率領的聯合艦隊一定會回援的,到那時,清軍便不足爲慮了!”
……
一聽清軍在勸降,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都還沒發話,邊上那一羣東印度公司的高層卻是全都咋呼了起來,也就只有安德斯·路易斯·索薩一人保持着沉默。
“安德斯,你怎麼看此事?”
要是能堅守,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又何嘗不想如此行了去,問題是壓根兒就守不住——倘若左右炮臺還在,又或是戈塔特·桑德斯少將所率領的主力不曾被殲滅,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還真有心守上一守的,至於眼下麼,就憑着城堡裡那麼點兵力,哪可能是清軍的對手,至於所謂的聯合艦隊回援麼,那完全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可不以爲時至今日,聯合艦隊還有存在之可能,只是要他就此下定投降的決心麼,卻又不甚甘心,這便將問題丟給了沉默不語的安德斯·路易斯·索薩。
“伯爵閣下,事到如今,守是肯定守不住了,若是能爭取到體面的投降,也算是爲我葡萄牙王國保存些元氣,當然了,這只是在下之意見而已,具體如何決定,還請伯爵閣下自行決斷。”
安德斯·路易斯·索薩到底是當過國王密使的人,眼光自是不差,言語間隱約地暗示了一番,大體上是在提醒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一個事實,那便是清軍之所以不展開強攻,應是別有所圖。
“唔……,那就辛苦你再去走一趟,先探探清軍的底細,回頭再定奪行止也不遲。”
儘管打心眼裡便不願降,可面對着清軍如此強大的武力威懾,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到了底兒還是沒敢真下令頑抗到底,只是在沒到最後的關頭,他也不願輕言投降,這便又將棘手的差使硬往安德斯·路易斯·索薩身上推了去。
“也好,既然伯爵閣下有所吩咐,那在下便再去走一趟好了。”
安德斯·路易斯·索薩既已斷定清軍別有所圖,心中倒是頗有些底氣,並未拒絕迭戈·羅德里格斯伯爵的要求,略一沉吟,便慨然應了諾,領着幾名士兵,乘竹筐下了城頭,打着白旗,划着艘小艇便往“鎮定號”趕了去。
“尊敬的何將軍,能再次見到您,真是在下的榮幸。”
安德斯·路易斯·索薩一到了“鎮定號”甲板上,便即被引領到了作戰室,這纔剛見着高坐在文案後頭的何麟,趕忙便三步並作兩步地搶上了前去,很是恭謹地行了個禮,滿臉諂笑地寒暄了一句道。
“安德斯先生,廢話就不用多說了,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頑抗到底,然後被我大清軍隊徹底全殲,至於其二麼,那就是無條件投降,我大清可以承諾貴國人等之生命安全,何去何從,還請自擇好了。”
何麟並未理會安德斯·路易斯·索薩的笑語寒暄,面色肅然地一揮手,已是毫不客氣地給出了道選擇題。
“何將軍莫急,還請聽在下一言,呵呵,不瞞您,在下當年出使大清時,曾是我葡萄牙王國之密使,曾與貴國皇帝陛下有過密約,我葡萄牙王國願與貴國永世和好,此番聯合艦隊一事,我方確實是被逼無奈,實在不是有意與貴國交惡,當然了,錯便是錯,在下也不敢強辯,對貴國所造成之損失,我方願意全部賠償,還請貴國暫歇雷霆之怒,給我方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安德斯·路易斯·索薩當初能被選爲密使,自然不是等閒之輩,不單漢文流利,心思也同樣細膩得很,東拉西扯間,便已避開了何麟之鋒芒。
“貴方能有這等態度便好,也罷,本將也懶得跟爾繞甚圈子,我方的要求都在這上頭,貴方只有同意與否的權力,不要試圖激怒我軍,若不然,後果自負!”
有着強大的武力爲後盾,何麟自是無所謂得很,也懶得多囉唣,一擡手,拿起了擱在文案一角的一本摺子,隨時便丟給了安德斯·路易斯·索薩。
“這,這……”
一見摺子飄飛了過來,安德斯·路易斯·索薩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伸手一撈,將摺子抓在了手中,翻開一看,臉色當即便灰敗了下來,沒旁的,那上頭林林種種的條款對於葡萄牙王國來說,實在是有些苛刻,光是徹底退出亞洲這一條,就不是安德斯·路易斯·索薩所能決定的,當然了,大清所提出的諸多條款裡也不是沒有有利於葡萄牙王國的一面,至少讓葡萄牙王國獨家代理“八旗商號”以及南洋特產之香料這麼一條,便是葡萄牙夢寐以求之待遇,問題是安德斯·路易斯·索薩並無決定權,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纔是了的。
“從現在開始,到天黑還有一個半時辰,本將就給爾半個時辰考慮,過時不候,來人,送客!”
何麟說到底是武將,想的便是建功立業,真心不願跟葡萄牙人玩甚密約之勾當,奈何此事乃是出自仁和帝的主張,何麟就算不甘心,也不敢不執行,當然了,從其本心來說,他其實是巴不得葡萄牙人拒絕此份密約的,若如此,他麾下的艦隊也就有了發揮武力之餘地,故而,何麟也自懶得再與安德斯·路易斯·索薩多談,揮手間,已是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之令。
“何將軍,這條款……”
一聽何麟下了逐客令,安德斯·路易斯·索薩登時便急了,張嘴便欲再爭取上一番。
“不必多言,貴方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何去何從,還請早作決斷,送客!”
何麟壓根兒就不想再聽安德斯·路易斯·索薩多言解釋,不耐地一揮手,自有數名侍從軍官搶上了前來,毫不客氣地便要上前趕人了。
“哎……”
面對着何麟的強硬態度,安德斯·路易斯·索薩也自沒了奈何,也就只能是無奈地長嘆了一聲,由幾名侍從軍官押解着退出了作戰室,自行乘小艇向法摩沙城堡趕了回去……